非择（二十八）（1 / 1）
月轮一抖，冲出云层，万道月芒散落在噬魂身上，形成流溢的银辉，如水银一般挥出耀目的刀影。鲛人顿时大惊，各持武器向我们攻来，一时之间，万箭齐发，刀光交错。
鲛人的战斗要靠术法支撑，因此虽然凶猛，却不能拖的太久，我引弓远射，离盏则对付近身攻来的几个，竟也刚好可以应付。我惊讶于离盏内力的精进，刚刚那一招，分明是以内力养刀锋，硬生生的将一枚匕首提升为一人来高的巨刃，这简直是个奇迹。
看来，水火相生相克，竟能将内力提升的空间扩展，这当真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奇事。
这几个鲛人眼看要体力不支，却仍旧不肯放弃。渐渐地，天边现出鱼肚白，海风开始变的冷冽清透。
鲛人见实在不敌，相互对喊着什么，然后纷纷扎入水中，一瞬间便消失无踪了。海面迅速平静下来，波涛开始变得规律。
我和离盏面面相觑，彼此的脸已经满是血污。他的手磨出了血泡，脸上还沾着零星的海藻。我伸手拨去藻丝，却惊讶的发现，他的银发又多了许多。在他的黑衣映衬下，显得十分明显。
他俯首望着我，“你怎么又皱起眉头了？”说着，他伸出指头点在我的眉心，血腥的味道，随着他的手指一闪而过。
海水沾湿了衣衫，我几乎是裸身而立，却浑然不知的望着离盏。他的目光有些迟疑，在我的身上扫了片刻，便扭过头去。
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妥，忙闪身钻进舱内，只见船舱几乎被箭堵死，我将那些射透木板的箭拦腰截断，却猛然间想起九娆。这么惨烈的战斗，她怎么悄无声息。以她的个性不会不反抗，就算不是帮我们，她也不会不保护自己啊。我飞身朝船舱深处奔去。果然，在最里面，她蜷缩着身子，被一团被褥覆盖，身上还插着两只利箭，血如红梅。
我惊讶万分，忙将离盏喊了进来。
离盏也是一惊。以九娆的功力怎么会没有还手之力，除非……我和离盏对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忙将她抱在怀里，脱去外衣，包扎好了伤口。不多时，她缓缓醒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咧着嘴巴喊疼。
我默默的坐在一旁，离盏把头转向海面并不看她。见我们不理她，她便收了声，一个人坐在那里，梳理着头发。
见她不慌不忙的样子，我有些气愤。“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来？”
她只用眼睛偷撇着离盏，嘴里却始终不答我的问话。我冷哼一声，抖手一点，正点在她的胸口，她猛的一颤，狠命的咳了起来。
“臭丫头，竟敢点我的穴！”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指着我叫骂。
我冷哼一声，“这膻中穴轻轻一点让你咳嗽，若再加力道……”谁知我还没说完，她便冷笑着接道：“便可让我气绝是不是？”
我冷冷的望着她，“我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点中你的膻中，你，又怎么会有膻中？”
随着我的问话，九娆的脸上浮起一丝干净的笑意，海风中，我真没有想过，她竟然还会这样笑。“这就是我跟着你们的目的。”
我转头看向离盏，他不屑的道：“你想寻求保护？”
“没错。”九娆坦率的点点头。
我忽然间觉得疲惫，俯身坐在地上。灵照想做人，九娆也想做人，可人到底有什么好，人自相残杀，为情所困，痛苦和迷惑永远伴随着人类，她们为什么都想做人？
“我修炼了一千年，才得了人形，可我要的是真正的人身。”说着，她站起身来，迎着海风，风让她的发丝不断的翻飞。“只要你帮我找到我爱的人，我便将无尽之书的秘密告诉你。”说着，她转过身来，目光中竟带着哀求。
离盏的眉抖了抖。“无尽之书已经被人拿走，我们知道那秘密也没用。”他拉起我的手，转身便走。
我的头忽然间一沉，我知道她说的爱人就是芒。
“不，虽然拿到无尽之书，可不知道开启的方法，也是徒劳。”娆忽然间说道。“所以，只要有我在，拿走书的人，必然还会回来。”
离盏看着我，“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事情，芒爱的是你，不是她。”说着，他拉起我的胳膊就走。
“等等。”我回过头去。
娆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如此纯净，仿佛只是一个乞求爱的孩子。
我缓缓点头。“你说的，我带你找到芒，你便帮我打开无尽之书。”
她欣喜的望着我，用力的点着头。
“成交！”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离盏猛的抓住我的手臂，怒吼道：“你疯了！为了本破书，你把芒让给她？”
我的心已经摇摇欲坠，奋力甩开他的手，转身钻进船舱。离盏没有追进来，而是转头盯住九娆。“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眨着眼，瞳仁已经变成乌黑，那血红几乎褪尽。“我要爱……而已。”
“你不过是想做人，随便找个男人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是芒？”离盏凶狠的瞪着她。
娆的脸上掠过一丝诡谲的笑。“欠债不需还吗？”
我坐在舱里，依稀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忽然间觉得有些厌恶，干脆用手捂住耳朵。芒到底欠了她什么？我开始恨他，恨他对女人太随便，恨他变幻莫测，恨他将我送到如此陌生的五百年前。越是这样想，我就越渴望无尽之书。那本书上一定记录了什么，是有关于我的，否则九娆不会如此确定我必须得到它。我开始学会在别人的心里寻找答案。十三岁时，我太自我，不懂得看透别人的心思。追风崖一跳，让我一下子成熟起来，时光虽然倒转，我的心思却变得更为深沉。既然瑶花神女说过，几百年前有个叫兰的贵族曾经在北荒遇见过我，那么，我的人生便不止一次被逆转。只要这些穿梭在不同时空中的炀是真实存在过的，便不可能没有留下痕迹。这些痕迹，便是我寻找自己的线索。而这痕迹，很可能最深刻的，便是被遗留在某些人的心中。因此，我必须学会，看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