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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这几天心情是挺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命了,也许是认命,宋远这么想着。
林楚觉得宋远有点儿矫情,没事儿总是大中午打电话让她送饭过去。她也忙,她送的饭也只是饭馆里的,可他愣是寸步不让。
那天中午她送好饭之后,就匆匆忙忙往单位赶。
忽听着有人叫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高高的大个子似是雀跃着向她走来。
那人走到她眼前:“林楚好久不见。”
林楚吸气,上下看着他,眼熟啊,可想不起来。
那人似乎看出来林楚的尴尬,也不埋怨直接自我介绍:“我,孟浩啊,忘了老同学?”
林楚恍然大悟,孟浩,她和潘晓东的大学同学,那时候他俩条件不好,而孟浩生在小康之家,还好心的经常接济他俩来着。
每天带着面具和宋远那帮人应付,现在总算见到了个老同学,心里说不出的亲切,笑说:“是你啊,都认不出来了,越来越帅了。”
孟浩不好意思抓抓脑袋:“哪儿啊,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咱们快别客套了,怎么样这几年过得好吗?”
“还行吧,你和晓东呢,什么时候叫他出来咱们好好叙叙旧。”
林楚僵了僵笑脸,回着:“我们刚离了。”
“啊?”孟浩丝毫没掩饰自己的惊讶:“不应该啊,你们俩,那怎么……”还没说完,忽然就被人一把勒住了脖子。
林楚吓了一跳,眼前不知何时蹦出来一个乞丐似的老汉,一身破破烂烂,络腮胡子杂乱的铺满了下半张脸,再加上盖过额头油垢的头发,整个人就是一团黑。
此时他正单手架着孟浩的脖子,对着后面追上来的人叫喊着:“我不走,有本事你们把开发商的头头叫过来我讨个公道,要不我跟我闺女一样,我跳楼去,我不活了我!”
男子说着就拖着还没回神儿的孟浩往附近一栋刚刚建好的居民楼上走。
林楚也懵,这怎么回事儿?闺女死了?跳楼?还拉着孟浩干吗?
居民楼由于还在出售阶段,也没到开放的点儿。周围空旷旷一片,那男子就架着孟浩一步步往电梯上靠。
林楚也没多想,急忙跟上。
周围的六七个警卫也慌了神儿,乱哄哄地跟男子说着劝慰的话,却丝毫不起作用。
眼看两人都走进了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男子扯着脖子喊:“把开发商叫过来,要不我拉着这个人一块儿跳下去!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林楚在后边晕乎乎地叫着孟浩的名字,看着他瘫软地被拉上了电梯,被劫持上了楼,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这要出人命。
旁边的一个警卫问她:“那个被劫上去的人,你认识?”
“是,那是我朋友,怎么回事儿?”
警卫一拍大腿,砸吧着嘴:“啧,也够寸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老汉吧,他有个女儿好像是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这不,闺女要嫁人了吗?老汉想着给配个钱买房,本打听好价钱东拼西凑地再加上男方的一部分差不多了,可那早一开售,人潮就冲了过来,买的人太多,自然要涨价钱啊。”
“这凑的钱就不够了,他家姑娘一着急就和男朋友吵起来了。估计两个人啊话赶话,说了什么难听的。姑娘一时没想开,不知怎么了就跳楼了。老汉这么多年心思全在姑娘身上,一下接受不了,脑子就有点儿不对了,天天来闹,说我们害死她姑娘了。”
“那他干吗拉孟浩啊?”
警卫苦笑:“要不说他寸哪?老汉看样子是要找个垫背的,正好就看见他了。”
林楚明白了,老汉因为姑娘没买上房丢了命,不甘心就要讨个公道,孟浩就那么点儿背地炮灰了。
她愣愣看着那道电梯大门,回身对警卫说,你们报警了吗,先报警吧。
几个人点头应和着。
“上面是我朋友,我不上去看看不放心。”
一个看起来结实的青年说:“行,一会儿咱们俩先上去稳住,等警察来了再说,你们快去联系开发商,让他们头儿过来看看。”
两人说着,就冲上了电梯。
到了楼顶,林楚迎着初秋的燥风,眯眼看着往楼顶边缘移动的两人,心肝微微又一颤。
青年警卫回头跟她说:“你就在这儿看着,没什么事儿别出来刺激他。我过去劝劝。”
林楚点头,心想,警察快来啊。
她蹲在楼顶出口的门边仰脖子看着警卫缓缓靠近老汉。
老汉显然提高了警惕,拖着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孟浩,一点点后移:“你别过来,过来我就把他扔下去。”
林楚捂着脸叹气,孟浩要是这样死了,该多亏的慌啊。
警卫赶紧做投降状伸开两手,声音平缓:“我不过去,我不过去。你听我说啊,你女儿死了,开发商也不是故意的,是吧?你这要是把别人推下去可就太不公平了。”
老汉一听,啐了一口:“屁!那帮够娘养的,就是黑心黑肺,就是害死了我女儿。”
“这不能这么说是吧,那买房子人多了,供不应求自然只能提高价格,是不是?”
老汉颤颤嘴角,忽然大哭了:“你别给那些黑了心的商人说好话,我都问了,我问了,他们说那些挤进去的人根本不是去买房的,他们是收了开发商的钱,抬价钱去了。我可怜的女儿啊,就这么死了,我对不起她,对不起死去的老婆啊,我活着干什么啊,我死了算了!”
说着就继续往后退,眼看就踩到最后的水泥边儿了。
“你别啊,你别跳!”警卫找急忙慌地叫:“开发商的老总马上就过来了,你也问完,瞑目了再死是不是?”
老汉似乎觉得有理,也不往后了,吸吸鼻子:“也是。”就紧紧拉着孟浩坐在了地上:“我等着他来。”
“诶,诶”警卫答应着
“等等,”老汉用手背抹抹眼泪:“我饿了,几顿饭没吃,你给我买点儿吃的。”
警卫一愣,急忙点头:“行,行,我这就下去买。”
林楚看着情况稳定些,心才稍稍放下。转念想着,人说“无良商人”还真是有理,哄抬房价,牟取暴利,竟然能想到这么缺德败坏的法子挣那些昧良心的钱,他们这种工薪阶层辛辛苦苦劳累半生攒了那么点儿钱,感情全被他们掏空了。
不一会儿青年警卫就端着一盒饺子上来了急匆匆上来了,凑到林楚身边问:“没事儿吧?”
她点头:“还好挺稳定。不过警察怎么还没到?”
说着,下面地几个警卫也上来了。
林楚就问:“警察还没到?”
其中一个皱眉:“就是怎么还没到?”对着旁边的人问:“小张,你说清地址了吗?”
那个叫小张眼睛瞪得老大:“啊?我没报警啊,报警的是老李。”
老李这厢摇头:“没啊,不是我,我联系开发商来着。”
一圈儿问下来,好家伙,弄了半天还没人报警呢。
那边老汉看见青年警卫端着饭了,扯着嗓子喊:“吃的端来了?快拿过来,我饿了。”
青年警卫应和着老汉,对身边的人说:“我拖时间,你们看形势处理吧。”就匆匆端着饺子过去了。
这边小张报了警,可说地址的时候磨磨唧唧又浪费不少时间,眼看着老汉那边就开始不耐烦了,林楚扬头看孟浩已经虚脱了似的心里又开始慌了。
这边老李火急火燎地捂着电话说:“开发商老总说不管,让警察解决。”
林楚嗓门不觉提高:“怎么能不管呢?挣了老百姓那么多钱,置他们生死倒不管不顾?”
老李赞同的点点头,又把耳朵凑到电话前:“喂?你再跟你们宋总说说诶,这都要出人命了。什么?你们宋总真的不管?马上要开会?”
林楚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问周围警卫开发商公司的名字。
果然,不就是宋远的公司吗?那所谓的宋总不问也知道是谁了。
心里的怒火一下蹿到了脑门儿,抢过去电话就吼:“赶紧叫宋远听电话,说我是林楚。”
那边接了电话就传出宋远的笑声:“林楚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哪?我没什么事儿了,一会儿提早下班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消遣消遣。”
林楚一听就急了,张口就骂:“宋远,你混蛋!有时间就来你新建地居民楼,这边都出人命,还玩儿个屁啊!”
那边安静了几秒,声音恢复了沉稳:“你在那儿?”
“你快过来吧,这就撑不住了。”
“维护治安那是警察的事儿,他要死要活我可管不住。”
“现在他精神有问题又点名叫你,你来一趟怎么了,又少不了一块儿肉?”
宋远的声音冷静地近乎残忍:“我再说一遍,这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你也赶紧给我回家去,别瞎掺和。”说完“碰“地挂上了电话。
林楚死死攥着电话,气得都要跳起来。
“啊,啊!”孟浩忽然大叫起来。
林楚抬脸一看,老汉不知怎么情绪又激动起来,此时,他正单手掐着孟浩叫骂呢。
孟浩是对自己有恩的大学好友,宋远又让她觉得自己脱不了干系,干脆一起身,也不管身后几个警卫的劝说,迈着步子就过去了。
青年警卫明显已经控制不了局面了,老汉抱着餐盒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满身的怒气,恨气,没什么可发泄的,全都用在孟浩身上了。
孟浩被他又打又掐的,脸都紫了。
“我家小洁死得冤啊,小洁,爸想你啊,你怎么忍心丢下爸一个人就走啊!”老汉的眼泪大颗大颗从蜿蜒的皱纹边滑下。
警卫好生说着:“您别激动啊,不是饿了吗?先吃饺子啊。”
老汉端着饺子说:“我家小洁最爱吃我包的饺子,每次就着辣椒油都能吃一大盘子呢。我见那个黑心的商人有什么用,小洁也回不来了,我谁也不见了,我还是死了吧,我死了见我家老婆见小洁,我们一家团聚。”他张着嘴发出嘤嘤的哭声,眼看着就拉着孟浩又往边缘靠拢了。
“不要啊!你别,我们再想办法!”林楚情急之下先喊了一声。
老汉忽然愣住了,回头看她:“你是谁?你是小洁吗?”
林楚失神一瞬,而后挤出了笑容:“是啊,爸,我是小洁。您快下来啊,多危险啊。”
老汉似乎在犹豫,看看周围,抿了抿嘴,又盯上了林楚:“你真是小洁?”
“是,我是小洁。”
“那你说小洁最爱吃我包的什么馅儿的饺子?韭菜的、大葱的,还是豆角的?”
三分之一的几率,林楚心里忖度着,咽了咽口水,一咬牙:“爸,当然爱吃您做的豆角馅儿的啊。”
老汉一听,眉梢一紧,乐了:“我的小洁啊,爸的心头肉啊,你还活着哪。”边说着边推开已经动弹不得的孟浩,流着泪颤颤巍巍地走向林楚:“爸想你啊,小洁。”
青年警卫一把把孟浩拉过来,推给了其他几个警卫,再回头看林楚的时候她已经被老汉抱住了。
老汉抱着林楚哭了几声,粗糙的手摸摸她的脸:“小洁,你男朋友不要你没事儿,你有爸呢。你和爸一起去找妈啊,咱们一家团聚,不分开了。”
林楚心想,啊?他老婆不是死了吗?这不是要拉她去死吧?
她想得没错,老汉这就硬拉着她往边儿走,嘴里还叨念着:“别怕,爸陪着你呢,爸到了下面还跟你包豆角馅儿的饺子,啊。”
林楚还没回什么,就被老汉猛推了一下,她整个身子失重地就往下倒。
身下好几十米的高度,清凉的秋风呼呼残卷着偶有干枯的树叶,飘渺也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