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那样四班向东北方向的进军就容易多了。可是,现在他不能确定目标与自身位置的关系。
押后的卓军像模像样地履行起班长的职责,提醒队员们整理装备,好像他是老兵,人家是新兵蛋子一般。好在战友们都无声地点着头,接受了班长善意的提醒。行军也是一场来不得半点马虎的战斗,一根带子没系好,都有可能影响到行军的方便性。真正开拔时,可没有时间再用来整理形状,检查武器装备了,真正突发战斗时,没有做好准备的一方往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抖抖鞋子里钻进的小沙粒,紧紧绑腿,整理一下肩膀上各种带子带来的负荷,让挎包、弹药背带、枪带、手榴弹带这些东西在身上更加妥帖一些,这是行军中途休息必须要做好的工作。
“班长。”李大明头也没回地招呼了一下,他听到卓军询问队员身体状况的声音,询问队员身体状况是班长的重要职责。看来,卓军越来越像一名班长了。
想想刚组训的时候,想想元旦那晚,卓军还是一名新兵呢。
卓军贴着岩石的阴影凑近李大明,看到山头下漆黑一片,只有水田在黑夜里的一点点反光,让他能感觉到,山下平坝又会有一个小村庄了。按照敌人的交代和行军时间来计算,这里应该是敌军保安点的驻地——般路村。
“你看地图。”李大明等卓军凑近,边掏着挎包里的小地图边说着:“我感觉有些不对,地形跟敌国老头儿描述的不太一样,只怕,我们迷路了哩。”
卓军心里一紧,拿出手电看了看李大明手上的图,从地物标注和等高线描绘的地形形态来看,这里是不大像有一个越北山区中等村庄所在的模样。
“你咋带的路嘛!?”卓军清楚迷路的后果,此时看过地图后,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迷路,趁夜袭击般路的计划要泡汤,回头到小村庄重新确定方向,无疑跟尾随的敌军撞个正着。不确定方向,如何指导四班的行动?难道,要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去等待太阳从东方升起?不行!估计那时候,敌军已经把四班给包饺子了!
李大明苦笑地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嘘”了一声,示意卓军小声点后才道:“嗯,这一带地形很复杂,山连山、沟连沟,植被茂密、视界不好。单靠指南针来行军,难保不出问题。哎,我没有开脱的意思……”
卓军见李大明可怜巴巴的神情,强笑道:“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七个蚂蚱,管他娘的!只要有敌人的地方咱们就闹腾,能被敌军知道就成!我看,不管什么半路(般路)不半路的了,搞他娘的一把就走,就算瞎走也得走,只要不是回头路!”
李大明想了想,现在确定山下小村庄是否叫般路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出发前作出袭击般路决定时的目的——牵动附近的和尾随的敌军。于是看着作出狞笑神情的卓军点点头道:“那,我带两个人先去摸摸情况,最好能够确定我们的现实位置。迷路,迷路,狗日的迷路。”
话语中,李大明颇有些阴沟里翻了大海船的味道。是啊,从军校轮训大队三中队一班偷偷训练开始,这个山岳行军的方向控制问题,就似乎不是问题了。可今天晚上倒好,大半夜的行军之后才发现,山下的地形不对头,自己已经无法确定自己在预定了行军路线的地图上的准确位置了。这,可是一个红剑队员的耻辱来着。
卓军没有跟李大明争抢着去摸情况。实际上在这种摸哨查勘的作战行动中,全局控制和火力掩护最为关键。
半小时后,七个人分成前后两个梯次,悄悄接近寂静无声的敌国小村。村子周围都是水田,南边的地形有些起伏,稍远处有明显是甘蔗林的轮廓。
一个手势的交流后,七个人从北向西绕向村南,钻进青青的、刚刚开始拔节的甘蔗林。接着,李大明将机枪往卓军怀里一塞,回手时夺了卓军的冲锋枪,带着两个微声冲锋枪手向小村摸去。
卓军找了一个地垄沟,就着沟沿的隆起架好了机枪,运足了眼力观察前方的情形。小村一片宁静,几幢屋舍有着挑起的檐角,在黑夜的天边画出一道道好看的弧形。只是,檐角划破天边是无声的,小村本身也是无声的,甚至没有鸡鸣狗叫,死沉沉的气氛让人有些内心发紧,让卓军在紧张中感觉到手心有些发凉。那是冷汗沁出后的感觉。
为啥现在还出冷汗呢?就跟袭击朗密时一样,全身忍不住要发抖,呼吸控制不住要急促起来,因为自己感觉吸不上气一般。
“真他娘的没用!”卓军暗自骂道,挨骂的是自己。一句骂似乎起了一些作用,至少他感觉看向前方的视线清晰了一点点。李大明猫着腰向前摸的动作很敏捷也很小心,总是踮着脚尖走路的可笑模样。
摸村子跟摸兵营不一样。村子里有狗,这东西可比哨兵的眼睛和耳朵灵光。
正想着,一阵狗叫就在村子里响起。
卓军心里又是一紧,汗水加倍地沁出来却没有发觉。在一瞬间,喜欢养狗也没吃过狗肉的他下意识地想到:老子要宰了这些狗烤着吃!
李大明和两名队员成前三角的搜索队形已经身处小村边了。那里有一道小水沟,沟上有小石桥,沟对面就是一道青石矮墙。从军事角度来看,最危险的地方无疑就是矮墙和小桥之间的地区了。此时,李大明等人正是在这个危险区域里。只是他们没有过小桥不沾水的意思,这就让卓军的担心稍微减轻了一些。
机枪这玩意儿,卓军打过,每个红剑队员都能胜任机枪射手和副射手。现在,李大明缴获的机枪就在卓军手里,黑洞洞的枪口紧紧锁定矮墙靠近小桥的一个凹处。从那里的墙体高度来看,最容易被敌人利用起来构筑机枪阵地。谁知道村子里有没有敌人呢?
李大明打出手势,三个人停止了动作,就地趴着作好射击准备。
村子里讨厌的狗叫了一阵后,可能感觉没啥意思,就闭上了狗嘴,小村又安静下来。
卓军轻轻地吁出一口长气。安静让人紧张,可是真有动静时,他会更加紧张。
李大明一挥手,卓军带着机枪向前运动到水沟边重新架设好机枪,其他三名队员也各自控制了眼前的责任地域。李大明见了,摆摆手后指指村内,转身端着枪一步一停地小心涉水,渐渐接近村口后,身影突然一闪消失在卓军的视线中。片刻中,另外两名队员也采用交替掩护的战术进了村。
时间,好像被空气凝住了一般几乎没有动弹。卓军听着自己的心脏怦怦乱跳,比昨天袭扰敌人时跳动得还要激烈三分。人也许就是这样,面对自己不能把控不能亲力亲为的事情,往往比亲身犯险更为紧张一些。
就像过了半个世纪一般,村子里的狗发狂一般吠叫了几声又戛然而止。接着,村里有了动静,跑动声、喊话声、呵斥声响了起来,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枪响。卓军的心随着枪声跳到了嗓子眼,可偏偏他不能过小水沟进村去,只能把着机枪死死地盯着村口,耳朵尽量地收集着在空气中传播的每一丝波动。
李大明出现在村口打出手势,不是“跟我来”而是“快撤,向南!”的手势。
卓军没办法,只能乖乖地一挥手,带着三名队员分成两个小组先后撤离小水沟边,再次钻进甘蔗林。
过了一会儿,李大明领头回来了,两名队员倒退着边走边用枪警戒着村子方向。
“班长,班副拖着东西。”一名队员小声地提醒着。
卓军瞪大眼睛一看,是啊!李大明的右手端着枪,左手却拖着什么东西来着。再近点,原来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再近点,卓军看清楚了,那是一条被打得只能发出微弱“呜呜”声的敌国土狗。
“走,向南。边走边说。你们,开路警戒!”李大明钻到卓军身边,将冲锋枪还给卓军,抢回自己的机枪,而这些动作没有丝毫地影响到他拖着狗的左手。
卓军带头走着,不解地回头问道:“班副,你弄狗做啥?”
“吃狗肉,这东西乱叫唤,幸好村里没敌军。嘿嘿,叫也叫了,就用肉作为补偿。”李大明沉着声音说着,语气里却又掩饰不住的得意。
卓军心里暗想,怎么我刚才想到要打狗吃肉,这李大明就做了?莫非这天下真有“心有灵犀”的事情?
李大明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边走边用机枪的枪管扫荡拔节的甘蔗,将青青嫰嫰的甘蔗一片片地横扫折断,制造出很多人从这里行军经过的模样,也发出“嗦拉,嗦拉”的声响来。
走出甘蔗林,七个人又无声地小跑起来,跑到上气接不住下气时,才改成快走钻进山林子里停下休息。
“啥,啥情况?”
李大明白了一眼卓军,将已经被拖死的狗丢到一边,喘息了一阵才道:“这狗东西,差点咬老子一口。嗯,班长,我们确实走错路了。般路在西边呢!隔着两道山梁子。现在,动静也闹了,咋办?”
卓军怜惜地看着静静躺着的死狗。这是一条青黑毛色的普通土狗,大约二十多斤重,翻白的眼珠子无神地盯向天空某个地方,咧开的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粉红的舌头耷拉在嘴边,一丝暗红的血液就顺着舌缝向下滴。
“班副,这,这血迹!?”
“我知道,故意的。咱们休息几分钟继续向南,天亮前把这狗打理出来吃了,再隐蔽向东。我觉得,袭击般路现在是不成了。”李大明说着走到死狗身边,抬脚踢了一记。
卓军提着枪溜到一边去摸出地图来看了看,又道:“嗯,我们的位置现在基本能够确定了,般路东南八公里左右,一个小时后,般路的敌军就会出动向南追击我们,我们身后的敌军估计已经过了小村,沿着甘蔗地里痕迹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