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几日来，朱槿很照顾关素卿的身子。马车缓行的同时也尽量地住在能找得到大夫的地方。不出一日，关素卿已确定朱槿要带她们去应天府。她只好想方设法将行程拖慢。

蒋青舟沿着关素卿留下的标记顺利追上了她们。有一晚他装成贩夫与关素卿她们同时借住一猎户人家。

当初关素卿和他曾乔装打扮一起去甘州，因此只一眼就能认出了他来。她经过他身旁时暗暗摆了摆手。

‘不可轻举妄动’。她的意思蒋青舟已经心领神会。第二日，蒋青舟将关素卿的消息递了出去，然后暗中跟着她们一行人耐心地等待时机。

越接近南京得到的战况就越多。才五日她们就听到上官玉成的军队收复苏州的消息。朱槿对南京方面越来越不安，她很想快点赶到南京可关素卿这个孕妇却是个大麻烦。

连日的颠簸和提心吊胆让关素卿消瘦了很多，但是八个多月的身子看起来却有种病态的臃肿。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正努力吸光她的养分。就在即将到达南京的前一天，关素卿的羊水破了。

她们所有人都慌了神，秦嬷嬷更是急得忙头大汗。关素卿头胎就要生两个，而且还是早产。朱槿用最快的速度去邻村找稳婆。临去之前她吩咐马夫看着关素卿她们。

没想到她刚一走，就给了关素卿她们逃走的机会。蒋青舟带着上官玉成派来的人杀了那个马夫。然后他们护送着马车急急忙忙地往回走。

可是倚在车里的关素卿实在等不得了。秦嬷嬷看到羊水已经完全破了，她立即吩咐驾车的蒋青舟先将车停到隐蔽的丛林里。等马车停好后，秦嬷嬷吆喝这几个男人又是打水又是生火。

关素卿一边深呼吸一边照秦嬷嬷的口令使劲。她的脑海里只剩下‘用力’二字，盲目而又专注。或许更多的是一种本能，女人的本能。即使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即使她渐渐听不见周遭的声音。这种本能也驱使着她完成她初为人母的使命。

她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一阵啼哭。很响亮却也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那种忽近忽远的啼哭声让她心焦不已。她本能地将双手伸向声音的源头，可秦嬷嬷却告诉她，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

秦嬷嬷喂关素卿喝了口水，焦急地说着话：“姑娘，是个男孩。还有一个！”

关素卿模糊的意识渐渐被她不停重复的话拉回来。她亦在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四个字。她再次用尽全力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

可就在这时朱槿也寻了过来。关素卿的痛楚伴随着车外的打斗声全部混乱在她的脑袋里。她不顾一切地推了推秦嬷嬷，哀求道：“嬷嬷，求求你让蒋青舟带着你和孩子先走吧！”

秦嬷嬷一边往下挤着她的肚子一边哭道：“姑娘说什么傻话？在这个关头我决不能离开你！”说完，她抱起襁褓递给车外的蒋青舟。对他道：“蒋总管，请你带着小少爷先走吧！这也是姑娘的意思。“

蒋青舟一时很是不愿，可关素卿却拖不得了。她披散着头发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跪拜蒋青舟，只求他能带着她的孩子先走。现在的关素卿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

蒋青舟一咬牙接过孩子上了一匹马头也不回地往西跑。

关素卿放了一半心，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总算把这个羸弱的小家伙生到了这个世界。她失去意识之前不停地央求秦嬷嬷抱着孩子走。秦嬷嬷看看她苍白无力的样子再看看怀里幼小的婴儿心痛不已。最后犹豫不决的她和虚弱昏迷的关素卿都落在了朱槿的手里。

等关素卿清醒过来时她已在应天的旧皇城里了。她将怀里的孩子抱得紧紧的，除了秦嬷嬷外谁都不能碰一下。

岷康王曾来看过她和孩子。或许是老王爷真的以为这羸弱的孩子是他的孙子竟有些心软。可是面对变化莫测的战况时他立马就动了杀母留子的念头。

关素卿时时刻刻凶狠地盯着周围的人，生怕他们抢走孩子。只有当她哺乳孩子时才会恢复成过去温婉柔和的模样。现在她所有的吃食都是秦嬷嬷先试过再喂给她的。她对秦嬷嬷很是感激，心里发誓若是得救将来一定孝顺奉养她终老。

十日后，南昌那边传来上官玉成攻陷南昌并俘虏岷康王众多家眷的消息。这下，岷康王更加不能杀她了。

关素卿并不知道南昌还有一些人逃了出来，其中包括她的丈夫和娄妃。直到娄妃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意识到情况对她很不妙。

娄妃一见到关素卿立刻冲过来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大骂她毒妇。

“贱人，你害苦了我儿。”娄妃恨得一把掐住关素卿的脖子死都不肯放手。

秦嬷嬷和朱槿一起上去又拉又扯都没能拉开她。最后朱槿点了娄妃的麻穴方能使她松手。

原来自关素卿走后，那肥猪彻底断了鸦片。毒瘾发作之后狂性大发不停地寻找关素卿。后来找不到她就开始自残，最后变得面目全非。那肥猪来到应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关素卿。

经他多日来的闹腾，傻子都知道他的狂病与关素卿脱不了关系。娄妃已认定关素卿就是害她儿子的人。于是她命人看好世子后就跑过来找关素卿算账。

这边刚拉开娄妃，那边世子爷就闯了进来。关素卿一见来人心里大骇。原本肥胖的岷康王世子如今已枯瘦如同竹架，深凹的颧骨和贪婪的目光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他见到关素卿后又惊又喜，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哭泣。然后颤巍巍地伸手他满是疮疤的双手扑向关素卿如同前来索命的厉鬼。

关素卿大惊之下本能地抱紧了孩子。可那厉鬼还是向她张开了獠牙。他是她一手造就的怪物。

“郡主，给我。快给我。”

众人都被世子的模样吓住了，他匍匐在关素卿面前不停地拉扯着她索要东西。

关素卿吓得一把推开他，他复又粘了上来。娄妃见儿子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朱槿和秦嬷嬷又上来想将世子拉走。在他们看来世子已然成了疯子。可那疯子这回却出奇地执着。他的五指犹如鹰之利爪紧紧抓着关素卿的裙角。然后他呆滞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关素卿怀里抱着的孩子身上。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疯狂地去抢关素卿怀里的孩子。

他终于看见眼前这个向来不怒不喜的妻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她紧紧地抱着，他则偏要去抢她这么珍惜的东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觉得抢到了那东西他就能得偿所愿了一样。

瞬间屋里的人乱作一团。关素卿觉得有无数双手伸向她，有抢她孩子的；有拉扯世子的；有拉扯她的；有要杀她的。她拼命地挡着所有伸向她的魔爪，直到怀里的孩子啼哭起来。

一下子仿佛时间都停止了。那厉鬼乘这个空档夺走了她怀里的珍宝。然后她看到他狂笑着用双手将孩子高高举起重重摔下。

这一刻，她的心脏都要停止了。她用尽了力气去接，可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还没满月的生命被摔到地上滚了几下后再也没有了声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将孩子摔死的世子。关素卿脑子里绷着的线刹那断裂。她大叫着爬到死去的婴儿身边以最快的速度抱起那个小家伙，蜷缩着身体死死地抱着。

秦嬷嬷来到她身边想看看孩子却被关素卿推了开来。关素卿在喃喃自语地哄着那个死婴：“别怕，娘在这里。别怕……”

之后的事关素卿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一直抱着孩子谁都不能再夺走他。她和秦嬷嬷都被关了起来。朱槿是唯一来看过她的，她以为关素卿也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