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苏信春一愣,走近来跪下,安常大人看了她一眼,不是很情愿,也没有心思。然而慕夫人的心他又不可不理会,只好点头应允了。苏信春就打点好行礼搬进东庭院。
赵祥丰跟了去找她,直口问她为什么答应要来这儿。那口气难抑郁闷之意。
苏信春年幼不知赵祥丰的情意,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想想他总照顾自己,顺和地说:“夫人命我过来,怎么违抗呢?”
“你要执意不来,夫人喜爱你自不逼你!”赵祥丰粗声道,苏信春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大人身边……”赵祥丰连忙闭口不语,四下一看,涨的满脸通红,好在没有人听到自己忤逆的话。
“什么大人身边?”苏信春忽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怎么对大人这样不敬!”她气得脸色忽青忽红,要赶他走。
“春儿,春儿,我不好,你别生气,我只是见不到你难受……”苏信春捂住耳朵逼他出去,脸上尽是厌恶之色,“我一点儿也不想见你!”她喊了一句,将门一掀,把赵祥丰隔在外头。
苏信春退回房里,搁置行装,突然有人在外敲门,以为是赵祥丰,“你烦不烦,我不愿见你。”
外头人一笑,道:“是我,不是缠你的。”
苏信春忙去开门,见是个俏丽的丫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是宜静,这儿有真儿姐姐的一封信,说是谁日后接了她便交给谁。春姑娘您看。”
苏信春接过来谢了谢,送她走后,闭门拆信。真儿在信上记述的,尽是安常大人日常喜好习性,其中深厚的情谊与细腻的知心之意令苏信春大为震撼,想世上会有怎样的人能摸脱一个人的心思呢?
依信上所言,当晚苏信春早早到膳房视看排膳。她站在那儿只见盘子一个个往上端,苏信春惶惶,问一个小丫头,“今晚宴客吗?”
“没有,春姑娘。”丫头知道苏信春疑惑,道:“大人日常食膳便是这样的。”苏信春诧异,料不到安常大人那么单薄的人能用得了这许多。
菜上妥当,苏信春跑到书房寻找安常大人请他用膳,却只见奇善。
“大人不在吗?”苏信春不知该如何称呼他。这个管事脸扳的很阴森恐怖。
“什么事?”说话的是身后的人,苏信春回头,“啊”地叫了声,料不到安常大人站在身后。
安常大人皱起眉头,越过她进入书房。奇善将理出的书籍搬到桌上,“全在这儿了,您看够吗?”
安常大人点头,翻了翻,说:“打理好,明日送到周世律那儿去。”
“是。”奇善抱了书籍走出去,苏信春立在门口不敢多动,声音却大胆,“大人,用膳了。”
安常大人抬眼看去,随口便问:“你是谁?”
“奴婢是苏信春。”苏信春惊讶他记性如此之差。
安常大人盯着他,“哪个苏信春?”他也懒于去记她,没得到她回答就走了。苏信春跟上去,为他怪异的脾性感到无可奈何。然而看他容貌与身姿,又那样赏心悦目,就这么站在他身旁也是无妨的。
安常大人再次夜不归宿,叮嘱不许让慕夫人知晓。苏信春觉得他尤其提防自己。苏信春怕慕夫人再度忧虑,是决然不讲的。对安常大人的行径感到讨厌。
安常大人并不像他人口中说的那样高似仙人。苏信春伴侍在旁,发现这个人只是脾性怪异,可是身上气韵倒真是高迈得很。她很抗拒他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不喜爱她,记不住她。
他总会叫“真儿”,醒悟过来后就烦躁起来,不愿正眼看苏信春,反正他是宁可不见她的。好在他极少呆在府中,又时不回来就寝,苏信春觉得舒畅多了。那个时候,良芳姑娘来伴寝过几次,看苏信春年小觉得好收买,就送了她些首饰,苏信春很嫌恶,拒绝了。良芳姑娘大胆对安常大人说了些话,安常大人厌倦于这些事,并不去教训苏信春,却更不喜欢这个丫头。
苏信春在东庭院呆了几日,觉得任何一件事到自己手上都不顺,显得自己愚钝至极。她性格要强,不想去向慕夫人诉苦。因为安常大人不喜爱自己,懒怠吩咐自己做事,所以她就沉默地站着,尽量压下心中浮躁,立在他身侧。安常大人能够视若无物。
十一月的一天,安常大人靠在案上看书,下巴拄在手背上。
他就是有一种少儿习性,不可思议。他突然抬首去看苏信春。
“你来,我问你。”
苏信春迷茫地盯着他,放下调暖炉的钳子走过去。
“你对我有爱慕之意吗?”他淡然地问,苏信春满面绯红,看他像是在喃喃自语,毫无表情,就不知如何回答。安常大人叹了口气,“既然你说有又为什么不跟我走呢?”他又俯到案上,闭目不动了。
安常大人时有这种半沉醉半苏醒的状态吗,或是近来才有的?苏信春有些茫然。来这之前,一直认为他睿智大体,最近一段时间却发现他与外头所说的相差甚远。景珽世子也没有他这样恍恍呆迷。然而那次在郡王府有另一种风姿,无人可及,这也是他。
苏信春真是愈加不能理解。
第一次雪落过,安常大人那天天未亮就醒来,苏信春等几个侍女为安常大人更衣,系腰带时他让下人提灯去照院墙边上的梅树,那上头几株新梅怒放极盛,胜过地上的薄雪。
安常大人扶着窗沿静看良久,叹了口气:“这时日就像流水一样,更可恼的是毫无声息。去年它们绽放,你还说今年要不放过它们初绽的姿态。”
苏信春知道他口中的“你”是真儿,也就“嗯”了一句。安常大人的眼睛此刻就有如墨画上去的,美丽虚幻,他的睫毛冗长,灯光在眼睑生出一层雾气。
这真是倾人城国的貌。苏信春望着他,想他能够多爱真儿姑娘,以至于如此思念她,可他放弃她又为了什么,这也不符他的个性。
真儿在当日午后同夫君来了,时间恰好,安常大人随后回府。
“真儿你好吗?”安常大人欣喜地问道,细细看着真儿,看着季良世子。
“很好,很好,就是想您想安常府。”真儿哭起来,季良世子却笑了。真儿因为着装佩戴缘故,整个人像是绽开光彩的孔雀,美丽异常。她嫁前纯明清丽,嫁后又是一种风韵,总讨人喜欢。
安常大人疼惜地抓着她的手,“没什么好想的,这儿一直好,你有自个儿的生活。季良世子有没有欺负你?”
真儿羞涩地摇头,季良世子谦逊地笑道:“您叫我季良吧。真儿几天前就念着要来,偏又那些远处的亲友来,耽搁了。大人别怪我们。”
安常大人留两人用过晚膳再回去。
由于在安常大人身边呆了几年,真儿身上有自成一派的温和优雅气息,所以她入晏田王府后并没有引起多大嫌隙。
三人融洽交谈了一个下午,安常大人十分平和。苏信春倒琢磨不透了,一个人瞪着眼睛,觉得安常大人会出其不意叹口气,或其他小动作。都没有。她怎么会知道安常大人与真儿并无爱慕之情,而他的忧愁只是为另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