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五章（1 / 1）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幸村精市低低的咳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旧友对他的无视还是因为让夏熏接受这样的敌意感到尴尬，总之……两个人都没有理他就对了。
夏熏静静看着藤川纪子，不说话。她不是喜欢妥协的性子，事到如今也不需要伪装成乖顺的模样，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没有居下风。
沉默的对峙持续了没多久，有眼色的柳莲二等人立马回到餐桌前。
“是藤川同学啊，好久不见。”外交这种事情一向由擅长官腔的柳生比吕士担任，“既然遇到了，就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切原，把你那份给藤川。”柳莲二低声命令道。
切原不情不愿的让出了手里的美食，“………………前辈请用。”
“这怎么好意思呢，”藤川纪子带着矜持的笑容，得意的望了一眼夏熏，悠悠的坐下来，“谢谢你，切原。”
柳莲二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拿起筷子，向幸村的方向轻轻的点头，双方心照不宣。
“精市和夏熏还有事情要做吧？”
“我们等一下就走。”
“拖太久不好。”
“说的也是呢，夏熏，我们出发吧。”
幸村精市拉着夏熏站起来，没有错过藤川纪子眼中的不满，少年顿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策。
“等一下，”果不其然，藤川纪子叫住正要离开的两个人。
“有事吗藤川？”
“精市你要去哪里？”
“呵，不必要汇报，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既然如此，带上我也可以吧。”
像电影的慢镜头回放，幸村精市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褪下，空气里浮动的秋日凉意侵入骨髓。
一般幸村精市连笑容都省了的时候，就是真的生气了。
“不行，”幸村精市转身，留给藤川纪子冷冷的背影，“约会不需要第三者。”
“帅！”切原赤也小声的感叹，收获到柳生前辈杀人的目光。
部长也好迹部也好，那是我的妹妹啊不要说带走就带走…！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闪耀的光芒。
被强烈的视线目送的幸村精市和夏熏已经走出了食堂，在清幽的花园校道上散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幸村精市摸不准夏熏的沉默是什么意思，“你生气了？”
“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吗。”
“……”虽然不是最糟的结果，但是情绪毫无波澜也太让人挫败了，幸村精市耸肩，“对你来说可能没有。”
“你不会让我为难，” 夏熏别过头不让脸上的笑意被他发现，“我知道的。”
幸村精市的心情蓦然好了起来，随后又发现自己居然被三言两语主宰了情绪……郁闷并快乐着，就算是神之子也感到好纠结。
“什么时候被你发现的？”
“从国三开始，我身边的明明是最受欢迎的幸村精市啊……”夏熏揶揄，“但是从来没有人到我面前找麻烦，就连加入茶道社之前也没有。”
“不要说得好像答案一目了然似的，根本就是猜测而已。”
“反正我猜对了。”夏熏首先肯定了自己，接着道：“不过这些事情，其实我大概可以解决。”
幸村精市觉得自己至少做了一件好事，就是没有让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成功去找戸岛夏熏的「麻烦」。
要不然最后到底谁才会惹上麻烦啊。
“既然是因我而起的事端，”幸村精市得意的反驳，“理所当然让我去解决。”
夏熏不知道他到底在得意什么，难道是他自己的吸引力？她已经不想跟幸村的思维较真了，他的话语里隐藏的信息大概就是「你的情敌我来解决，我的情敌当然也是我来解决」……简直就是实实在在的大男子主义。
“话说回来，谁答应跟你约会了？”
“……”
夏熏扳回一城，心情还不错。
“下周末去看我们的比赛吧。”幸村精市瞄准机会问，“是关东地区总决赛。”
“那之前的……？”
“啊，前面的比赛一定会赢的没有悬念，毫无看点。”
“自大。”
“纠正一下，这叫自知。”
“决赛就有悬念了吗？”
“也没有，”幸村精市坦白，“赢了这场比较帅。”
“……”
事实上，幸村精市还不那么清楚夏熏与父亲之间的矛盾，他不知道从柳生英树的眼皮底下取得自由活动的权力多么困难。当然夏熏也没有打算告诉他。
父女之间在晚饭后进行了一场密谈，夏熏最终还是得到了周末外出的机会，但条件是……跟相亲对象一起。
至于对象是谁，夏熏连知道的兴趣都没有就走出书房了，所以第二天中午在格调优雅的咖啡厅里遇到熟人时，难得的愣在原地。
“夏熏，这里！”高个少年站起来挥手。
“……凤君，是你啊。”
“恩恩，意外吧？”
凤长太郎挠了挠蓬松的头发，腼腆的笑了起来，“部长说我的任务是救场。”
“……”迹部景吾到底给这孩子灌输了什么思想？
“请问我该怎么做呢？”
夏熏虚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咖啡厅已经暂停营业，整个店里只要他们两个人，门口站在两个保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厨房和后门也一样有人看守。
“你只要微笑就好了。”
于是凤长太郎眨了眨眼睛，听话的照做，“然后呢？”
“等。”她说，“外面的人受过专业训练，要等到他们松懈下来不容易。”
夏熏掏出镜子，通过镜面的反射观察店内的情况，“看到吧台那个女人了吗，她叫优子是我的私人助理。”
“听部长说过，貌似很厉害呢。”
夏熏合起镜子，疑惑，“迹部为什么让你来？”如果是忍足侑士的话，估计有办法解决掉最棘手的优子。
“我也觉得忍足前辈是最好的人选，”凤长太郎聪慧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依旧和善的笑，“可是部长说他不能让羊入虎口。”
“……”天知道为什么迹部景吾回日本三年就变成了保姆，什么事都要乱操心一把，“你也不错，可以放低他们的警惕。”
“这个……”凤长太郎想了想，为自己辩驳：“其实我可以解决掉他们，不过可能会造成一些生理上的伤害。”
“看不出你喜欢开玩笑，”夏熏头也不抬，“听迹部说你有一次控球失误砸到行人，虽然是皮外伤但硬是低靡了三天。”
“可是夏熏自己说的，他们受过专业训练嘛。”
“……”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过一圈，夏熏侧头观察对面的马路，外面是一条熙熙攘攘的商业街，红绿灯交接之处有一个转盘，这意味着至少有四个方向可以选择。
“你带来的人可靠吗？”夏熏问。
“啊，那些吗？”凤长太郎放低了声音，“都是部长派来的，人数不多。”
红灯亮起，从120秒开始计时。
夏熏轻轻的敲着桌子，淡淡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笼罩在她身上，令人眩晕的美感。
“让那些人堵截优子。”
“全部？”
“全部。”
他们站起来，往门外走去，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在车水马龙中格外清脆。优子抬起头，视线被几个高大的保镖阻拦。
“追出去。”优子拿起对讲机，果断而冷静的命令道，然后扯开缠绕在脖子上面的领带，侧了侧脑袋，“拜小姐所赐，好久没有活动了。”
咖啡店里的兵荒马乱没有让凤长太郎和夏熏有一秒的犹豫，红灯的计时已经到了最后三十秒。
“还有多少时间。”
“28秒。”
“我来拖住他们。”少年的背影宽厚，看上去十分值得信赖，夏熏望着他一会，直到刻不容缓的时候，才转身跑开。
优子挣脱纠缠追出来的时候，红灯正好转绿，移动的车辆掩去了夏熏的身影。私人助理面对的是东南西北四个选择，而主顾去向未知。
“她还有点意思。”严肃的女人终于扯开一抹玩味的微笑，“会去哪里呢？”
“要向先生汇报情况吗？”
“不，”优子说，“先去找比吕士少爷。”
她离开前，对凤长太郎点点头，“谢谢你让小姐渡过愉快的周末。”
“……不、不用谢。”
理亏的少年目送他们走远，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去看比赛的话，还是会被追上的吧……夏熏会去哪里呢？”
人来人往的地下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冷风簌簌作响，夏熏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针织外套，靠在墙上注视地面，各色的脚步和皮鞋在视网膜上来来去去。
夏熏在评估优子的耐心和执行力，她到了网球场后找不到自己，大概会等多久才把消息告诉柳生英树？
“你会玩这个吗？”对角线的位置，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人靠墙坐着，用手随意的指了指放在地上的黑色琴盒。
一眼就能看出小提琴的轮廓，夏熏点点头，越过人群走过去。
“是你的？”
“不，”男生竖起修长的食指摇了摇，“一个卖艺人的，他收工去吃饭了，让我帮他看着。”
“你在这里呆了很久。”
“没有想去的地方，”男生的脸被帽檐的阴影遮盖，只能看到尖瘦的下巴，“我现在很无聊，你也是吧？”
说着，他又敲了敲旁边的琴盒，“拉一曲吗？”
“报酬多少。”
“你想要什么？”
夏熏愣了片刻，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
幸村精市也曾这么问过她，在生日当天。但她没有回答，或许是因为答案太模糊，这么多年来深深的镌刻在脑海里，久而久之像一座被风沙掩盖的石碑，只有自己知道上面刻了些什么。
没有人试图拂去那层尘埃，探知她「想要的东西」。
但是她一直记得，不会忘记。
“那么……”声音突然干涩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
她知道自己的梦想是生活在阳光和鲜花中的幸村精市所不需要，那种东西，只有她一个人卑微祈求而已。
身边的陌生人很耐心，低着头专注的听着，并不打断，只是间或会高高抛弃手中的橘子，然后精确接住。
地下甬道狭长而拥挤，来往的人没有向他们投入多余的视线，步履匆匆的掠过眼前。耳边回荡着鞋子接触地面的声音，地铁进站的声音，广播寻人启事的声音。
“我想要……”
童年的城堡像一座华丽的牢笼，里面是周而复始的戏码，每一天都上演着历史片段，不停的重复重复……就算是女佣们怜悯又时刻跟随的目光也毫无变化。
她无法逃离那种目光，西洛也好，优子也好，她们都企图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与她的呼吸如影随形。
地铁门终于关上，站台空落落的，只剩下工作人员在原地严阵以待。
“我想要，”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不明显，但陌生人好像听了出来，手上把玩橘子的动作停下来，静静的，慢慢的抬眼注视她。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