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二章(1 / 1)
由于加入茶道社的缘故,放学之后夏熏自然要与新的部员们一起进行社团活动,虽说这个社团以‘茶’命名,但是唯一跟茶扯得上关系的,大概就是被大多数部员所偏爱的下午茶时间。
“特地为你准备了清淡的花茶,还习惯吗?”铂金发少女出身于传统的古老世家,一手烹茶技术与茶艺师不相上下,将糕点轻置在桌上,她回头温尔一笑,“你可以叫我未希。”
话音未落,珠帘一阵晃动,银光折射在地面上,像遗落成细碎的水晶圆珠。
然而走入这迷幻奢靡布景之内的人,却全然没有一丝绮丽,反而带着蕊寒香冷的气息,令人联想道悄然而至的冰霜,虽不刺骨,也难以接近。
“岛津夜。”
身着黑白道服的女生站定在夏熏面前,单调的颜色容易让人觉得平淡,但是在她身上却显得个性分明。果然言如其人,她自我介绍时语调冷漠且毫无起伏。
“戸岛,不要被她的样子骗了,”未希的笑容犹如被阳光照耀的枝叶,既不灼热也不森冷,和煦的温暖仿佛触手可及。她与岛津夜像两个极端,并肩站在一起竟没有分毫突兀,“岛津是个很值得依赖的同伴——她可是被大家称为守护者哦。”
显然岛津夜不擅长应付这种坦率直白的善意,她保持着缄默安静坐在一角,等待未希为她递上一杯绿茶。
阳光交织在室内,轻柔而纯净,丝丝温暖渗透,以强势却不粗暴的方式在心田萦绕。
夏熏抿了一口花茶,望着窗外清秋的景象,忽然莞尔。
…………
因为兄妹都要参加社团活动,柳生英树干脆只派一辆车来接送他们,虽然一路上柳生比吕士绞尽脑汁想要挑起话题,直到黑色的车停在家门口,少年不得不扼腕叹息——他对自己妹妹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客厅内,柳生末芽穿着水蓝色的晚礼服,手捧一杯冒着白色热气的红茶,看上去安详而惬意。
“你们回来了,” 看到一前一后走来的兄妹,女人站起来披上外套,“比吕士,请尽快换好衣服,准备赴宴——想必夏熏你已经收到邀请了吧?”
“是。”女生轻声应道。
柳生末芽为表情疑惑的儿子解说道:“是东京迹部家的生日宴会,主角跟比吕士一样的年纪呢。”
…………
黑色的车子一路风驰电掣,窗外的东京显得更加光怪陆离。
迹部家位于东京郊外,占地面积广阔到令人瞠目结舌。一辆辆豪车云集于此处,驾着摄像机的记者们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来者,连续不断的闪光灯仿佛有照亮黑夜的企图。
柳生比吕士与母亲和妹妹一同进场,面对如此浩大的架势,一向淡然而不喜张扬的少年有些不适应,然而侧头望向夏熏时,却看到她应付自如的模样。柳生蓦然地觉得,她嘴角的弧度与母亲微妙重合,像经历过千锤百炼之后形成的优雅。
将脑海里的恍惚甩出去,才发现已经置身于格调奢靡的宴会厅,角落里的乐队演奏者悠扬的乐曲,来客们轻嘬着香槟,或言笑晏晏,或悄声私语。
身为主角的迹部景吾带着冰帝网球部的部员远远走来,他身后的少年们状似无意地落后几步,将他变为三角形的一个顶点。即使身为宴会主角,但迹部景吾却一路畅通无阻,沿途想要攀谈的人们不约而同的打消念头,纷纷为他让出道路——因为这群少年们看上去气势极盛,不可阻挡。
最终,他们停在柳生兄妹面前。
“你真是慢死了,嗯?”迹部景吾不满的眯起眼睛,锋利的眼刀直指夏熏。
“迹部对戸岛太苛刻啦。”向日岳人直言不讳。
芥川慈郎唯恐天下不乱地添了一句,“小景刚刚还一副担心的样子呢。”——他毫不犹豫的揭穿了真相,不知道是太坦率还是刻意为之。
“切,逊毙了。”
宍户亮顺口说出了口头禅,换来凤长太郎小声的担忧,“前辈,快别说了……”
日吉若对夏熏冷冷的点头,以示招呼。
忍足侑士耸肩,向柳生比吕士伸出手,“让你见笑了,柳生君。”他似乎在为部员的怠慢而表示歉意,虽然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柳生秉持着严格的礼仪向球场上的对手问好,心底突然有一种不可忽视的不安——幸村也好,莲二也好,甚至是冰帝这群人,他们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比自己更了解戸岛夏熏。而那个被他们所喜爱的人,分明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妹妹啊。
那时的少年还不懂得完美的掩饰情绪,在忍足为夏熏递上一叠蛋糕时,他冷冷的制止。
“抱歉,她不能吃甜食。”
忍足侑士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诧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快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用奇异的关西腔反问,“哦,是吗?”
…………
“本大爷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忌讳——不能吃甜食,恩?”亮堂的舞池中,明快的乐曲响彻于耳畔,备受瞩目的开场舞主角由迹部景吾和戸岛夏熏共同担任。一个大幅度的回旋之后,迹部景吾冷冷质问夏熏。
少女保持凛然而高雅神情,对他的问题恍若未闻。
“戸岛夏熏!”少年带着怒气在她耳边厉声呵斥,很快被激昂的乐曲遮掩。
…………
柳生比吕士并不热衷于这种场合,因此整个晚会他都非常安静,仿佛透明人一般站在角落。静静地注视着舞池中动作流畅华丽的两个人——冰帝的迹部景吾的确适合这样的热烈轻快的舞曲——这不重要,令少年难以置信的是,冷清的夏熏与张扬的迹部共舞时,竟然毫不逊色。维也纳华尔兹所受争议颇大,这是曾被人评价为“一种少女跳的过于放纵”的舞蹈,但是在戸岛夏熏的身上却变得典雅而不流于浅俗。
“那个女孩是谁?”
柳生的前面,一位身着鲜艳红裙的贵妇人问同伴——这个夜晚戸岛夏熏惊艳的不容忽视,这样想着,柳生突然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欣慰感。
这种微妙的喜悦还未蔓延,前方带着嘲讽和轻薄的声音,直接将柳生置于冰天雪地之中。
“她吗?只不过是十年前,一场关于‘艳情与战争’的选择遗留下来,本该最正确的错误。”
十年前,本该正确。
巨大而丑陋的伤口,残忍的横隔在柳生面前,里面腐烂的血肉隐约可见。
左心房不断回响着寂寥的声音,在一片恍惚之中,少年清晰的认识到他与舞池中亲生妹妹的距离。遥远而未知的斯芬克斯之谜,向他展开一条铺满荆棘的道路。
…………
“你被什么东西蒙蔽了?”黑暗的会客室内,所有与外界的联系都被阻隔一般,只余下微弱的光芒以及楼下隐约传来微不可闻的喧嚣。暗沉的月光笼罩着迹部景吾,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依旧盛满光辉般灼烁:
“为了掩饰厌食症,还是利用?”迹部景吾气急败坏的怒吼,“这种病情是让你拿来开玩笑的手段吗?戸岛夏熏,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笨拙低劣!”
少女纤弱的身体在地面上投射出细长的暗影,她缄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蔚蓝的眼眸一片平静。对于迹部一连串毫不留情的诘问,她仅抱以几个字的简短回答。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只是声若蚊蝇的呢喃自语。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迹部景吾的怒火像突然被横空切断,他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夏熏。巨大的苍凉在这个瞬间攫取了少年,他闭上眼,渐渐握紧双手圆润的指甲刺入掌心,以这种痛楚发泄无能为力的愤慨和一种坚决的信念。
是的,他对她的痛楚了若指掌,因为戸岛夏熏最脆弱的时候,他都一一见证。
“听着,夏熏,一切都过去了。”他又睁开了那双明亮如昼的眼眸,炽热的令人惊心,“本大爷会处理好一切,所以……别再伤害自己了。”
“别再伤害自己了。”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少年带着命令语气,坚定不容辩驳。
夏熏站起来,缓慢的走到门前,轻轻扭动门把。
“迹部,这是家事。”
她用背影拒绝了迹部景吾的话语,果断而执意。门外的灯光清晰的勾勒着她的表情,在一片寂然之中,只能看到无尽的平静。
…………
“呀类,我只是路过。”面对迹部景吾锋利的眼刀,忍足侑士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复又语重心长道,“不过迹部你啊,说的这么含蓄,女孩子是无法理解的。”
迹部景吾对他的言论表示轻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难怪会被拒绝。”忍足侑士抬起眼镜,毫不留情的吐槽。
迹部景吾眯起眼睛,高昂着头,又恢复一贯的倨傲和嚣张。
“拒绝是她的事,本大爷可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