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一章（1 / 1）
柳生家的厅堂敞亮，不时传来柳生末芽与客人的欢声笑语。
置身于这个境地，柳生比吕士的思绪非常恍惚。
事实上，戸岛夏熏的出现在少年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突兀，很早之前，因为大人们无意的疏忽，早慧的柳生隐约得知某个秘密的存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这件事在脑海里渐渐变淡。
略微喧闹的背景下，柳生比吕士开始将一些事情串接。
父亲皮夹里小女孩的照片、书房里不允许触碰的铃兰、遗留在角落的玩偶、母亲怅然的叹息……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沉，宾客向主人家道别，瞬间只剩下一家三口在客厅静坐。
少年在心底暗忖，他不可以那么自私地排斥夏熏，她是这个家庭的一员，并且一直是父母所期盼的。
这样想着，辛管家带着夏熏走了进来。
“你去哪里了？”柳生英树一反放任甚至温和的常态，沉声问。
“同学家，”夏熏停下脚步，“我跟你的秘书提过了。”
“哦？”男人发出意味不明的音节，微微阖上眼睛，轻描淡写地放过这个话题，“mika，向她报备一下行程。”
“是。”站在柳生英树后面的助手恭敬地应道，摊开手中的笔记本，“小姐明天的行程安排是上课以及去东京挑选礼服。”
“什么礼服？”女生颦眉，依旧一副淡泊的模样。
只是沉默的硝烟味在这个空间弥漫，若有若无，旁边的柳生末芽最先发现异常，面对如今这暗藏刀锋的情形，她自如勾起亲和的笑容以缓解气氛。
“是秋季的交际月，夏熏也应该出来见识了。”
显然这个回答没有让女生满意，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你难道不是一向最满意我的秘书吗？”柳生英树勾起讳莫如深的笑容，“既然什么事都通过她来传达，我也只好依你。”
“我的生活何曾需要您来操心？”夏熏却完全不在助理的问题上纠缠，反而略带嘲讽地问道。她此刻的表情，与亲生父亲相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平静的表象撕开了一道口子，海水从裂缝里涌入，越来越多，逐渐令人窒息。
柳生比吕士望着眼前这幕，终于明白事情并不如他想象之中的简单。
…………
从某个方面来说，柳生比吕士是个很认真的人，这种超乎常规的认真也容易被人理解成执着，但不管怎么说，他决定去做一件事的时候，能够动摇的因素并不存在。
带着特地让厨房准备的便当，柳生淡定的撇下网球部一干人，向隔壁班走去。夏熏正看着一本原文书——她总能打破柳生先前的理解，使他讶然。的确，从父亲说她并未接受正规教育时，比吕士就已经做好了‘妹妹’无知甚至是肤浅的准备。不过按照她近来的表现，戸岛夏熏极有可能是良好的家庭教师培育至今。
那么，为什么突然回来呢？
毫无疑问，这个决定是柳生英树做出的。如此一来夏熏她是否愿意回归这个家庭？若不愿意，她妥协的契机又是什么？从前她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
繁多的问题在少年脑海里徘徊，表面上却看不出端倪。他走近夏熏，将手中的饭盒放在桌子上。
“让辛姨多备了一份，”虽然少年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却能轻易感受他的温和，“家里的饭菜，总比学校好些。”
非常温馨的一幕呢。
夏熏抬头看到哥哥微微弯起的嘴角，金色光线笼罩在他身上，像温暖的发光体一样令人心生亲近——但是女生蔚蓝的瞳孔中，飞快的闪过抗拒之色，就像一阵浪花卷起，即使很快寂灭于海洋，但是这样突兀的出现却让柳生无法忽视。
他曾以为，这个叫戸岛夏熏的妹妹永远都应该平静如深秋的森林，不温不火，不冷不暖，定格为一副画卷，平铺在她的神色之中——然而，这份笃定再一次被推翻。
到底是什么，让她一直对整个柳生家保持暧昧不明的态度？
“柳生你也来了。”幸村斜靠着B组的后门，“我正准备跟夏熏去用餐，一起吗？”
虽然幸村精市嘴里说着邀请的话没错，但是熟知他秉性的柳生比吕士轻而易举的从他眼中读出强烈的‘不愿被打扰’的情绪，望了眼明显没有多大兴趣的妹妹，柳生将便当留下，干脆利落的退场——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获取的信息。
…………
“所以，你认为我可以帮你？”靠着网球部会议室的桌子，柳莲二双手环胸，耀目的光线从他身后照射进来。
柳生比吕士坐在圆桌尽头，因为镜片反光，眼底的情绪不可捉摸，“我要知道真相。”
“我并没有权利插手别人的隐私。”
“这可不像你啊，莲二。”柳生哂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确实一直对她抱有好感，没错吧？——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她恰巧帮助了在东京迷路的切原吗？”他在‘恰巧’两个字上，下了意味不明的重音。
柳莲二对他的诘问不置可否，“事实上，我第一次见到戸岛同学，是全国大赛开幕那天，她和冰帝的迹部在一起。”
在柳莲二看来，戸岛夏熏是个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女孩，难能可贵的并无任何傲慢，这样恬静安然的女孩总是轻易能够让人喜欢上。但少年偏颇她的理由不止如此。他还记得那日在校医室的对峙，女生离开的孤寂背影，从此往后，柳莲二对她总怀有一份不可言说的歉意。
“果然是那个迹部景吾吗……”想到初见夏熏时她口中的‘迹部’，柳生明悟。
长久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柳生比吕士从愣神的状态里挣脱出来，轻轻咳了一声。
“不管你怎么理解，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莲二。”他站起来，轻轻耸肩，“她太过神秘，身上充满未知。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想要了解妹妹的兄长。”
“这个说法无法动摇我。”柳莲二在他身后沉着地分析，“真实成分为31.2％。”
柳生比吕士并不为这个过低的概率感到不满，他拉开门，在离开之前突然停顿。
“你知道吗，真正的巧合是很少的。”
这句话像打开沉重枷锁的钥匙，让各种想法涌入少年的脑海。
说起来，从遇到戸岛夏熏起，她的身上就不断出现各式各样的巧合，但如果非要将一切往对女生不利的方向揣测，柳莲二自认他没有那么阴暗的想象力。
“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吧，柳。”
突兀出现的声音让柳莲二微微一怔，复又在心底叹息，“果然，这种事情少不了部长你啊。”
幸村走近室内，拉开圆桌另一端的椅子，神态轻松的靠着椅背。
“因为我也想了解哦，”紫罗兰色的卷发泛着冷色的光，幸村嘴角勾起堪称极致温柔的笑容，“——能够让刁蛮的梨纱都轻易喜爱上的人，为什么无法融入自己家。”
“看来，你已经率先做了一个有趣的实验啊。”柳莲二摊开笔记，“提供一点数据如何？”
幸村精市轻轻摇头拒绝，答非所问，“我第一次见到她，比莲二要早些呢。”低垂的眸光闪过温柔神思，说话时却一派高深莫测：
“校史室是个不错的地方。”
柳莲二站直了身体，刺目光线穿过两个少年交握的手。
“那么，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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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ning，戸岛。”早茶时间，仁王雅治坐在夏熏对面，递给她一杯花茶，“觉得苦恼吗？安详的生活被打破，好像所有人都对你非常有兴趣的样子。”
少女缓慢的抬眼，注视了仁王雅治一会，语调清和听不出责备，“身为泄露情报的你，最没有资格说这话吧。”
“咦，你知道了？”虽然这样疑问着，少年的表情没有一丝惊讶，反而堂而皇之道，“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嘛——不过，你不好奇我的动机吗？”
“洗耳恭听。”
“也许是关心你，”仁王雅治端起咖啡，遮住嘴角的笑意，“也许只是太无聊，puri~”
轻声交谈的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男生不羁的笑靥，女生静谧的面容，柔和舒适的阳光，这幕像摄影师精心拍摄的照片，真实中透着过于美好而产生的虚幻。
立海大的诈欺师，今天也一如既往的狡猾啊。
…………
“戸岛，别怪我没提醒你。”去往室内体育课的路上，仁王雅治特地绕到被众多女生包围的夏熏面前，侧头望向教室的方向一副‘好戏将至’的兴味模样，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容，“北原同学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呢。”
夏熏停住了脚步。
让其他人先行离开，女生沿着原路返回教室。空荡的教室只剩下一个人，寂静的能听到风吹起窗帘发出的声音。北原友佳正背对着她，怅然地站在窗口远远眺望着天空的方向。
夏熏走上去与她并肩而立。
看到夏熏去而复返的身影，北原有些讶异，隐藏在内心的一丝不愤瞬间转化成了感激，但是不善表达的少女欲盖弥彰地冷哼了一声，眯起眼睛。
“干嘛，你的朋友不是很多吗？”
“友佳是我在这个班里第一个想要结交的朋友，”发带被风扬起，绸缎织品闪过宁静内敛的光芒，“很抱歉……我有必须掌控学生会的理由。”
“什么理由我可不管。”黑色卷发遮住了北原的表情，她冷冷地质问，“……什么叫‘想要’，难道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因为同伴可爱的嘴硬，夏熏忍不住轻笑出来，不料招来北原更加羞恼的言辞。夏熏带着轻柔的笑容，听着她不停怨恨的碎碎念。终于，过完了嘴瘾，北原安静下来。
“嘛，我不是因为这件事……”北原撇嘴，不满的说，“不管怎么样，我也是值得依靠的吧，夏熏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承担啊。”
“是，知道了。”夏熏莞尔，轻声说，“……如果早知算计高城班长的后果是惹怒友佳，我一定会三思而行。”
“什么啊！”因为直白的被点出心思，北原友佳迅速转身，对着夏熏大声说，“我才不是因为这种幼稚的原因咧！”
正是因为她的声量，反而显得她底气不足似的。在夏熏包容的目光下，北原渐渐平和下来，背过身去，小声说。
“……我们是朋友啊。”
青春年少，微风吹过。
岁月悄然如指间流沙，在这反复被诗人吟咏的锦瑟华年里，有什么是不能被原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