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chapter58 1月15日,铐(1 / 1)
“你给我们,提供活口,我们,听你指挥!”半兽人重复这样的话。
……
“我不同意。”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抱着膝盖蹲坐在三百米以外密林里的少女对自己说。庞浅的视力惊人,白色眼眸从入夜起就悄悄地盯着众人,她像幽灵一样存在于林中旁观,她拍掉屁股上的泥土,拎一个巨大的背包。
火堆的火焰忽大忽小,丧尸们好奇地抓挠背包,它们幽绿色的眼珠子在树木草丛疏影之间摇晃移动,像成群结队的萤火虫。
沾不少露珠水汽的衣服紧贴身材勾勒单薄的弧度,胸前的领口被抓坏了,灰色毛衣起球,庞浅任凭丧尸们将惊惶的“土拨鼠”兄等人堵在路中,背靠后山南北朝向的建筑大楼有两层,梁冬概坐楼下,庞浅领着丧尸们从楼的背后走出来,她说,“梁冬概,别答应他们。”
“土拨鼠”兄吓一跳,“大姐,嘎嘎大半夜别突然从阴影里出来,害人吓破胆哇!你、你带的手下也太多了,别,别让它们靠过来好吗?”左看右看,“土拨鼠”兄挖个洞把自己埋下,就两眼睛还露外头乱瞄。
“你们敢趁火打劫,”庞浅很消沉地在火堆旁找个位置,打开背包,掏出一本书,几十页撕着扔火里。“我就替天行道灭了你们,兽化什么的,最叫人作呕,这校园里除了梁,还有谁容得下你们这些丑八怪。”
梁冬概看她撕完一本三指厚的《文艺理论》,开始撕另一本更厚的汉语修辞字典。
她做做样子给“土拨鼠”兄们看,因为“土拨鼠”兄对她了解甚少,倒真给吓住,以为能召唤丧尸群的她非常讨厌半兽人。“或许,我现在就可以弄死几个?”庞浅面无表情地看梁冬概,征求他的意见,幽冷杀意外泄,按捺不住的样子。
“土拨鼠”兄们呆然打个冷战,连忙对梁冬概说,“我们,我们也就说说!你,考虑一下……嘎嘎,就好!不用,急着,答!”后来他们都跑了,因为庞浅像顽皮的小孩射飞鸟一样给他们扔石头。
人走光了,吓跑了,丧尸们解散各自觅食,就只留下他们两人。“装得挺像。”梁冬概奚落她说。
她说,“……为你争取想对策的时间。”萧然轻快地撕书,烧书。
明明早就回来却不愿现身躲丛林里,庞浅到底仍闹别扭。
梁冬概倒意外地装作一无所知。二人之间一大段一大段的相对无语,凝滞苦闷的气氛。
书都烧完,庞浅先把吃的放一边,踩着背包的深蓝色底儿,从内里提一张两米长厚被子。难怪背包这么大,她离开队伍以后可能去搜刮某个居民楼,这么想着,满腹思虑的梁冬概目光一闪,他眉角微眺,因为庞浅将被子展开,“呼啦”一下披到他这里,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
庞浅先开口,明净的声音,“下午我是真的生气。朴苏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的死我难过,你也从来劣迹斑斑,我实在气不过。”
“回了一趟自己的宿舍,触目伤情的地方,看,我的被子,我的书。”她说。纸张烧完留下的黑色灰烬在空中转几圈,片片飞舞,几秒后被无奈地吹走。她指着火堆,和被子。她一愣,看他好嫌弃一副准备扒掉的样子,她没好气地说,“好歹我一片好心,别扒下来行不。”
“它碍到我。”他毫不温柔地说。
看他还不准备睡的样子,庞浅低声说,“随便你吧。”她蜷曲在暗处端视窥看了大半天,坐了整整六小时,空廓寂寞的时间里,看梁冬概他不眠不休。大家都以为他铁打的。这男人就算撑到极限也不会展露一丝疲态。
庞浅心头微微一震。
等到她明白,已割舍不去,这种心情沉淀积累沉重。她一手支额,心灰意冷捧一盒牛奶喝,接着小口小口咬牛肉干。“你现在正在想什么,与我有关吗?”
“等过几天,基地重新开启,我们进去收取朴苏的尸骨好不好?”
“给点反应,好不好……?”
庞浅的脖子扭过去。
梁冬概搁下笔。深夜的阴寒像挥之不去的附骨之虫,他坐着的睡容,即便睡下了都有说不出的骄傲霸道,但看久了,这人的眉目,居然出奇有点暖。他居然睡着了。
瞬殁刹亡一息间,她慢慢地手垂落。那句苦涩的“好不好”随凛凛的夜风飘散无踪。
他积劳成疾,病骨难支。
……
郭蓉蓉的背长出了紫色黑斑。
在帮小女孩换衣服的时候察觉这个,令湖雁和姜堰都浑身一僵。
据分析,李兮翔手头即便给梁冬概一招黄雀在后残暴抹杀了接近一半,依旧留下有人才。李兮翔他在第二天用小型发电机为校园南区北区两个区域的广播接驳上了电。这位前校学生会正主席大人放了一首歌,《room of angel》,天使的房间。
带有深深阴郁感的黑色音乐,像哭诉,又类似临终忏悔,回响于四方。
You lie, silent there before me 你说谎,因为在我面前你是那么沉默
Your tears, they mean nothing to me 你的眼泪对我根本毫无意义
The wind, howling at the window 风,敲打着窗户
The love you never gave, I give to you 爱,你从未给过我的,我却给了你 really don't deserve it 确实不值得
but now, there's nothing you can do 但是现在,你什么事也做不了
So sleep in your only memory 所以带着你仅余的记忆安睡吧
整首乐曲带来的节奏缓慢而沉重,是黑暗、恐惧、肃穆,又带着唱诗一般的虔诚,有一种灵异,圣洁,幽怨,压抑的感觉。凄迷的女声在苦叹生命。
正好符合如今人迹难寻,鬼怪横行,乌烟瘴气的大学城,灰白的雾死死压头顶。
“这样下去会越来越多的人死,因绝望而死。”
时间紧迫,梁冬概按住一张自制的简易校内地图,神色冷冽地对“土拨鼠”兄说了几句话,这样的交谈持续了一个早上,然后他又让人去把姜堰叫过来,似乎已经有了大致计划的样子,看姜堰被他一句一句交代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必要是能跑,姜堰早就撒脚丫子跑了。
神情僵硬的姜堰闷声将递到手上的地图揉成一团废纸,塞口袋,绘制校园地下水道的任务他一个人接下了,他还不敢当着梁冬概的面吼一句老子不干。
勿论曾经那该死的舍身救命之恩,眼下梁冬概的命令合情合理,队伍里的强化者本来没几个,一直被死死捆绑没让走的人质韩奕优也不能用——姜堰是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我的任务不用你分配了,我有决定。”微红的天空,庞浅在仔细研究风向和今日气温雾深状态后,淡淡地说。梁冬概不管她做何事,他缓缓地十指交叠,视线转为锐利。“谁允许你自由行动?”
“我去给你找药。”四目相对,任何表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她直奔主题对梁冬概说。将细长的刀轻轻抿含在淡红色的双唇中间,她伸展关节做热身。
庞浅昨晚差点以为梁冬概死了。
庞浅都不想回忆当时仿若一瞬间世界崩离耳边轰鸣的感受。
梁冬概的神经末梢快给疼痛撑满,他的手指头在无人的时候无意识地轻微颤抖,庞浅不会盯着笑他也不点破。“止痛药吃多会上瘾,对你不好。”她踢踢腿,迟疑了半晌。“我给你带烟回来。”她整理装束行囊。
“……给你半天时间,完成不了也要滚回来。”梁冬概说,不像反对。
庞浅她奇声问,“后半天你有安排?知道了。”他说,“我对你不抱希望。距离病毒爆发过去快一个月,很多超市或者居民楼都被搜刮过十几遍,你现在想找到药品,很难。”“哦,很难就不做了?再难也要找,梁冬概,咦?你连骂人都没力气了。”
“……”
不给他嘴里迸出一个字的机会,庞浅很自然地说着一手搭梁的肩膀。
在旁听了一会儿的湖雁很想插一句话,庞浅,现在气势收敛的梁大主席挺好的,以前那种叫专横独断……保持目前这样就很叫人安心。
梁冬概甩掉她的手,转瞬有了决断。“有个地方,存在药品的几率不低,你真要找,就去那里,我让人给你画地图位置。”他慢悠悠地说,庞浅旋即欣然点头同意。
换个少人安静的场合,湖雁凑近,在庞浅手心划着,“小浅,梁他可能要利用你,你当心注意……”太巧了吧,梁冬概说有个地方可能有药物,但他可没说还有其他危险,傻子都明白,若不危险,梁冬概怎没早将那些药物都搜光掠夺。
“我知道,他让我去哪儿就去吧。”地图揣怀里,那个地方还挺偏的。他指使着她去做最冒险的事情也并非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