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chapter51 1月12日，头儿（1 / 1）
父母：儿子，上大学好好读书，学好知识，家里钱来的不容易啊，不要整天逃课，找个温柔的女朋友……女儿啊，周末不要到处跑，外面多危险，你一个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好好吃饭知道吗？
孩子：妈，爸，你太罗嗦了！
父母：我人老，最近记事越来越难，不能陪你多少年了，你就乖乖再听一次爸妈的啰嗦吧。
以前每人都习惯那么不孝。年末骤降飞霜，绝杀圣诞节以后病毒泄漏了，尸山血海里躲过第一拨丧尸的人们敲打手头一切的通讯设备。“妈妈我好害怕。”“爸爸救我。”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耳畔回荡一遍遍叫人痛苦的机械忙音。
2011年1月12日。地下基地外。“我们算不算爹不疼娘不爱的孤儿啊？”“土拨鼠”兄问身边的同类们。压根没人回答他。
“派十五个下来，其他原地待命。”毫无预警地地下基地的前门无声无息打开，半晌，胡教授冷淡严肃的声音从侧墙传来，估计要人下基地去干活了。“喂！你们下去吧，我留下。”“土拨鼠”兄满头土屑准备偷溜。“教授”在地下密道一时半会儿是上不来。
“土拨鼠”兄意犹未尽吧唧嘴，待四周安静，才想起正事，逃离了教授，溜到某个地方。
“头儿，我来看你啊！”——变异兽化人的当家“头儿”没有被教授害死，躲了起来。这事情只有“土拨鼠”兄知道。
“你……怎么来了。”若兽化的非人在场必定认得这把嗓子，他们的“头儿”，不良的光线照射出“头儿”可怕的斑瘤和皮包骨。“土拨鼠”兄手指乱动。胡青林教授是有能力但也不愿意想办法医治他们这些人，当初“头儿”自知大限将至，病急乱投医，诈死将人交付于胡青林教授，但胡教授无情无义，打算利用完就扔。“你们大部分人，还能撑多久？”“头儿”问。
“土拨鼠”兄如实回答。“不久了，大家饿得慌，身体一天天不灵便。”
又一声绵绵长叹。“走，”“头儿”说，爬满活斑的脸狰狞地扭动，“教授已经不可靠了。”胡教授是后妈，咱们这类非人类天杀的是后娘养的。
“头儿”在“土拨鼠”兄的帮助下，离开原地，躲在图书馆里。图书馆有五层，底层黄底红字的“迎接第七届校内电影节活动”字样的板子依旧如昔，打印室、过刊室里许多倒塌的书架，“头儿”不怀疑自己能在这里找到自己那张借书证，上面有一寸学生照，里面五官清晰的男生必定朝气蓬勃。“头儿”因为手指颤抖而打翻整个值班室长桌的抽屉，哗啦啦，过塑的证件上一张张青春笑脸。
丧尸不会对开始兽化的人类感兴趣，这不怕这里出现丧尸，“土拨鼠”兄被打发去通知去其他同伴了，只剩下了“头儿”。四个小时后，半躺卧在二层的文科小说书库室入门右手起第五排书与第六排架子中间，“头儿”蔫耷地挤破了眼下大小不一的脓疮，黏答答，随之内心越来越空虚。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头儿”自言自语。无声深处，突然，隔壁书架陡然一阵敲打声，三下。
“头儿”一愣，惊觉不妥，他刚才和“土拨鼠”兄忘记检查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了。“谁在那里？”稍微挪动身体。
这里还有人？
作为回应这个问题，涂白漆的大框架书架倒数第二排书靠墙一边的书籍被迅疾地抽掉几本！“头儿”再惊，同时间里再连忙出声止住对方这种举动。“不，请不要，我不想看到你，同样是等死的人，请给我留下一点自尊，我的样子非常吓人。”“头儿”说。
“藏头露尾，鼠辈。”诡谲隐晦地骂人，虽然已被这么请求，但对方更固执，冷哼一声，对方推落旁边书架的十几本好几公斤书籍，这下书架空了，通过架子的缝隙，他们能看到彼此。“头儿”困惑了。“你，我有点认出你的样子……？你很像，很像。”抓不住纷飞的思绪一闪而过的灵光。“像那个谁？”
“就我所知，从大一到大四从来缺席升旗仪式和期末报告大会的人才会完全不认我。”书架另一端，对方冷笑，憔悴的重伤男人半靠书架，肩背挺直如刀。
“校、学生会、会，副主席……梁冬概？！”“你叫对了，但最好给我保持小声。”对方说。消毒粉一早用光，绝对不能因为一个蠢蛋的大呼小叫而吸引来嗜血丧尸群——这种口气，这种气势，了解最初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头儿”总算认出来了，傻眼了。
“你的腿……”
“废了。”冷酷的回答。
“哦！”“头儿”惊呼。
“我没看错，你……是正在兽化？”那微微收缩的瞳孔，梁冬概森然地直视“头儿”，黑眸闪过一道意味不详的幽光，脸上霹雳啪啦的危险火光。
“头儿”反应过来语速快地说，“你要相信，我快死了，你也快死了，不要动手，我绝无办法伤害你。”如果“头儿”的嗅觉没有病变丧失，书架对面传来非常浓重的血腥味，像修罗屠场的气息，梁冬概身上有很重很重的伤。头儿”已经清楚了，对方也是伤得基本丧失警觉性和灵活的判断力，目前他们二人打不起来的，因为一旦动手，必会同归于尽。
梁冬概舔舔牙齿，说，“外面怎么了？”“头儿”摇摇头。“关于病毒感染有何新发展？”“头儿”迟疑，又摇头。
梁冬概厌恶看着“头儿”说：“你没一句有用的话吗？”是相当不满居然没得到一点有效信息。
“有，我也曾经是带着很多兽化物化的人，他们叫我头儿。”“头儿”自我介绍。
“蠢透了。”梁冬概即刻下定义。
“是吗，蠢？伙计，那我该告诉你些什么？”“头儿”声音细小，“你躲在这里至少有几天了吧，假如你还有丁点自保能力，你不会愿画地为牢躺在冰冷的瓷砖，没有任何保暖措施，没有食物，没有药物防护。”这样静待自己恶化的死像凌迟般缓慢而痛苦。
“你在暗示我此刻比你虚弱，不动手才是英明的？”梁冬概平静阴柔的声音冷得非常快，一下子就坠入冰渊。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两个距离长眠仅一步之遥的人的时间堪比世间一切都昂贵，你敢蠢倒这种程度我不会放过你，梁冬概的眼神清晰明确地写着。“头儿”苦笑，对方——这个梁冬概，大概是个习惯发号司令的人。接着听见梁冬概这么平淡地说：“你的名字，学院，职位，报上。无名之辈活不到你这种地步，快，说你该说的，不是每个濒死的禽/兽都能平静地找到个愿意倾听它说话的傻蛋。”
“头儿”陷入沉思，梁冬概的确说的对，而且看样子梁冬概也不准备听其他的任何废话，于是“头儿”靠着墙，陷入悲怆慢慢地讲起了如何带着众人在大学城里闯荡的故事。
“你说你找‘教授’合作？”听取“头儿”一段叙述，梁冬概的表情非常非常的阴沉，劈头盖脸地讽刺说，“你不是人，我确定你不是人——人不可能这么愚拙。外面的政府的人，他们用什么眼光看待我们，你居然还敢？你奢望鳄鱼怜悯嘴里的肉？”赤/裸裸的震惊嫌憎充斥字句。
被对方凶残的表述吓住了，“头儿”脸色乍青乍红，无地自容。
“并没有人能告诉我，我怎么做才是对的，世事逼迫我成为领导者，我只能将同伴们带向死亡，一步一步。”气动神伤的“头儿”呕出满升的墨血碎肉泡沫。“咳咳，咳咳咳……你说的对。”“头儿”最后惨然说。“我简直傻了——”
“说完了？”梁冬概毫无怜悯地打断他。
“梁大主席，你似乎很迫切想重新回到外面，但实话说，以你的状态，”“头儿”说，不敢笑。“除非神仙搭救，不然你和我一个命运，不用多久就会死。”“头儿”一边咳血，“自负的家伙，别说我不提醒你啊，胡乱移动身体会加快死亡……”
“畜生，闭嘴。”梁冬概沉下脸，专横地说。
“头儿”回光返照般，“别、别骂我畜生了，我咒这个。”
梁冬概嗤一声。“你不反思为什么会兽化？生存意志差，碌碌无为的家伙，先天意志不坚定，做何事都失败，你，难道没反省过自己？病毒爆发以后我从未承认过你们这类自甘堕落的人能成事，畜生。”
“你说话真不留情面……”“头儿”恍惚了，忽而猛地抬头。“意志？求生的执念？先天不足如何，就铁定注定输光吗，我们都想活，即便是我们这类怪物，也该有条路走吧？”“头儿”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早点遇上你多好，梁冬概，责任太重，太重，只有背负过它的人才清楚……兄弟，我快死了，但我不甘心。”“哦？”梁冬概凌厉冷酷的眉眼，冷冽的眼刀子。
“头儿”唏嘘颓然地靠墙缓滑下，“听说你在那次轰轰烈烈的炮火中失踪，连着你带的人，我还为你可惜了。你比李兮翔强多了。梁冬概，看在我都要死了的份上，”激动之余，“头儿”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亢奋欢喜起来。“看在我始终没有用心害人的份上，你……”哀求。“能不能帮个忙？”
“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情。你死了这条心，”下巴全青色胡渣眉骨有条恐怖短疤的梁冬概冷笑，“敢暴力威胁我，你就动手。”试试鹿死谁手。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病毒同化末期将死的人，梁冬概就分析看透这无能胆小的灵魂。
不自量力的蠢货。
“我需要做什么打动你？”“头儿”说。1月7号那天疯狂的森林追杀轰炸事件真是振聋发聩！在别人还为温饱保命躲丧尸惶惶不可终日时，梁冬概，居然已经首先接近触到病毒事件的核心，找到了渠道并且穷追不舍，这是个被一股凶虐驱赶着的男人。“你很强，你能叫那帮搞实验的大吃一惊，叫他们吃到苦头……梁冬概，帮帮我们，看在我们都是无辜被愚弄的人份上，难道我们不应该团结吗？”“头儿”虚弱地说。
“团结？”梁冬概的表情好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现在大学城中幸存下来的兽化物化非人类没有一个出自姓梁的队伍——这说明什么？一，跟着梁冬概的人都走狗屎运，一直就没出现过兽化。二，姓梁的冷血铁腕，见一个兽化的就杀一个，绝不犹豫手软。一言蔽之，某人习惯赶尽杀绝。第二点才是真相，“头儿”是真昏头智商下降才试图开口去求这么一个人。
敢说出这种话的人，注定在末日里被反复愚弄。
以团结的名义？“可以，有何不可。只要你有本事治好我的腿。”姓梁的男人阴森森地掀起一边嘴角，猖獗地砸下一张令人狂喜的空头支票。
“头儿”闻言毫不犹豫地摇头，笃定地说。“你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