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chapter50 1月12日,我们曾经都是人(1 / 1)
“跟上,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胡教授肃然。退出医学院,“教授”荣登校园最不受欢迎第一位人物,朴苏面无表情地跟上,狡兔三穴的“教授”走一条是非诡异的路线,当看到地下停车场隐藏的密道时候,朴苏嘴上不说,面颊是真的马上抽搐一下,他知道大学城里很多名目正当但实际完全不是那一回事的庞大实验室,但没想到军方为了这些实验室,居然将大学城的地下挖成对穿。
哦不,朴苏僵住。朴苏看着这种至少有五十年历史的地下隧道结构,对,是建国前的特色构造,这种可称为战争遗产了,建国才不足百年,这里地下却是为了这个实验准备了起码五十年。这个病毒实验的历史居然能追溯到那么久远?!那提倡者是谁?执行这个计划的团体,居然被新建立的政权轻易接纳了还不惜任何代价地支持?胡教授异样地停顿,然后点头,说,“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跟上我。”
……
南区,2011年1月12日。
庞浅沮丧。她翻查房子,找到一台蒙一层灰浅尘的笔记本电脑,将它打开,耐心等待中,庞浅盯着旁边一家三口的相框发呆。“无线联网……链接失败……失败……非服务覆盖区域……”料到如此,黑色的笔记本清冷外壳流光一闪,庞浅还是觉得失望了,她怅然关机合盖。笔记本设置的关机声音是一个稚嫩的女童声,可爱的嘟嘟哒哒声。
抛弃伙伴……她有罪,给龚姿一句“自私”当头淋下,庞浅已顿时万分清醒。躺下打算合眼,庞浅变得浅眠,易受惊扰,两小时后她满头汗惊醒,梦真可怕啊,凭汗水遮蔽的视野,昏暗无光的寝室,倒塌的家具维持着不合理的姿势,外面无精打采下着小雨。对着室内落地全身镜照一下,镜子中的少女恍若厉鬼,从额头到颧骨到下巴,写着呆滞和木然,两眼发黑,她犹疑凑近一些看,拉下覆盖眼球前的下眼睑,粉色,很多血丝,奇形怪状,与灰白色的瞳孔形成强烈对比。
“挺好的不是吗。”庞浅告诉自己。“我……有罪。”镜子里的厉鬼也对庞浅她笑一笑,凄厉惨然的笑容。
厅堂里,韩奕优居然在看从森林地下密室带出的谜一样的实验报告。当初朴苏复制抄录了几份,韩奕优就拿着其中一份,坐真皮沙发中在看,过去两小时,姜堰去除了他手腕的绳子,只是给他脖子来了一条长长的好像狗链子般的尼龙韧绳,韩奕优也不介意。“姜堰,湖雁姐,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是郭老师的家。”庞浅她苦笑说,她开口便得到几道投过来的惊讶目光。“我看到了卧室里的照片,郭老师和他妻子,还有蓉蓉,……真巧。”值得尊敬的老师死得很冤枉,每想起来庞浅都吃痛。上次梁冬概带队来的时候郭老师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朴苏破坏王拆这栋公寓,真的好韵养。
湖雁擅长分析,这个可怜的女人尝试了很久才堪堪抓稳了笔。
一、关键词,食物与车。队伍人员太少,几乎恢复到以前徐旭开车的六人组的光景,在食物充足无忧的条件允许下,他们最好再去找一辆大车,他们行动也可以灵活些。(据招认,俘虏同志有一张到手不足一年的新鲜车执照,技术待考证)
二、关键词,同伴。朴苏和由朴苏带的郭蓉蓉下落不明,疑似遭其他队伍(特指李兮翔)绑架,应尽快积极开展营救。
三、关键词,“教授”。从他处得到的情报,“教授”可能是大学城内唯一知道全部事实的知情者,尽量接近“教授”,接近真相。
四、关键词,庞浅。庞浅不适合当暂代的领导者,姜堰必须贴身监视(保护)庞浅。
在森林得到的东西庞浅也没瞒着谁,坦荡荡都拿出来,大家集思广益。
最后大家结论——啥都别说,先搞到一辆车。
2011年1月12日,姜堰看着庞浅蹲在门口,透入各种裂痕映照进屋的参差不齐的雾气月辉,她的双肩像被吸干了的空罐一样往两边塌下去。“你怎么了,病了?伤口疼?”姜堰问。“不,我在选择丢弃一些……东西。”庞浅说。
湖雁在垃圾桶里发现了白色的手机和黑色mp3,湖雁站在旁,凝视,三餐下来,制造的垃圾就将这两件东西彻底掩埋——无踪——弄脏——不用捡。
“我们将车子弄回来。”庞浅建议。偷来的车子比原来徐旭的面包车各方面性能更优良,大家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被烧坏了的一个门和一些线路,湖雁尽力了,她将滚烫的金属浇灌进钥匙孔,制造一枚不能拔掉的“车钥匙”。堰在逼着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的韩奕优教导开车,人在屋檐下,韩奕优很配合,他告诉姜堰哪个是离合器,如何打方向盘,等等,因为众所周知的某些缘由,姜堰省下了很多功夫——他不需要学交通规则和如何向路人打灯。“我们不要固定待在一个地方,我们没多少战斗力,要保证有多条退路,搬东西上车吧。”庞浅再发言。
姜堰骂,“妈的,前面,丧尸!”
出门见丧尸很正常,就仿若出门见街坊一样,幸好不是数目庞大□□的丧尸群。有丧尸,庞浅甚至有精神有兴趣去观察它们的容貌。瘫软的四肢,怪异的行走姿势,发黄的脓包和青黑的肤色,没有腿的在爬,它们在笑,庞浅模模糊糊也想对它们微笑,她跳出车子,为什么不呢,微笑地送它们上天堂,不要被它们缠住。庞浅动手快狠如刀锋,“小姿,你不帮忙吗?”“不!”庞浅怔住,有什么砸进了她的口腔,她及其狼狈地对付丧尸,不能没有损伤,更大的仗势她也见过,她只揪心。龚姿的眼神好像看怪物的样子,直直看着她。
2011年1月12日,南区遭遇十几只丧尸,将新车子取得的过程唯一遇到的阻碍就是这个,庞浅很勇敢地面对它们,她和姜堰配合得非常好,干呕之后,她在尸山之上喘息,像一只饕餮。
“干得好,小浅!”
姜堰和湖雁鼓励她,庞浅僵硬,笑容褪却了。
——这是他们几个两日之内换第五次暂住地,有人像苍蝇一样在他们后面,还有丧尸,事实上,庞浅稀少的安稳的睡眠只剩下11日那天下午的两小时,她睡的时间断断续续,她时刻醒着,疲惫且麻木。
——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三次是这样,有人搞鬼,让他们几人的行踪被跟踪。
“□□”的庞浅逐渐往“无力说话”的庞浅发展。“是不是你搞的鬼,龚姿?”龚姿尖声一笑。“你说呢?”龚姿此刻样子简直不可理喻了。“我不管谁捣鬼!走出西塘小巷,随便往那个方向跑都一样多雾,小浅,用你的眼睛看,只要有路就走。”姜堰凝重地说。“先走了再说。”
“小浅,你杀起人来越来越娴熟了,”龚姿又在挑拨,在逃出森林以后已经半疯的这个美人唏嘘不已地感叹,“我的歌声只能让人难受一下,我没杀过人呢,小浅,你比我们走得更远了。”
从最初争辩,到沉默,庞浅知道已经不能,不能与龚姿恢复到以前的虚假和平相处,哪怕虚假都做不到。
“如果你还尚存一丝理性,公平点……公平点……”湖雁执起龚姿的手,“……小姿,放过小浅。”连日的攻击和被人跟踪,最大的内鬼除了韩奕优这个外来户还剩下能怀疑谁呢,姜堰要负责保护庞浅,姜堰还有要看守韩奕优,虽他恨不得一枪崩了龚姿,条件环境却不允许。
龚姿捂着肚子发颤,大声地笑,前后仰。她尖声说,“没有证据哦,你们怎么能冤枉人家呢?呵呵……呵呵呵……以前罗丽莉不也当过一次内鬼引来了姜堰么,看着最纯良的那个才最危险,人家我无辜得很,真伤心。”
龚姿清清楚楚地说,总得有一个人跳出来当“恶人”,以前是梁冬概,现在换人。
“我们又被跟踪了,后面两百米有一群人!”姜堰报告。
庞浅喊,“我们再转移!”“赶走威胁队伍安全的渣滓,保证大多数人的利益,创造更多更多的价值,我要你负起全部责任!!全部!!”龚姿拉着庞浅的衣领摇晃她,修长的指甲锉入细嫩的脖子肉。庞浅呼吸一滞。
我的罪。“龚姿,我们打个商量,你找个别的方式报复我,我们别连累同行的人。”庞浅也喊。
龚姿扬声说,“休想!我就要看着你难受,咯呵呵呵,庞浅,你会对付丧尸了不起?你这个来路不明的怪物,麻烦精,以前梁容你,我根本无法理解……对了,一定是你用了什么手段要挟梁,要求他不能抛弃你,对了,只有你的命是最重要的,谁都不重要……庞浅,庞……浅,”龚姿安静下来,略微抬头,甜蜜地笑说,“我真恨你啊,看着你我就觉得痛苦。”
“得了,我也讨厌你。”庞浅彻底消沉说。
他们几人被穷追不舍的人赶入死巷,抛下车子他们往建筑躲,庞浅的视线范围只有一片渐渐晕开的红,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庞浅再次毫无预警地进入绝对冷酷的精神状态。“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上来杀你,二选一。”她没有选择,开始攻击那些人,像殴打虐杀丧尸那样攻击这些人。庞浅□□,杀人……可以,完全可以。惨笑一声,谁不允许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就对谁动手,从手边抓到锋利凶器的一刻开始就有觉悟。庞浅的唇逐渐变成了紫灰色。这时候姜堰的枪忽而举起了——庞浅制止不住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扣扳机——“不!”
龚姿被姜堰枪杀了。
庞浅听到脑海里属于常态的一根神经彻底断裂,里面困住的猛兽嘶吼咆哮。
“是不是每一个挡住我们脚步的都要杀死?是不是?龚姿她这一路故意挑衅我们的你还不懂吗,她一心求死!姜堰!哪怕被我们怀疑,龚姿始终没有承认过是她带人追杀我们,她真有苦衷,或者是被逼迫的?!我忍过她所有的尖酸刻薄我信她了!你——杀——了——她!!”庞浅大叫。
龚姿表情凝固。带着一抹妖异的微笑和额头的弹孔洞的龚姿尸体慢慢地坠下高楼,庞浅伸出手捞,捞不回,浑身颤抖,忽而双膝触地,“都是我的错,你也是为了我,姜堰,姜堰。”她说。“什么是同伴?从互相利用到不辨是非,我们都回不了头了,我们的底线全——毁——了!”
姜堰吼:“毁了吧!我从一开始就疯了,我们都下地狱!”
破碎的记忆片段如闪电一般迅猛滑过庞浅的脑海,穿着蓝色校服的少年蓦然回首,递给她一只手,小浅,来这里,我们一起逃出去,一直颤巍巍的手伸出来,上面布满针孔和各种管子,她惨叫,发出狂野的呐喊,翻滚,很多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从四面八方跑出来打她,蓝色校服的少年如入海的沙粒失去身影,记忆如潮水涌落,其实就一眨眼的瞬间,庞浅说,“好吧,”扣住脸呜咽,如你所愿。
“我的罪,我的罪。”
庞浅谁都不在乎,这颗顽固的心妥协了。
姜堰带她跑,“龚姿的尸体有变化!下面还有一群追着我们打杀的人,双腿跑起来,小浅!”
庞浅咬咬牙苦笑跟上,腥风血雨中奋力挣扎。
“混蛋,混蛋……我们,我们毁了自己,酿造怪物。”死去的龚姿的体内突然爆出一只丑陋肥硕的变异动物。“龚姿……她真的是被逼走上绝路的。”庞浅无话可说了。满目疮痍,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瘦弱苍白的她紧握武器,无语凝咽。“酿造……怪物。”
2011年1月11日,天气小雨。
海鸥,我有半个月没能联系上你了,你可好。
这个冬季特别冷,我身边的同学们都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原来贴身的绷带比羽绒服更暖,只是呼吸的时候会难受。我弄丢了妈妈给我邮寄过来的羊毛围巾,你不用打我电话了,我把它——电话也弄丢了。
你能想象我站在什么地方写日记吗?这里看起来像废墟。
我旁边都是人。
他们曾经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