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22 1月5日,日记(1 / 1)
雾气会黏在头发凝结成灰色一滴滴的小水珠,头皮里碰多了这玩意会头疼厉害,这也是才发现,有人疼得头皮都快抓破了,此例子在前,大家于是无奈剪去睡觉用的毯子一部分,盖到头上。
文学院前是三层结构的校医院大楼,蓝色的墙绿色的瓦,门前两边分别栽种三株荫蔽萎谢的树木,庞浅她每次经过都没认出来那是什么品种,私以为是茶花树吧。校医院的大门有两层,铁门紧锁,里门只微微张开一条缝儿,里面黑幽幽一片,仿佛有一只凶虐的人眼,在通过缝隙观看路过的她们队伍。
“人的求生本能很不错,但也没经常发挥作用,呵呵,记得么,新闻里每年跳楼自杀的学生不都一捆捆满么?承受不住压力的软弱家伙,自以为生无可恋的人呢——死得最快。聪明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得到以前,不放手,不离开,不认输,这样才有机会活下去。”舌头麻痹了几小时到底也并无其他副症状,德雅舒舒服服坐车里,抱专业态度研究些理论上的问题。
七人位置的面包车,开车的徐旭,副驾的德雅,还有湖雁,庞浅一共四人,其他位置都给杂物塞满。盖着毯子的湖雁听言莞尔,“那我明白了……我们,留下的,都是,新世纪四有青年,有理想,有文化,有纪律,有道德。”
“对对对嘛,呵呵呵,”德雅从卷筒抽几张纸巾,开一袋板栗子吃,问湖雁和庞浅要分享不,“对了,小浅,还有多久到文学院啊?”一股散漫的神态姿势。
庞浅算一下距离,她的手指在眼前摇来摇去,移动中的车上有微微的震感。“很快,没有意外的话,十分钟之内到。”她低头写着东西,折出很多痕迹的纸张被妥帖地收藏好,今天是2011年1月5日,而她如同流沙一般的记忆只有最近的5天,慢慢记下,慢慢写……她轻轻地想。包裹在不在文学院尚属未知。
德雅翘腿儿,“烦心啊,这日子好像没个头儿的……”庞浅静静地说:“德雅姐,昨天开始你就一直很不高兴,你不要假装故意找话聊。看得出来大家都自以为若无其事,其实……装着不累吗。”
德雅和湖雁二人发怔的眼神。
庞浅也不觉得自己说了很奇怪很大胆的话。陈述一个她发现的事实,于她眼中,没有那层道义的皮,破了就破了,直接说不就好了。“我,只有一次哭得这么难看,还让大家记住了那么久,其实际上我没你们想象脆弱。”庞浅心里就是藏不住话,像以前,她也傻傻地直面问罗丽莉——觉不觉她是个拖累。“德雅姐,末日里照顾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无意跟龚琪死磕,但,都是同伴,真的,即便做不到互相扶持,至少也互相尊重。”
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交际策略亲近手段之类的高深手腕庞浅她都不懂,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但有一件事确定的,我目前也绝对不离开队伍,因为一个人太难,以后,还请多多指教……我、我这人没毛病,不可能比龚琪还难相处吧?”私以为这话有点厚颜无耻,庞浅脸颊禁不住微红。
“这算正式打招呼?那好吧,请多指教,小浅浅。”德雅饱满趣味地笑了笑。
庞浅松口气,被接受就好,她说。“请多指教,德雅姐。”
“小浅浅,你刚才说话的样子,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朴苏小乖乖时候的情境。”德雅眼睛微微闪亮。
“啊?”庞浅纯粹好奇,因为德雅说很像。“德雅姐你们第一次见朴苏的情境是怎么一个样子?”
德雅敛目回忆一下,含笑说:“当时的朴苏背着大背包,神色倦怠,漠视危险,背景是咆哮逼近的丧尸群,他两只手十指夹着几瓶实验室用的浓硫酸,对于拼命要缠上来谋求些瓜葛的龚姓两姐妹正色危言,一直将她们往外赶,还说,我对你们没有要求,你们从我这里得不到东西,保护你们也不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听懂了,我们各走各路。他刚说完,就遇上我们的车子了。”
人在危难之时,总希望索取别人的帮助和支持,除了某些怪胎例外。
“面对困境显得沉毅的人,会特别可爱哦,小浅浅……”德雅表情柔和。
“德雅姐……”庞浅凝噎,“其实,我的手机是大家弄没电的吧?”她纠结这个很久了。
“呵呵呵!抱歉!”德雅这下讪讪笑了,半个栗子在手上。“你还耿耿于怀啊,下次我们找食物的时候帮你找找同型号电池好啦,偶尔可以对我们撒撒娇,诉诉苦哦,小浅浅,大家都是合作生存嘛,好好相处,呵呵。”
“德雅姐,我是很喜欢大家的,我想跟大家一起逃出去,但我很怕这是奢望。”庞浅觉得撒娇是很奢侈的事情,她比较像只坐在井底的青蛙,仰望着飞掠过天空的大雁,期望自己也拥有一双翅膀。她失去的记忆一直隐隐提醒着她,她与其他人有点不同,多么危险的不同。
“傻妞。”
庞浅低头,“如果有一天,证明我真的被病毒同化,没救,我希望可以独自离开……我会自己想办法。”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德雅态度越发软化,这个庞浅眼中漂亮知性的大姐姐仿佛终于接受这个说辞,无可奈何地摸摸庞浅的头,低声说了几句好像叹气似的,“真拿你没办法啊。”德雅说。
庞浅这次大概是发自内心的欣慰感动,虽然才认识几天,果真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是好样的。德雅又开口了:“小浅,你见识过大地震吗,有人在地下被碎石钢铁压了整整一周才被救起来,又冷又饿,喊哑了嗓子,身边全部都是废墟死尸,靠什么抗住?”
庞浅胸口的手机彻底没电,而写满字的纸和笔在口袋,她摇摇头,不明白为何车内氛围突变了。车子慢慢减速,停靠在寂然肃穆的建筑前,徐旭眼镜后头的双眼有异样情绪闪过,湖雁也是,因为德雅的一句话。
“小浅,守得住一份感情是好事,把它当动力也很好,别气馁,乖。”
德雅把头靠在安全带,手指一勾啪地打开门。
“徐旭,再一次警告你了,你大男人也学学小浅的勇气,欠我和湖雁一只戒指,你再不挑,不挑,就真的来不及。”高跟鞋寂寞地与地面摩擦,低回百转低低的女声,有点压抑。
庞浅目瞪口呆看着三人。
……
文学院位于大学城后门附近,虽说是后门,却跟作为正门的东南门一样巍峨高大,不曾偷工减料,学院大楼位于高地,走上坡路一小段,变异的郁郁莽莽的杂草已经包裹住大楼外面的石亭和路灯和石阶,连下水道都堵住。
好不容易下决心,还被鼓励了一下,心理负担轻不少,庞浅脚步都轻飘飘,她自己去找包裹。“真的有我名字……”不可思议了,文学院楼前,她轻巧地拂拭过小黑板前的粉笔字,因为空气潮湿的缘故,粉笔字变得黏黏的,缱绻流连指腹。值班室很好找,打开门,未处理的文件和电脑和一些生活用品杂物都放一起,还有打印机,上了锁的柜子,要找到钥匙,庞浅找了半小时左右,找到了传说中的包裹,意外的轻小。
“这是……什么?”
庞浅踌躇再三,打开包裹,大家围着都在看,包裹里面有一本薄薄的硬皮书,黑色封面无花纹,就是文具店里几块钱一本的那种笔记本。是海鸥的字,这本书竟然是海鸥亲手写的,仿佛是记录日常琐屑事情的日记。“迟到的圣诞礼物,怎么寄来会是他的日记本?”庞浅喃喃。她认识三年的海鸥,他温良恭俭让,会送她玩具,送她发夹项链,而从不是标新立异的男生。
戴着黑蓝色格子帽子的高瘦男生走到她身侧,拍拍她,手指微凉。“打开它看,慢慢看,你男朋友不是你的神吗。”所以说,如果被神抛弃,一直坚持到如今的信徒会很快绝望,枯萎,然后死亡。“是真是假都没关系,如果待会你因此出现何异动,我来负责马上扭断你的脖子。”朴苏真敢,前些天他还标榜着不杀人的说。
幸好姓梁的没有上来将包裹用暴力抢走的意思,庞浅抿紧嘴唇,想着,她鬼使神差地蓦然抬首,凝看了梁冬概一眼,这个男人,拧着眉站在那儿,他永远是一副气定神闲尽在掌握恶毒倨傲模样。四目相对,他眼眸始终黑得可怕。
明明什么都没表示,既不认同,也不满意。
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难受——打开就打开!总不可能比目前人人都自带病毒的状况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