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五章 王府□□(1 / 1)
清晨的霞光映照着她的脸,像是不祥之兆。
她不该来这里!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能!!!
珑芷脸色苍白从兰香别苑的石拱门走进来,脚步虚浮得像是踩着棉花铺成的地面上。
她的眼中暗藏着刻骨的思念,她走向他,像是小时候一样为他紧了紧衣衫:“天这么冷,怎么穿这样薄,风寒了怎么办?”她打量他的脸,似乎比他离开往生谷前更加消瘦了,她抚上他的脸,看着他一身大红喜服,微微一笑:“你穿这身衣服真是好看。”
一颗心痛的像是被烈火灼热燃烧,他倾身过去紧紧将她拥进怀中:“你说过,你会在往生谷等我回去。”
珑芷的脸在他的怀中蹭了蹭:“我想你了所以就来看你。”她不能那么无声无息的就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能!
即使是那般地贪恋怀中的人,他还是果决地松开她,神色温柔坚定:“你先走,先离开这里!”
珑芷猛地摇头反驳:“阿寻,你到底计划了什么?”若非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怎么会迟迟不肯回往生谷?
踌躇半晌,苏蓦寻的眸中映出不知名的情绪,嗓音低哑暗沉:“现在陈绥远父女在萧犹梦的手中。”
珑芷睁大双眼,依照苏蓦寻的意思,那么归息散的解药也在萧犹梦的手中,只不过她的阿寻决计不会是为了得到解药就勉强和萧犹梦成婚的那种人,而萧犹梦也必然不会因为苏蓦寻而赌上自己的终身幸福。
忽然,天空上方映出破空而出的火光,即使在白昼,也发出簇亮的光芒和枭枭灰烟。
周遭嘈杂之音不绝于耳。
着火了……冲天的火光……
“怎么回事?”珑芷望着灰败天空中的烟雾,喃喃地问。
苏蓦寻脸色一沉,笃定地抓住她的手,眼前长廊的拐角跑进一个碧色身影,那是流翘,她穿着定北王府丫鬟的服装,惊喜地望着她。
没来的及说上一句话,苏蓦寻将她甩到流翘的怀中,流翘死死地环住她。
“快走!”苏蓦寻深深地看她,然后厉声嘱咐流翘:“从这条长廊的另一边离开镂月阁向左拐,就是马厩,骑上马,带阿芷速速离开王府。”
珑芷的心仿佛被利箭刺中,她讶然望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若你不说,我怎么放心离开?”
苏蓦寻沉一口气,走上前去,扶住她的肩膀,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只是短暂的分别,不消两个时辰我就去找你,放心!一切都快结束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依旧是这样的霸道,她的心就快要跳出胸膛,以前他无数次对她说这样的话,他为她遮风挡雨解决一切问题,可是命运还是在前方给他们设定了一重又一重的磨难,那么这一次真的可以么?
“我等你……”声音文弱而又坚定。
流翘紧咬了牙,她也没有料到小姐会忽然至此,不过她将她带走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她们都会给公子们添麻烦。
她们的身影隐没在他幽远的视线里,苏蓦寻勉强透出一口气,抬头看看被灰烟半掩的日头——过不了多久就是关键的时刻了。
“你看她果然来了……”兰香别苑外石板阶上,曳着一片赤红色的衣角。
萧犹梦呆愣的站在那里,眼中流露的情绪不知是恍然大悟地欣喜还是惶恐失去的忧愁。今日她明明做了她梦寐已求的新嫁娘,脸色却苍白的像一张纸,赤红色奢丽的华服掩映下,她犹如一只艳鬼。
身材臃肿的嬷嬷穿着紫红色的短袍,死死拦在她的跟前:“新娘子成亲是不能见新郎倌的,不吉利啊,郡主……郡主……!!”
不知何时,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口齿不清:“郡主啊郡主,王府的藏书阁着火了!!在郡主大婚的日子这是不吉利的,依照王爷的意思,今日的成亲之礼……”她露出为难神色,手一直颤抖个不停。
呵呵,藏书阁?王叔的罪恶的证据吗?毁掉了不是更好?
萧犹梦冷冷一笑。
她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直不愿意相信而已。他的王叔——定北王赵衡一直想要篡权夺位,甚至不惜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密谋盗取皇权圣物麒麟璧。
若说她与他之间没有亲情那是绝对不可能,她一直把赵衡放在自己心目中父亲的位置上,可是她的身体里流的却是萧氏皇族的血脉。她每日每夜都在纠结,在黑与白的漩涡中不断挣扎。
最后她决定掩藏这段秘密,如今终于要借着苏蓦寻的手将此事终结。
苏蓦寻,多么好听的名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赵月深,她还是习惯称呼他为月深,这个像月光一样光华绝代的,清冷淡漠的男子,她在芸芸众生中遇见他,便就此注定了一生的劫数。
他和她一同相处了将近四个年头,每次她遇见他,他就站在那里,不来不去,却永远也不属于她,真是可悲。
从来不晓得自己这般的厚脸皮,会深深迷恋上这样一个不属于她的男子,不可自拔。
他的计划,她早就猜到了,像他这样惊采绝艳的男子怎么可能轻易的委居于赵衡的身下?他的缜密心机,他的步步为营,他偶尔对她淡然疏离的关心,都不过是为了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会爱上什么人呢?那么冷血无情的一块冰,怎么会散发出光和热?
她从第一次见他开始就这么觉得,她的心高气傲在遇见他的那一刻分崩离析,他温文尔雅,笑意柔和像冬日初阳,少年时期就令赵衡手下刚愎自用的幕僚臣服,甚至暗中归顺于他。
这样的他居然也会爱上一个人!!!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她不可置信,没日没夜地辗转反,思考这究竟是为什么?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子是居然是他的旧识,不仅是旧识,还是他的青梅竹马。不过她想,他还不至于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经营多年的计划,那些个男人,心中只有权势地位的争斗,若是有女人,比重也不会占据太多。
可是……原来她错了,他居然费尽心机去地牢救她,那一日,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困兽,这样的他,她何时见过?
她走了,她几乎不能活下去,她与他最后相见的场景是他残酷地掰开她的双手,决绝离开,她每当想起,几乎痛到不能呼吸。
还好他回来了,是她动用了自己仅存的善良,她禁锢了陈绥远和繁音父女用来要挟他,他居然肯屈服,他居然肯屈服!?
没关系……她今日穿上了这大红的嫁衣,就好像能真正的嫁给他,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做梦也会笑醒——那么这辈子就让她梦这么一回。
萧犹梦嘴角轻笑:“不!就今天,就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她坚定。
繁密的树林之中,流翘和珑芷同乘一骑,快马狂奔。
清晨的朝霞散去,徒留一片颓废灰白的天空,远处找不到丝毫边际。
“我们要去哪里?”珑芷只觉的颠簸地快喘不上气了:“回倾城山庄么?”
流翘摇头:“不!那里已经被毁了。”一月前,倾城山庄已经被赵衡乱扣了罪名查封,山庄中的女子全部充作了官妓,混乱之中,苏蓦曦将她带回陈绥远的住所,发生此事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越王宫中的明纯夫人意图刺杀皇上,她也不能相信,明纯不是那么没脑子的女子,她想,明纯有可能是隆得盛宠而遭人无端嫉恨,遂引人陷害,酿此惨祸,而同样是倾城山庄出身的柳怜溪,因身怀龙种即将临盆又偏得萧齐钟爱才免于此劫。
“那我们去哪里?”珑芷茫然,倾城山庄被毁?若是赵衡所为的话,那么阿寻会不会得到赵衡的怀疑,又或许当他将她从密牢中救出的时候,赵衡就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她真的就可以这样一走了之?
不行!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她不敢赌,若是阿寻出事,那将会成为她一生不可原谅的错误!
珑芷惊然地瞪大了双眼:“快点掉头!回定北王府!”
流翘圈住她,马儿依旧在狂奔:“不行啊,小姐!”她何尝不想回去,那里有她的苏蓦曦,他们两兄弟早已计划好,事情一旦发生,他们里应外合必定会脱离险境,对!一定会,可是……可是……也不排除有意外……
流翘只觉的心像是被恶魔之手紧紧攥住。
“流翘,我命令你,掉头回王府!!”珑芷厉喝。
马儿在一瞬之间转头……快点……再快一点……
定北王府朝北正堂之上,凉风挥舞着成片地红纱,天地间的灰败和赤红色的喜庆形成一幅对比鲜明的图画,有种不易察觉的诡异。
宾客满座,上到皇亲国戚,下到文武百官,上流贵族。
赵衡一脸喜色坐在正堂的座位之上,看着萧犹梦和苏蓦寻完成成亲之礼。
苏蓦寻的手紧握着红绸,脸色温和平淡,宾客众多,本是沉默寂静,片刻扬起一阵阵惊艳的议论。
阴郁的天色如同这怪异的气氛,门外视野宽阔的庭院之中忽然响起太监尖锐的叫喊:“圣旨到!”
一片哗然,婚礼停止,所有的人双膝跪地,神色统一地惶惶难安。
赵衡几乎不可置信,心中不祥的预感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来者居然是燕绝和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良公公,并且他们的身后跟着百十来名身着重盔的御林军。
良公公一脸傲然神态,展开一卷圣旨,神色透着鄙夷:“定北王赵衡盗取麒麟璧,意图篡权谋位,图谋不轨。即刻打入天牢,大理寺刑部两司会审,所有家产充入国库。钦此!!”
一派大乱,赵衡难以置信的盯着良公公手中的圣旨,半晌才痛吼道:“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当然不是,良公公的一言一语都没有丝毫差错!
他盗取麒麟璧,意图篡权夺位,图谋不轨!只是……怎么可能……皇上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萧犹梦掀起头上的红盖头,冷然望着良公公,他们来的这么快,婚礼还没有结束。
赵衡双手颤抖:“你……你有何证据……本王侍奉皇上二十余载,岂是你等小人可以信口污蔑的……”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他的额角也流下了大滴冷汗,喉咙发干,话语硬生生地从口中逼出,浑身的青筋都暴动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说都知道几月前皇宫丢失麒麟璧,震乱朝纲,皇上派人四处搜索麒麟璧的下落,甚至裁掉了朝廷上好几位举足轻重的命臣。
燕绝冷艳的面容上满是嘲讽:“不要妄想抵赖了,定北王爷,你仗着自己在战场上拿下的战功,拥兵自重,惘视君上,其罪本应当诛,皇上念及与你的多年情分,不加追究,你竟然得寸进尺,勾帮结党,意图谋篡皇位,皇上又怎么会再次放过你!”
“一派荒言!!!”赵衡怒不可遏,手指着燕绝,即使勉强保持着镇静,指甲却还是剧烈的颤抖起来,原本红得很不自然的脸此刻已经惨如金纸。
燕绝嗓音淡泊:“是不是一派荒言到时便可知晓。”
“搜到了!搜到了!禀燕大人,我们已搜到了证据!”远处一片喜色的红丈中一位身穿重甲的侍卫半跪在地,将手中的锦盒递到了燕绝的手中。
锦盒一开,里面是一叠又一叠的书信,良公公略微愣怔,看着燕绝翻着这些书信,信封上面的署名竟有十几位当朝重臣。
无数宾客惊慌难安。
良公公的脸色变得铁青:“将定北王府团团包围,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不……不……怎么可能……
在他的身边,除了赵月深和玄墨,还能有谁知晓这些事?
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赵月深?此事若是他所为对他有什么好处?百害而无一利,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可若是玄墨,那更是不可能,他是他身边的一条狗,若是这条狗离开了主人,又怎能成活?
而那些书信……根本不是真的……他从未跟那些大臣通过信件!!!他曾经的那些密信早已尽数销毁,他怎么会傻到将证据留下来给自己埋下祸根!?
除非……有人陷害与他和这些大臣……
赵衡的双眼几乎瞪出火来,他望着眼前神色轻淡的燕绝:“你……是你……你陷害我……请良公公启禀皇上……是燕绝陷害我!!!”他几乎快要发疯,猛的冲上去掐住燕绝的脖子,整张脸扭曲着:“你不过是皇上身边卑微的娈童!!下贱……晋国的余孽,皇上……皇上怎么会相信你……本王是被陷害的……”
御林军急忙冲上来将发狂的赵衡从燕绝身上拉开,怎奈赵衡的手死死卡着燕绝的脖子,他的脸已由白皙转为青紫。
苏蓦寻眸色浅淡,他伸手抓过赵衡的手,将他脱开:“王爷若还想强言辩脱,那么我便是证据。”
赵衡惊怔,居然是他!居然是他!果然是他!
燕绝拱手:“有劳赵公子了。”
苏蓦寻漫不经心的拆掉身上的红色锦花,扔在赵衡的身上,目光越过萧犹梦,望向宽扩敞亮的王府庭院,不知何时玄墨已经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袭萧齐的朝服冕冠和两块血色麒麟璧,正色道:“定北王爷私造陛下朝服,结党营私,意图谋篡皇位,这就是证据!!”
赵衡冷冷一笑:“两条吃里扒外的狗!!”
他败了,做梦也没有想到内奸居然就是他重用的人,他早就应该怀疑的,一直认为赵月深只是被女人迷惑了心智,却不料……却不料……这一切皆败在他的手中,真是冤孽。
背水一战!他宁可拼搏至死也不愿憋屈地死在三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身上!!他诡异一笑,身子猛然向后一顿,手伸过正堂墙上喜字牌匾,拿出一个圆形直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