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七章 篝火叙事(1 / 1)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出路总比没出路的好,而且看着他们,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即使她并不信任他们,就仿佛以前待之洛姨,犹如生母,而洛姨在利益和仇恨面前,却选择将她除之后快,那时她可曾有半分犹豫?
她是怕了。
无法再卸除心中对陌生人的重重防线。
伤痛,亦是有好处的……
那便是让人一夜成长。
在哀叹自己流年不利的同时,珑芷更加需要坦诚面对眼前的问题,她和流翘打扮成男子模样正式加入到了他们的逃难队伍中,各自更名改姓为“燕歌”“燕羽”,暂时性成为了燕家的一员。
燕家当时一共四位成员,分别为老大“燕峰”,老二“燕佐”,老三“燕承”,和小老四“燕盈”。而她和流翘作为后续加入的成员,则在六岁的燕盈之后分别做了老五和老幺,简直是令人吐血的排行!
她必须忘记自己是往生谷的传人,忘记自己是赫国太子纳兰铭彻的女儿,忘记自己的姓名,身份以及以前所有过于娇惯的习性,并且义务性捐出娘亲给她留下的金银首饰作为他们一路之上的盘缠,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她立刻就后悔了,这是娘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她怎么能够拿去变卖?
还好在老大燕峰的义正言辞下,老二老三和小老四没敢接受。
他们一路从越国边境步行到了越国的第一大经济中心洛安城,走走停停,竟走了两个多月,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沿途上除了巍峨的群山便是人口稀少的村庄,若是走到规模稍大一点的城镇,便要抓住一切机会筹集盘缠。
作为从晋国逃往越国的难民中的一员,他们受到良好的待遇。越国公向来仁政治国,在灭了晋国的同时下令大开国库开粮施银赈济灾民,竟下了白米数百万石和白银几十万两,可谓是花尽了血本。在中央集权地良好的管制之下,各地并没有出现官员私吞粮食灾银的情况,故此每一个难民只要瞅准良机,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半夜前去排号,基本上都会领到半袋粮食和一两白银。
对此,珑芷无奈地摇摇头。
只可惜,只可惜……
燕老大、燕老二、燕老三决计把“君子不受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这句诗中刚正不阿的精神发扬光大,在她好说歹说的劝说下也死活不肯接受越国的恩惠,当真是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爱国情操。
只是,可怜了她的肚皮每天都要啃着玉米面干粮……
而在这一路困途之上,燕老大为了使他们打起精神气,便经常性在夜晚的郊外,点上一堆篝火,开始讲述一些他这一生所见闻过的奇人异事,江湖风云之类地民间故事。
郊外贫瘠地土地上,燃烧着的篝火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燕盈蜷着身子趴在珑芷的膝上,右手抚摸着旺财的皮毛。
燕峰拿起竹制的水壶喝了一口水,说起越国的一位王爷。
当然不是萧置,珑芷略微有些失望。
他讲起的这位王爷是一位越国的开国功臣名为赵衡,因少时平定了西北而被越国公加封为“定北王”,就此在朝堂之上平步青云。而他在私底下却经常被人议论为“有武力没脑力”,因军师布局巧平西北却自认为是自己的功劳,功高盖主却不知收敛,而被越国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时常想着如何拔之而后快。
越国公有一缺点就是好面子脸皮薄,因惧怕后人议论自己“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故而一直没有将其除掉。
而赵衡在两年之前却突然间得到了越国公的信任,原因是有一次围场狩猎他图一时痛快追赶于一只鹿而远离了禁卫军,形单影只的他却突遇数十刺客,幸亏有赵衡舍身忘己,拼死救了他的性命,他的安危才得以保全,而赵衡却受了重伤。
多么一招完美的“苦肉计”,为下一步的“反间计”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珑芷感慨。
当然这是一招被精心谋划出来的苦肉计,需要十分缜密的布局,使了这招他不但可以博得越国公的信任,越国公也可以理所当然地除掉一些奸候佞臣,事后,越国公还有感激与他,可谓一箭双雕。
并且在三年前越国攻打晋国时,是由赵衡亲自带兵。而他以前的强项是纸上谈兵,真正打仗便成了实战废柴,怪便怪晋国佣兵自傲,过于轻敌,实在没有想到孙子兵法在赵衡地运用下竟如同行云流水,故此大败晋国,回到越国朝堂之上,他在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珑芷观察了一下燕峰的神情,见他眉目间略显颓败,知晓他是想起了国仇家恨,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么他的思维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燕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那是他在战场之上偶尔见到过两次的少年,那少年脸戴一张金箔打造的面具,身着玄青色的中衣,他的气度与风华在那个乌烟瘴气的修罗场上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几乎让人一眼就可以辨认,连从小浸淫在王室中的他都不禁被此人的风采所折服。只可惜他只出现了两次。那两次他乘马立于赵衡的身侧,与赵衡谈笑风生,脸上是胸有成竹的表情。他后来曾派密探打听过那少年的家世身份,方才得知赵衡是那少年在冥山的救命恩人,为报救命之恩,那少年才充当了赵衡的军师。
而那少年只是报了一次救命之恩,便倾覆整个晋国王朝。
燕峰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对此只是寥寥数语。
珑芷听得入神,歪着脖子看向燕峰:“我猜老大在晋国未亡之前的身份一定很不一般。”如果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怎么会有如此广阔的阅历,又怎么会对越国的国情如此清楚?
此话一出,燕峰、燕佐、燕承皆愣了一愣。
“你们一定当过兵吧?所以打了败仗也不肯屈服于越国,不愿去吃越国政府发放的粮食?”
“……”
临睡前,珑芷问了燕峰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的那个少年多大年纪呢?”
“十□□。”
珑芷的眼里露出伤感的神色,“若是阿寻还在的话应该也是这个年纪了。”说完,她欲转身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中。
关于生死这件事,她早已不作它想,苏蓦寻一定还活着,不知老天能否开眼让她再好好见他一面,可是若是以她现在这般落魄的模样,最好还是不再相见,她只望他能平安喜乐地生活在天涯的另一端。
珑芷的话语恍若蜜蜂震翅般微弱,却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到了燕峰的耳中,燕峰的容色淡然无波,眼中是珑芷看不到的高深莫测。
“早点睡吧,燕歌。”他道。
珑芷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会才回头答道,“您也是。”
她这才清楚的意识到她早已回不去以前的那个纳兰珑芷了,她此刻已经是另一重身份,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对洛姨的仇恨,同时还有找寻找苏蓦曦的责任,纵然她与苏蓦寻再度重逢,也决计不会是儿时那般单纯。
她对苏蓦寻的感情,是她因记忆而存留下来的执念,如此以往,只会加重她的负担。
“没事儿……”她这样告诉自己,一切终究会过去的。
珑芷和流翘到达洛安城的时候,便与燕家四人分道扬镳,各自寻谋各自的出路。
临别前,燕盈对她挥泪洒别,两月间的相处,这个小女孩早已倾心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家人,并且和旺财的感情极好。
燕峰、燕佐、燕承也被她和燕盈的深厚情谊所打动,故此叮嘱她道:“若是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记得去洛安城城西翠竹林中的小茅屋找我们,我们或许可以帮你,你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珑芷和流翘并不想离开,她们没有家,没有住处,她们各自都没有独自生存的经验,这些问题对她们来讲是一个极大地考验。可是她们已经赖着人家两个多月,再强留下去未免有些脸厚。
于是,珑芷勉强应着“好的,老大你们要保重啊!一定要保重。”
“……”
她们宿在城郊一间废弃许久的竹屋里,那屋中虽然到处是蜘蛛网和积年累下的灰尘,却也不失为一处遮风挡雨的好所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地无边落寞,珑芷觉得。
她想不出头绪去找苏蓦曦这个人,也想不出有任何方法能够助她重新将往生谷夺回来,她们可悲得连三餐温饱都成问题。
珑芷曾数次动摇过心意想要变卖江如月给她留下的东西,可终究还是舍不得。
每次,只有靠流翘去城里领些灾粮回来,她们才得以填饱肚子。
而有次,流翘清晨带着旺财去城里领灾粮,直至清晨也没有归来。
珑芷饿的难以忍受,竹屋里也已经没有存粮。
夜晚,她蜷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听到一群人地脚步声传来。
她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人地存在,居然有五个乞丐凶神恶煞地来跟她抢地方。
“这地方貌似是我先到的,哥们,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们请吧!”珑芷拿出一副自己也不好欺负的模样。
为首的乞丐头头瞪大了双眼:“这块地皮是你老子我八百辈子之前就看上的,识相的话就快点给我滚,别让我们兄弟们动手!”他见眼前这个看起来发育不良的小男孩,身着破衣烂衫,显然是他们的同行。
珑芷没有任何的帮手,就连旺财都不在身边,她只有跟他们讲道理:“你看,哥们,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七八天,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任何人的居住痕迹,你们……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更何况……更何况我也无处可去了,你们能不能……放我一马,小弟我感激……”
显然用博取同情这种方式得到他们的理解,是太过于天真的想法。珑芷还没有将话说完,他们五人手中的木棍已经朝她身子飞来。
可是他们五人还没等反应过来,珑芷已经斜飞起身子,用脚踢上他们脑袋。
不多不少,一人一脚。
珑芷安稳着地,声音略显稚嫩,“是你们先不讲理,莫要怪我。”道理不能解决的事情,只有用武力解决。
那五人忽又以崇拜的目光看向她,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