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谁守护谁（1 / 1）
十五、谁守护谁
我的心中有万般的委屈！昨天跑出帐子明明是来寻你，却误被当作刺客，跟御前侍卫赛跑，险些丢了小命！
好不容易见了面，你竟然拉着你那狠毒的表妹给我和奕詝下□□！若不是奕詝帮我挡了酒，今日早就落个“□□皇子”的罪名！
现在好不容易跑出来，你又在这里趁人之危！打个巴掌，给个豆儿吃，我平生最讨厌这种犯贱的人……
我越想越气，怎奈四肢无力没法儿施展拳脚，顺势侧过头，咬住了奕訢的肩膀。
只觉拖住我的双手松了一下，复又抓紧。
“都烧成这样了，还能咬人？”耳旁传来奕訢低声的嗤笑。
让你笑！我想让自己的嘴咬得更用力，可是再也没了力气，嘴巴松松紧紧，倒被奕訢厚实的肩膀磕得生疼。
“怪我吗？”那个声音微微继续道。
我好想一下子跳到地上，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以泻心中之火。不过，也只好想想罢了，现在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刀俎。
“昨天我到过你的帐子，在奕詝的帐子旁发现了我送你的拼图，这才知道惠徵大人把你也带来狩猎了。但是他说不出你去了哪里，于是我就派人四处打听，后来得知四哥宣了孙太医瞧病，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宣我的舅舅给他看病？”说到这里，奕訢顿了顿，接着道，“舅舅当然是我的人，四哥让他瞧病只不过是想让我知道你在他那里。”
什么！！
奕詝是故意让奕訢出现的？
奕訢淡淡地说着，“于是我就假借陪四哥喝酒带着露柔去了。不过，那酒……酒里的药我确不知情……是露柔糊涂了，她为了我……事后我也训了她……”他越说越没底气，哼！还在为那个蛇蝎毒妇开脱！
“呵呵，”奕訢突然停下了脚步，轻轻地道，“你睡着的样子真可爱！”
分明感觉到两道和润的目光在打量着我，目光所及之处，就像有了感应一般，暖暖的，痒痒的。
“我从来就不曾放弃过你！四哥带你离开营地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们。我知道四哥不会乱来，他也知道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还好聪明如你，怎么会让别人占了便宜呢？呵呵……”
原来，他一直都在；原来，奕詝只是在演戏……而我，成了他们兄弟这场戏里的小丑。
“只是……只是……四哥……他吻了你！”说到这里，奕訢发出重重的鼻息，凉凉的面颊贴在我的额上，“好烫！杏贞，再坚持一下就好！”
说罢，遂抱紧我快跑起来。
我真的乱了！奕詝在骗我？他……都是装的？
为什么要这样？就为了那个位置，我等之辈竟成了牺牲品！
“小董子，快传孙太医！”奕訢对小董子命令道，然后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这是他的床，淡淡的檀木香，让人平静、安心。
丫鬟们里出外进，端盆送水，稍顷，一块凉凉的帕子搭在了我的额头上。丝丝凉意冰得我不禁一缩，一双手掰开我护在胸前的手，我被一床大大的被子包裹起来。
好像有人给我把了脉，嘈杂的人声，浓重的汤药味，我紧扣唇齿，拒绝汤药的进入。
“你们都下去。”奕訢平静地命令道。
“呜呜呜——拿走！我不要……”我不住地往被子里钻，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
“听话……吃药……如果不吃……”被子外面传来奕訢模糊的声音，我不想听，就这样睡在被子里面就好，谁都别想打搅我。
渐渐地外面没了声音，朦胧中看到自己正在一片林子里，周围雾霭萦绕。
“哈哈哈哈……四哥快看！这里有只梅花鹿！”只见奕訢身负数枝箭骑在马上。
奕詝随后快马赶到，“六弟，是你先看到的，这鹿是你的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我。咦？怎么没看见我身边有什么梅花鹿？
奕訢摇摇头，“不，四哥！从小你就让着我，这回我让给你！来吧！”说罢，调头来到奕詝身后。
奕詝笑了笑，反手从身后抽出箭，搭弦，拉弓，“多谢六弟！”
一支离弦的箭直冲我而来！
不！不要射我！不要！我要跑！跑！跑不动！怎么跑不动？
我抽动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
我长吁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发现屋子里异常安静，炕桌上有一点微弱的烛光，烛花拉得很长，噼噼啪啪，听得极清晰。
好热！我试着掀开被子，竟发现被子的外沿被奕訢压在身下，他用一只手撑着脸伏在床边，侧身坐在脚踏，睡得很香。
他——守着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宴会结束了吗？我怎么睡在这里？阿玛又该到处找我了吧？
不行！我要回去。
轻轻掀开被子另一侧，我小心翼翼地挪出来。身子湿了大半，这突来的温差激的我打了一个冷战，床也晃了一下。
我胆战心惊地望了望奕訢，还好没有吵醒他，他调整了姿势，把脸埋在交叉的手臂间。
呸！嘴巴里怎么这么苦，莫非被灌药了？我抹了抹嘴巴。
不过，这药应该是起到疗效了，不然这深更半夜的，我竟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
我起身下榻，心里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
此刻，我才知道，我想要的无非是被他这样守着。老天爷！现在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吗？可是，我竟不敢面对这幸福！
这只是暂时，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我不停地告诫自己，他有露柔，他不属于我，我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要是可以一直这样看着他睡着就好了，其实不想走，其实都不想眨眼……
我咬了咬牙，贪恋地看他最后一秒，然后干脆地转头，出了帐子。
今天这一走，以后都不许回头！不许……
小董子正守在门外，昏昏欲睡地耷拉着脑袋。听见我出帐子的声响，赶忙抬起了头，眼里充满了惊愕。
难道我的脸色难看得像鬼一样吗？
“杏贞主子为何哭了？”小董子不解地问道。
我迅速扭过脸，胡乱擦了两下，又转过身，“嘘——”我把食指放在嘴边，“别吵了你家主子，快去里面伺候他睡吧！”我向他挤出一个笑脸，赶紧跑开。
怎么这么没出息！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因为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怎么会这样？哦，对了，我发烧了！我……我穿着湿衣服坐在奕詝的马上，风吹……对！是这样！
晃晃脑袋，一个人在营地里走着。我该往哪儿走呢？
“哼哼……”我停下脚步，开始嘲笑自己，我不知道回家的路。
也罢，择之不如撞之，去林子里逛逛吧。
独自漫步林中，深吸几口夜气。“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不知当年诗佛王维也是在观此刻之景吗？
月亮已经西落，东边天空的星辰密布，一闪一闪，像黑绒上的水晶，像一把银作的豆子被仙子随性地挥洒在天上。
我在想，有谁像我一样在看着凌晨的星空呢？此等美景，也只有我知，唯我独赏。
随便挑了一个方向一直走着，穿过一片不大的林子，便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原。
“哇——”嘴巴好像不听使唤了，自顾自地感叹道。
我张开双臂跑了起来，仰着头，咯咯笑着，“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指着自己，对月亮喊道。我蹦起来，用力挥手，想让快沉到天边的月亮再照着我一会儿。
我大口喘着气，发现已经来到这片草原的中间，我原地旋转，转呀转，转呀转，肆无忌惮地转圈儿……
“哎呦！”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遂倒了下来。
我嘿嘿笑着，翻过身，平躺好，双手叠在脑后，呼吸渐渐平静。
星星更多了。啊！那个是猎户座！我的星座！
阿玛说，每个人自生下来就属于一个星座，它可以预示一个人的性格，一个人的命运。
我是猎人！嘿嘿。
我伸出手，指着猎户里所有的星宿，把他们连起来。连好四颗大星，中间三颗排成一条直线的亮星代表猎人的腰带，下边又有三颗小星，那是腰上的剑。一个猎人昂首挺胸，拉好弓箭，“嗖——”，射出去了！嘿嘿……
我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猎人打到一只野兔，一只小鹿，还有一只狐狸，还有……”
“你说的我都打到了，”耳边传来轻轻的说话声，鬼？我紧张地转过头，发现奕訢正转过脸笑嘻嘻地看着我，他也学着我的样子躺在草地上，用手垫在头下。一席白衣，外搭一件黑色的貂皮斗篷，映着星光，仿佛是天降的仙子。
他怎么会……我被惊住了，不过，并没有神经质地跳起来，没有怨他吓我一跳。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那黑亮的眸子就像天上的宝石，但是没了深邃，好像毫无防备地邀你走进，那里有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那里，包容你的一切。
他的睫毛——好长呀！以前都没有注意到。
“咳咳！”奕訢转过脸，对着天空。
不是吧？我还没不好意思呢！还好这里没有别人，要不我这脸可往哪儿放呀。
我也转过脸，对着天空，默默不语。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想说什么，我没有邀请他，没必要爬起来给他请安。
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宽衣解带的声音，这……这是干什么？
我赶紧坐起来，警觉地盯着奕訢。
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铺在一边的斗篷，“躺到上面去，地上凉。”
我的心里忽然燃起一团火，暖得五体投地。
我依旧一言不发，绕着爬过奕訢，躺在他的衣服上面。
我们复又躺好，只是变换了位置，原来身边躺着另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身下果然暖了许多，心里踏实得紧。不过还是警告自己，脸上依旧要装出平静，我的确需要这样的关爱，可是，我必须把这种感情扼杀在萌芽之中，否则一旦陷进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突然，一个银白色的小精灵拖着亮亮的长尾映入眼帘，“流星！”我兴奋地叫道，立刻坐起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杏贞，你这是……”奕訢也随我起身，盘起腿，胳膊支着膝盖，一手撑着脸，边笑边皱着眉。
“许愿呀！”我睁开眼兴奋地说道，“你不知道吗？对着流星许愿就一定会实现！”
“那你许的什么愿？”奕訢显得更感兴趣了，脸上荡漾着孩子般的笑。
我许的愿是——以后要遇到一个可以给我此种幸福感的人，而那个人应该是……
我深吸一口气，奕訢，我要伤害你了，你准备好了吗？
“希望我们可以做……一生的朋友！”好了，我这算是明摆着拒绝他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我别过脸，继续躺下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嘿嘿！下次再看到流星，你也许个愿吧！”我讨好地说道。他若能把我当成一个粗心的人最好。我这种人，不值得投入感情，你能明白吗？
奕訢缓缓坐直身子，两手抱住弓起的腿，僵坐了一阵，接着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他淡淡地道，“都依你！”
我的心如刀绞，不知道他是想依我只做朋友，还是依我许愿的事情。
奕訢，你就不能争取一下吗？说不定，我就……
不行！我在想什么呢？不许这样想！
我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经道，“以后遇事不要锋芒毕露，以退为进，也不失良策。”我是在说白天他获禽最多之事，虽然他有勇，但跟奕詝比起来，缺少一分谋略。
“好。”奕訢默默地答道，仍旧低着头坐在一边，像做了坏事的孩子。
“还有，管好你的露柔，奕詝不会放过她的。”我尽量平静心情，但是一说起露柔在酒里下“龟龄集”的事儿，还是觉得憋气。
“哼哼……”奕訢转而不屑地一笑，低声道，“好。”
你为什么如此顺着我？就不能发个火儿吗？我有些气不过来，愤怒地瞅着他的背影，胸口开始一起一伏，真想抓住他问个究竟。
“星星看够了就回吧，自己的身子要懂得珍惜。”奕訢转过头看着我，脸上没有了刚才半分的笑意，缓缓地说道。
我不敢正视他，赶紧起身，低着头站到一边，随意地整理着衣裳。
看着奕訢捡起地上的斗篷，抖了抖，他并没有给自己披上，而是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展开，落在我的肩上，接着认真地打好结。
我默默地抬起头，与他对视，你为什么要关心我？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我更难放下吗？
我抽了抽鼻子，“嘿嘿！六爷把这上等的貂皮斗篷送给我吧？哼？”我淘气地笑道，也许走哥们儿路线，称兄道弟什么的，也好。
奕訢先是一愣，然后侧过脸，一只手盖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是吧？阿哥都那么有钱，赠兄弟我件衣服都舍不得？”我假装一副不解地样子打趣道。
“依你！依你！”奕訢收了笑，看着我，温柔地说道。
我听罢心中一暖，侧身让出一条路，脸上绽开大大的笑，福身道，“六爷请！”
奕訢被我弄得无言以对，摇了摇头，背手走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驻足良久。保持这种距离就好，我们依旧是朋友，就像当初在吴卦酒楼的相逢，我女扮男装，他亦名花有主。我们可以饮酒对诗，可以畅所欲言，无关风月之情。
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守护你。但是，不会让你知道。
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上奕訢。
叶赫那拉•杏贞，记住这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