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雪暗雕旗画(1 / 1)
“起来,起来,装什么死。”一个满脸油腻,肥头大耳的男子一手拿着大刀,一边朝轻离吐了口吐沫。
“哦哦——”刑台下面围观的人们发出兴奋地起哄声。
轻离从朦胧中醒来,身子像是在火中炙烤一般,滚烫滚烫的。她感觉到她的四肢像是要散架了,分别向着四个方向拉扯。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沉重的铁链绑在一根柱子前面,双手双脚被打开,呈“大”字型悬在空中,铁链用力地拉扯着她的身体,像要被撕裂了一样。面前那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正用一种色迷迷地眼神看着她。
“我劝你,还是把美人懂交出来吧,不然的话,就只有两个选择,被我们兄弟几个享用,或是被饿了好几天的野狗享用,”男子用手抹了一把自己油腻的脸,暗哑着嗓子对着下面的人群喊道,“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享用!享用!”下面的人群再一次爆发出欢呼声。
只见那肥头大耳的男子用力地一拉旁边垂下的绳子,轻离正下方的刑台立马凹陷了下去,里面是一个极深的坑,犬吠声此起彼伏。一群饿得皮包骨头的野狗对着轻离的方向叫个不停。
“只要你交出了美人懂,我便放你走。”坐在高座上的老者总算开了口,声音尖细。他一直沉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昨日出现在地牢里的那个男子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身边,显然这位老者就是庄主了。
他的皮肤白得很病态,一双无神的眼睛,却配上了一张紫红色的嘴唇,雪白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颧骨高高地突起,手指微微翘着兰花指,手背上的青筋显得很明显,让人惊讶的是他血管中流动着的液体,仿佛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一只只迅速穿行的银白色的虫子。
“你杀了我也没有!”轻离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老者喊到,声音响彻在晴空之中。
“让她去喂狗!”
随着老者命令,那个原本站在轻离身边的男子拿起大刀砍断了拉着轻离的铁链,轻离像是一个轻飘飘的羽毛一般坠落下去。
“爹,娘,红豆,还有……我们来世再见了。”轻离轻轻地闭上眼睛,露出了微笑。她不怕死,真的,只是有些遗憾。
下面的野狗张开大嘴,露出森森的獠牙,口中的唾液随着每次剧烈地向上跃起的动作落在地上。就在轻离将要落入野狗群中的瞬间,一个大力地回拉,把轻离拉了回来,铁链扯得她有些疼。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向着铁链的另一头看去,原来是慕容云杯。
慕容云杯一手紧紧地拉着铁链,一手握着自己的软剑,凛冽地风刮过他的脸颊和他的长袍,他却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凶狠地看着周围的人。一瞬间,竟然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
他,怎么会来?
“我说美人儿,”慕容云杯戏谑地看着高座上面相怪异的老者,说道,“那个女人那么丑你要来干什么,不如你放了她,我奉陪到底怎么样?”
“大胆,竟敢这样和庄主说话,活得不耐烦了……”
“哟,想必你就是那个最近很得宠的 ‘主上’吧,”慕容云杯斜睨了他一眼,故意把“主上”二字说得特别重,“火气别那么大,容易老,色衰而爱弛啊。”
“你……”
“恩,”老者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下,不急不缓地说道,“慕容,虽不知东西在不在她身上,但是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这你是知道的。若你肯配合也不至于死了那么多人。你第一次来到我明月山庄便是为了这个女人,看来这个女人不容小觑啊。就算你救得了她这次,你能保得了她每一次吗?”
明月山庄庄主昨日提前出关,便是因为练功伤了内息,暂时不能运功,不然哪里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慕容云杯讲话。最近练这个“九阳无影神功”,虽然练到了第八层,可是总是失败,不仅伤了内息,内脏也受了损。若是强硬地运气,恐怕内息反噬,内脏尽碎啊。
“什么为了这个女人,”慕容云杯挑了挑眉毛,语气轻佻地说道,“我身边那么多女人,谁知道这个叫什么名字。况且,我家中早已经有了未过门的妻子。只是昨天失手杀了你的手下,今天是特地来登门道歉的。‘顺便’看见了这一幕罢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客气了!”说完浑浊的眸子一闪,厉声说道,“难得来一趟,就请慕容在山庄住下吧,明月山庄定会好好款待你的!”
话一说完,十来个拿着长鞭,戴着面具的死士像幽灵一般围了上来。他们移动迅速,像是魅影一般快速地变换阵法,远远看去,竟然像是有几百个人一样把慕容云杯团团围住。慕容云杯浅浅一笑,足尖一点腾空跃起,手中的软剑在空中如同闪电一般幻化出光影。
轻离随着慕容云杯的动作在空中飘来荡去,全身的重量都吊在背后的铁链上很不舒服。但是她顾不了这些了,她的脑海里全是慕容云杯刚才的话。
“我身边这么多女人,谁知道这个叫什么名字……”
“况且,我家中早已经有了未过门的妻子。”
心中有那么一块地方,无端地塌陷下去。虽然在第一次见到慕容云杯的时候便觉得,他是一个用不羁的外表来掩饰自己深情内心的人,自己总是笃定地相信,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块异常柔软的地方,是别人所不曾到达的。今日里他说的这些话,不管真真假假,还是伤了自己的心。
总以为他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以别样的方式匆匆而来,定会匆匆离去。却不料,不知不觉之中,他在自己生命中留下的轨迹越来越长,自己也随着他愈陷愈深。
突然,轻离的身子直线下降,眼看着离那群恶狗越来越近。一只绣花鞋掉了下去,随即便被那群恶狗咬得支离破碎。轻离看过去,只见慕容云杯的手臂上,有着一道深深的血痕,刺眼的猩红色像是一张血盆大口。
“云杯——”轻离不由自主地叫他的名字。这是第一次,不是慕容,不是玩笑时的“小爷”,而是云杯。这两个字在唇齿之间留恋,缠绵悱恻。
突然,她想起自己袖袋中的响箭,虽然双手被绑在后面,她还是哆嗦着摸到了响箭那垂下的细线。她一点一点把它拿出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绑住她双手的绳子在她洁白的皓腕上留下深深的红印。
“啾——”一道微黄色的亮光窜上天空,稍微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得一缕青烟慢慢飘散。轻离有些担心,这大白天的,阳光刺眼得很,不知道天鸣他们能不能看得见。
慕容云杯用力一拉,把铁链绕在自己的身上。
只要有我在,我便不会让你掉下去。粗重的铁链阻碍了他转身的速度,但是却阻碍不了他招数的狠绝,每一招都致人于死地。死士们用长鞭织就了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向慕容云杯扑来。却见他把软剑一弯,轻松地刺入其中一个死士的眼睛,哀嚎声传来的同时大网也出现了死角,他飞快地缩剑一挑,大网便应声而破。那个死士的眼珠子像是一个玻璃球一般滚落到地上。
残肢遍地,血肉模糊,十几个武功精湛的死士一个个倒在了地上,鲜血浇灌了大地,在一片雪地上开出一朵火红的牡丹花。没有人敢再上前。这些都是明月山庄最得力的死士,平时只有极重要的任务才会派他们出去,何况现在是十几个一起上。
“慕容云杯!”待解决完最后一个死士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中透着胜券在握的笃定。慕容云杯看过去,只见那个被叫做“主上”的男子,一手扼住轻离的喉咙,一手制住轻离挣扎的双肩。
“你有两个选择慕容,一个是你挑断自己的手筋脚筋,一个是看着她死。我不要你那么简单的死去,我要看你痛苦的活着,要你生不如死。”
慕容云杯沉默了许久,定定地看着轻离,即使那个制住她的男人已经把手指掐进了她的喉咙,她仍是一脸坚决的样子。美人懂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这样的轻离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发酸,他把软剑慢慢地放在了地上。
“叮——”软剑在雪地上发出最后的哀鸣。
“云杯,不要……”轻离的泪落下来,她不停地摇着头。刚才她一直没有哭,因为她并不害怕。可是现在她却感到绝望般的恐惧像是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散落的头发混着泪水黏在脸颊上,此刻的她是那么狼狈,但是看在人眼里却那么美。
片刻之后,慕容云杯却突然轻松起来,他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那你杀了她吧。”
听了他的话,两人皆是一愣。轻离却是自嘲般地笑起来,原来自己在他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