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玉骨冰肌入夜香(1 / 1)
“轻离,”许问君轻轻推了推轻离的胳膊,“我们回去吧,露有些重了。”
轻离抬起头来,“嘿嘿”地笑了下,率先站了起来,眼睛里仿佛清透着水汽,说来也奇怪,明明喝了好些酒却还是一副清明的样子,她糯糯地说道,“好吧,那我就回去了。”
许问君不自觉地起身想要送她,但想了想,又坐下来,还是说道:“今儿个我还有些事,就不能送你回府了。”
轻离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没事没事,我没有喝醉,我们就走了。”她拉着红豆慢慢地走出了酒肆。今夜的星星很亮,像是眼睛里的星火一般,洒落在夜幕之中。
她们走了不久,许问君的暗卫又来报,说道:“小爷中途又说不来了,说是要去一个地方……”暗卫刚说完就立马不见了,隐入了黑暗之中,因为他感觉到了许问君明显的怒气,弥漫在周身,像是厚重的雾障一般。
“不就是不来了嘛,这么生气干嘛?”暗卫在心中嘀咕着,一眨眼便看见许问君飞快地起身朝酒肆门外走去。
许问君的脚步中透着急切,他走出门外看向轻离离开的方向,哪里还见得着她们的影子,远远看去,留给他的只有空荡荡的街头以及萧瑟的秋风。许问君慢慢地走回酒肆里,对着小二吩咐道:“再给我来一壶胭脂醉。”怎么喝了那么多,自己还是那么清醒呢?什么时候可以放任自己醉一回……
夜凉如水。秋风中隐隐透着桂花的香气,轻离闭上眼睛深呼吸,甘甜的气息沁入心脾,被风一吹,那点点的酒气早就已经消失殆尽,唯留下那醇香还飘散不去。轻离拉着红豆的手,如同孩提时代般一晃一晃的,很快便来到了莫府门口。远远看去,那朦胧的月光下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影在地上被月光拉得颀长,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化解了坚毅的棱角,多了一份柔和。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仰首的背影像是一株木棉花,骄傲而孤独地伫立在那里,竟然让轻离觉得那样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男子听见响声,回过身来,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轻离,他有些意外,但随即轻轻地笑起来,他的眼睛深邃而狭长,眉角更是飞入云鬓,专注的目光像是沙漠中的狂风,卷起万里狂澜。他穿着简单的鸦青素色织锦长袍,袖口和下摆皆是精致的海水纹滚边,外罩一件绛紫色福字暗花对襟立领马褂,静静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是看着轻离。她像是喝过了酒,脸红红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身上穿着男儿的衣服,看起来却像是小孩儿过家家一般。
轻离有些惊讶,她的手摸到放在袖袋里的响箭,不管换什么衣服,她都会把响箭放在袖袋里。小小的尖头扎在轻离的指尖上她才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儿装扮,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衣服的下摆,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找你的。”慕容云杯幽幽地说道,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是罄钟的鸣响,可是透过秋风,一路飘摇,待到进入轻离的耳里时,竟然让她觉得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量。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刚问完,轻离便暗骂自己太傻,上次是天鸣送她回来的,而天鸣又是他的手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慕容云杯没有回答,他向轻离伸出手,他的掌心在月光里泛着白光,让人看不真切:“来,我带你去看昙花。”他等着轻离握住他的手,可是他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仿佛可以等到地老天荒。轻离慢慢地拉住他的手,直到他手上的凉意沁入到心口。她的心轻轻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这凉意还是其他莫名的情绪。红豆看着慕容云杯带着轻离轻松一跃便离开好远,便有些急了,喊道:“小姐,小姐……”
他们哪里还听得见红豆的呼喊,轻离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呼”地刮过,她想起他们第一次的相遇,慕容云杯带着她越过花海,越过了时间的阻碍。正想着,轻离来到了一片茂密的绿叶之中,周身皆是绿色的叶子,像是用叶子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而轻离他们便是隐居在这笼子里的仙子。轻离回头看着慕容云杯,只见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那么温柔,像是最柔软的棉絮。
“你说来看昙花,哪里有花?”轻离用手轻轻抚摸着叶子,上面沾上了露水,摸起来凉凉的,在月光下闪着透亮的光,像是透明的珍珠在叶子上滚动。慕容努了努嘴,示意她往前走。他跟在轻离的身后,看着轻离雀跃的样子,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轻离拨开层层的叶子,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是一个大大的池子,池水平静没有波澜。水池的中央,开放着一朵巨大的白色昙花,如芭蕉叶一般大的花瓣浮在水面上,一层层地堆砌起来,美不胜收。只见那朵昙花在夜里发出微弱的莹白光晕,忽明忽暗的比烟火更好看。轻离回过头看着慕容云杯,只见他正看着自己,漩涡般的眼瞳里映出自己的样子。
“这是真的昙花吗?”轻离指着水池中央的巨大花朵,接着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它为什么会自己发光?我可以再近一点自己看看吗?”轻离一口气说了好多话,这样的美丽让她震撼了。
慕容云杯足尖一点,带着她来到了花瓣上,轻巧的动作甚至没有在水面上产生涟漪。轻离刚一站稳,便迫不及待地用指尖轻轻抚摸着花瓣,这是真的花瓣!可是它为什么那么巨大又为什么会自己发光呢?她不解地看向慕容云杯。
慕容云杯拉着她蹲下来向花芯看去,只见花芯里面飞舞着成千上万只萤火虫,萤火虫发出的光亮才使得它看起来忽明忽暗的。轻离几乎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花朵里,里面散发着阵阵的幽香,轻离觉得自己醉了,被这样的景色灌醉了。
轻离学着慕容云杯的样子,在大如芭蕉的花瓣上躺下来,凉凉的池水就在身边回荡,甚至还能感受到池水的凉意透过花瓣沁入皮肤。轻离孩子气地把脸贴在花瓣上,花瓣上新生的绒毛轻轻搔着她的脸颊。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宛若秋风中盛开的风铃花,萦绕在慕容云杯的心上久久不去。
她侧过身转过头去看着慕容云杯,只见他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指了指头顶。轻离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她不由地发出惊呼。只见那一瞬间,头顶上的绿叶间,原本羞涩含苞的昙花正在缓缓地开放。那原本合拢的,粉红的花苞慢慢地张开来,向人们展示里面纯白无暇的花瓣,在这寂静的夜里,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花朵开放的声音,这是从未听见过的曲调,那么动听,像是婉转的低吟浅唱。头顶的花瓣依次竞相开放,在茂密的绿叶之中散发着迷人的幽香。
“你是怎么做到的?”轻离坐起来面对着慕容云杯,她的声音中透着惊喜,“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是会上花满楼的风流公子,也是可以控制花开花落的神仙吗?”
慕容云杯无奈地坐起来,和轻离面对面,她怎么还记着自己上花满楼的事情。难道女人都是这么小心眼的吗?
“这些花只是为了你才开放的。”就如同我的心一样,只为了你而跳动。后面的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还有,”慕容云杯无奈地说道,“花满楼那次,我是有事要办,并不是故意看见你不理的。”他第一次向别人解释,也是第一次,不希望别人误会。
轻离眯着眼睛,微微皱着眉,狡黠地看着他,满不在乎地说道:“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没说什么。”虽是这么说着,她却不自觉地笑起来,其实心里是高兴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听见。轻离听见两人的心跳,慢慢地慢慢地越来越靠近,最后融合在一起。路上早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偶尔有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的。唯独这两人走得很慢,像是担心这条路太短,走得太快而没有来得及好好地感受。只见两个年轻的男子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在前面的娇小而清秀,穿着不合身的男装,一路蹦蹦跳跳的。而走在后面的男子却是沉稳而冷漠的,他背着手,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唯独看着前面的男子像是看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宠溺。每当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都会回头看看这两个男子,人们都好奇地想要知道,这后头男子眼中的深情到底是来自何处。(典型的腐女思想~~~)
很快便回到了莫府,轻离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是那么短,短得仿佛只过了一弹指。她低着头,踢着路上的石子,说道:“我到了,你回去吧,我走了。”说完也不做停留飞快地走了进去关上了门。尽管轻离拼命放轻了动作,门上的铜扣还是发出了沉重的响声。还好,没有吵醒莫老爷和莫夫人,不然又要挨骂了。轻离吐了吐舌头,靠在门上,双手捧住脸颊。她的脸好烫,还好刚才一直淹没在黑暗中,不然该被人家笑话了。
抑制不住好奇,轻离偷偷地打开门往外看,却见到慕容云杯还是站在那里,甚至位置都不曾变过,仿佛他要站很久很久,直到变成一座瞭望的石像。
慕容云杯也看见了她,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轻离进去,便不再留恋地回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轻离觉得这样的情景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自己明明和他才是第二次见面,就算算上花满楼那次也才第三次,怎么会觉得那么熟悉呢?难道是前世的纠葛吗?轻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摇摇头,甩掉自己的胡思乱想,蹑手蹑脚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真是的,刚才夫人来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紧张……”红豆的抱怨自自己刚踏进院子便再也没有停过。
“嘘——”轻离安抚地摸摸红豆的手,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了一下说道,“别把爹娘吵醒了。”也别把我此刻地心给搅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