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山雨欲来风满楼（1 / 1）

皇帝刚踏进了知秋宫，便看见了守候在门口的淑妃。他穿着明黄色五福捧寿暗花织锦长袍，腰间系一条同色镶玛瑙的腰带，外边儿还罩着一件轻薄的金丝软烟罗，一手拿着折扇一手背在身后，一副器宇轩昂的样子，仿佛任何人站在他身边都会被他那天生的王者气息所掩盖了光彩。他的眼睛狭长而深邃，像是弥漫着大雾，虽是带着笑意，但总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的感觉，没有人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像没有人明白，为什么这么些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对着那个破旧的风筝自言自语。没有人知道这个风筝的来历，它总是被皇帝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作为皇帝，他无疑是个明君，勤于朝政，热爱百姓。常常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到深夜，为了百姓的疾苦而愁眉不展。作为这后宫三千佳丽的丈夫，他雨露均沾，从不过分地宠爱哪个妃子也没有让哪个妃子受冷落过。他像是在他的周身建造了一个坚硬的壳，没有人真正地接近过他的心。他总是把自己的内心深藏起来，从不轻易让人看清。或许吧，作为一个皇帝，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呢？那将变成敌人扼住他喉咙的筹码。或许，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轻易地突破这坚硬的防线真正进入他的世界，可是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淑妃盈盈下拜，刚才的慌乱早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柔美和娇艳。

“爱妃快起。”皇帝虚扶了她一把，然后便一同走进了知秋宫。若容赶紧泡了茶端上来，淑妃接过来，亲自端到皇帝面前，说道：“皇上，这是您早前赏赐给臣妾的雪山银针，臣妾一直舍不得喝，眼巴巴地盼着您来同臣妾一同品尝呢。”

皇帝轻轻地打开盖子，只见汤色黄亮，碧绿的茶叶根根立于水上，茶香浓郁。他微微品一口，说道：“爱妃有心了。”

淑妃娇羞地笑了笑，看似不经意地问道：“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早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皇帝环顾了下四周，一眼便看见了放在不远处的大箱子，说道：“朕听说爱妃家中送来些东西，都有些什么呀？”皇帝朝着箱子努了努嘴，“这么大一箱子。”

“没什么的，家中得了些好料子便给臣妾送来了。”淑妃皱了皱眉，娇嗔道，“还有一些便是臣妾妹妹家中用惯了的东西。妹妹她刚进宫不久，也怪想家的，再说她这一去便是大老远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家中便送了些从小到大用惯了的东西给她，也算做个念想。”

“哦，是这样。”皇帝点了点头，又低头品了口茶，接着说道，“朕挺好奇的，你们这些个小女儿都喜欢弄些什么，这么大老远得还让家里送来，朕能看看吗？”说着看着淑妃，眼中满是期待的神情。

淑妃有些僵硬，从刚才皇上一提到这事开始她便紧张的直冒汗，这会子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随意地笑了笑，说道：“还能是些什么东西呀，就是些用惯了的梳子还有些饰物什么的，皇上若是要看，臣妾当然肯了，臣妾只是怕污了皇上的眼。”说着便笑着转过身去，朝着箱子走去。

刚一转身她的笑容便垮了下来，这要是真的打开来给皇上看，该怎么个解释法才能说得通呢？这里边儿的人还没来得及换上自己妹妹的衣裳，一些事情还没来得及交代，这要是问起来准得穿帮。这私藏外人的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说要是被皇上看出了什么端倪，发现自己偷偷调了包，这不仅仅自己，襄王和妹妹，还有整个家族都得受到牵连。淑妃感觉到自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心里一抽一抽的。一旁的若容也是紧张的要命，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是软绵绵的，站都站不住，直直的就要跪下去。淑妃走到了箱子跟前，又回头看了看皇帝，只见他正含笑的看着自己。淑妃柔柔地报以一笑，便慢慢地打开箱子。箱子一点一点的开起来，外边儿的光线一点一点照亮了原本黑漆漆的里面。淑妃看见里面的人的脸，她早已经吓得哭了起来，现在整张脸上都是泪痕，还拼命捂着自己的嘴怕是发出声音。她的目光中充满着哀求和绝望。这好好的人生怕是要毁了。

正在这时候，李公公的声音从外边儿响起来：“皇上——皇上——”

“李福海，什么事情啊，这么大呼小叫的。”皇帝仿佛是有些不悦，声音中透着不满。

“皇上，奴才该死，扫了皇上和淑妃娘娘的兴致。”李福海作势打了自己一嘴巴，其实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道，接着说道，“皇上，户部尚书陈大人求见，好像是有急事，正等着见您呢。”

“哦，是嘛。”皇帝略一沉思，回头对着淑妃说道，“爱妃，朕下回再来看吧。”说着便站起身来，匆匆走了出去。

“皇上起驾——”

李福海尖细的声音这一次听在淑妃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动听，她大大松了口气，笑容恢复如常，对着皇帝离去的背影说道：“臣妾恭送皇上。”一直到皇上走出了知秋宫看不见人影了，淑妃才站起身来，若容刚才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这一会子，皇上刚走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若容，别愣着了，快去把门给关上。”听了淑妃的吩咐，若容才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把门给关了起来。

淑妃来到箱子前面，忙把箱子打开放她出来，只见那姑娘早就已经吓得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地蜷缩在箱子里，整个身子弯得像是一只虾子，眼中的泪水不自觉地落下来。淑妃在若容的帮助下才费力地把她从箱子里拉出来，说道：“没事了。”

那女子愣愣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身边的淑妃和若容，像是要确定皇帝是不是真的已经走了一般，才怯生生地从箱子里走出来。淑妃拉着她在桌子边坐下，若容忙泡了杯茶给她压压惊。淑妃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说道：“也为难你了，你肯替本宫妹妹嫁到突厥去，本宫很感谢你，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但是从你嘴巴里走漏了什么风声，本宫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有，本宫一定让你的爹娘也一块儿给你陪葬。”说着淑妃朝若容示意了一下。若容便从里边儿拿出了三大箱子的东西，金光闪闪的一片。那女子不自觉地走过去，拿起箱子里的东西看了又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穷人家出身，从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黄金珠宝，要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爹娘也不回把她卖了换钱。

“这些都是你的，算是本宫给你的嫁妆。对于你来是说，嫁到突厥去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情。但是你要给本宫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宫的亲妹妹，是皇上亲自封赏的郡主，别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淑妃嫌恶地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若容立马反应过来，在丫鬟的帮助下给她换了一身衣服。果然人靠衣装，换了衣服以后，那女子便大大的不同起来。淑妃绕着她转了一圈，看了看她说道：“恩，不错，还算有点姿色。”

“谢淑妃娘娘夸奖。”那女子微微俯身，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的。

“掌嘴！”淑妃刚一说完，若容便上前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那声音脆生生的，一听就知道打得不轻。那女子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淑妃，心中有怨恨但又不敢有什么动作。

“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穷酸的女子的，你是本宫的妹妹，刚才和你说的没记住吗！你该叫本宫姐姐。这一巴掌就是提醒你，若是再出什么差错，你受的可就不止这些了。”淑妃轻蔑用的眼神看着女子，回头对着身后的侍女示意了一下，立马便走上来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把女子给架住了。

只见若容从后面拿出了一个烧得火红的烙铁，长长的一条，像是一条火蛇在吐着蛇信子。那女子被人架住了动弹不得，只是不停地摇着头，不停地挣扎，可是一点都动不了。

若容把烙铁交到淑妃手上，淑妃慢慢地走近她，说道：“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可是怎么办呢，本宫的妹妹小时候调皮在厨房里玩耍，不小心碰翻了正在煎药的药罐，当时滚烫的药汁倒下来，正巧倒在了她的手臂上。虽然后面请了大夫细心的调理但还是留下了疤痕。即使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但本宫还是不能冒险。”说着把女子的袖子撩起来，等若容拿了一块布把她的嘴堵起来以后便烫了下去。

滚烫的烙铁贴在肌肤上，发出“吱吱”的声音，甚至可以看见冒出的白烟。女子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落下来，手臂绷得很直，仿佛骨头都要“咯咯”作响。终于熬不住，女子昏了过去，嘴里的布掉了下来。若容和几个侍女抬着她进了东暖阁，淑妃看着他们的背影，对着若容说道：“请个信得过的太医，给她好好调理着，让她好得快些，别弄得像是新伤似的。”

养心殿内，皇帝坐在御座上，一手扶着额头，一边沉思着。下面站着户部尚书陈大人，两人皆是一脸的焦急。

“疟疾，疟疾，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皇帝看着陈大人，说道，“朕要亲自去看一看那边的灾情，明天咱们就动身，你随朕一块儿去。”

“皇上，万万不可啊！”陈大人作了个揖，说道，“您是万尊之躯，怎么……”

“不用说了，朕已经决定了。”皇帝打断陈大人的话，接着说道，“这是朕的天下，同样的，他们也是朕的子民。朕一定要去看看。只有看到了实际情况，朕才可以做出最明智的抉择。就这么定了，您跪安吧。”

“皇上——”陈大人还要说是什么，但是皇帝摆了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看来这一趟，皇上是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