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与君生别离(1 / 1)
“小爷——小爷——”来人轻轻地喊着,不敢太大声,怕是引来了其他人。
慕容云杯松了口气,拉着轻离从大石头后面走了出来。来人是一个穿着秘鲁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腰间系着简单的黑色腰带,浑身透着股干练的气息。他看见了慕容云杯,赶忙上前,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只见他单膝跪地,说道:“属下来迟。请小爷责罚。”
“你起来吧。我没事。”慕容云杯把男子扶起来,问道,“只是,我发出信号弹那么久,你们怎么才来?”这些属下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最信任的手下,不可能故意拖延时间,所以他才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我们看到信号弹就立刻出来了,在路上碰上了襄王的手下,加之这里地处偏僻难找,我们才来晚了。”男子低垂着眼,飞快地说道。轻离看着慕容云杯,此刻的他又恢复了在人前一贯的高高在上的样子。
慕容云杯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说道:“哦?襄王的手下。他有什么事情?”
男子看了看轻离,然后小声的在慕容云杯耳边说了一些话。慕容云杯不动声色地看着远方,许久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也难为他了,他应是实在没了法子,才找上了我。”
“天鸣,你送这位小姐回去。”慕容云杯微笑着看着轻离,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安慰道:“这是我十分信任的手下,他会安全把你送回去的。”
轻离点了点头,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都低垂着眼睛,没有人看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慕容云杯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只是觉得可爱,他执起轻离的手,从衣襟里拿出一个梭形的东西放进她的掌心,故意逗她:“你任何时候想找我了,就用这个。”
轻离低着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再不好意思看他,微微俯了俯身便跟着那个叫天鸣的属下走了。慕容云杯跟着他们来到了马车旁,看着轻离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茫茫尘土中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忘记问她的名字了。他笑着摇了摇头。但随即敛住了笑,若不是牵扯到宫里的事情,襄王也不会找上自己。他想起刚才天鸣在他耳边说的话:襄王的属下刚才来报。说襄王想请小爷您花满楼一聚,他知道您一般不参与宫里的事情,但此事非同小可,他会天天在花满楼候着直到您去了为止。
慕容云杯闲庭信步般地往回走,像是叹息般地说道:“我们回府,让他等着。”
轻离坐在马车里,看了看周围。这是上好的马车,里面的空间很大,坐上三四个人还绰绰有余。四周皆是福字暗花的锦缎包边,如意云纹的雕花窗框,还放着几个水红色绣花坐垫。想必这慕容云杯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想到慕容云杯,轻离拿出刚才他给的东西,放在手心里细细地看着,这是一个用厚厚的木头镂空而做成的梭形的东西,两头开口,一端有一根细线垂着,断面整齐,中间鼓起的地方有两个圆形的小孔。中间填充着像是泥土一般的东西。轻离放在手心里掂了掂,还怪沉的。
她拉开马车的门帘,看了看一路沉默不语的天鸣,问道:“我们坐了马车,那慕容云杯不回去吗?”
天鸣没有回头,只当她和慕容云杯其他交往的姑娘没什么不同,淡淡地开口,听不出情绪:“小爷自是有他的事情要办,就不劳姑娘费心了。属下自会负责姑娘的安全,把你平安送回府的。若是有什么要和小爷说的,可以告诉属下,属下一定会帮你转告的。”
轻离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急忙争辩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他受了伤,我们坐了他的马车……”
“姑娘是什么意思,不用告诉属下。”天鸣打断她,“属下的话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轻离有些无奈,这个人怎么这么难沟通呢?一路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轻离伸长了手臂摊开掌心,对着天鸣冷漠的后脑勺,问道:“这是刚才慕容云杯给我的,能告诉我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天鸣回头看了一眼,便瞧见了她掌心里那个看似不起眼的东西。这是从见到她以来的第一次,天鸣好好地审视了下轻离,他的目光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个女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是小爷给你的?”看着轻离点了点头,天鸣认真地说道,“这是响箭,是小爷的信号弹。当你把它发射到天空的时候,我们这些属下,不管在哪里,在干什么,都会放下一切,第一时间赶来的。”
轻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安静地回到了车里。骏马在广阔的道路上奔跑,直到到了集市上才慢了下来。没等天鸣开口,轻离便说道:“我家住本城莫府。”在这个安阳城里,莫家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富商。莫老爷是做茶叶生意的,常年把江南的茶叶运进来,一些进贡给宫里,剩下的便卖给安阳城的百姓。安阳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是莫府的常客。莫府的下人们也都是训练有素的,什么人喜欢什么茶都记得一清二楚,不需要提醒。到了时间,自会给人送了去。
到了家,轻离才反应过来,先前自己跟着娘住在南郊的避暑山庄,一时间忘记了,竟让人送回了这里。可是轻离觉得筋疲力尽了,这闹腾了两日,体力早就已经消耗殆尽。想着先在家里歇下,让人赶去避暑山庄捎个信儿就是了。她走进了前厅,没想到却看见了好多人。莫夫人和红豆都已经从避暑山庄赶回来了。莫老爷背着手,不安地踱来踱去,眼睛里满是血丝,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莫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地垂泪,红豆站在一旁,一边哭着一边用手绢给莫夫人拭泪。一旁还站着许多丫鬟家丁,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出声。轻离知道自己闯了祸,赶忙走进去。
“爹,”轻离怯怯地叫了一声,又回过头去,“娘。”
莫老爷转过身来,看是轻离,一瞬间眼中闪过狂喜的神色,但随即便扬起手要打下来:“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娘有多担心。平日里你偷偷溜出去玩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竟然敢一夜不回,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莫夫人赶紧走上前去护着轻离,对着莫老爷说道:“好了好了,回来就好。轻离那么懂事,我想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你看看,这都弄成什么样子了。”莫夫人心疼地抚着轻离的脸颊,看着她撕破的裙摆和身上的血迹,对着轻离左看右看,问道,“轻离,怎么有血,你受伤了吗?”
“娘,我没事,是我救了一个人。”
“小姐,你吓死我了——”红豆哭着拉着轻离的袖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办。”
“你说你救了个人,是什么人?”莫老爷最先冷静下来。
“好了,下次再问吧,轻离刚回来,一定很累,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莫夫人打断莫老爷的话,转头对着红豆说道,“你们先去吧。”
轻离在红豆的陪同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听见莫老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都是你给惯出来的性子。这一个月别让她给我出门,在家里好好反省一下。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回到房里,轻离在红豆地服侍下换上了藕色单罗纱寝衣,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轻离沉沉地入睡了。她又梦到了那片桃花林,那个四面八角的凉亭,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是轻离能感觉他的心情,那是一种无奈而又笃定的矛盾心情,他的声音熟悉却又陌生,明明就在耳边却又像是被风阻隔了开来。他还是说着那句话:“你只要站在原地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好,我一定会等你。轻离听见自己在心里这样说。
这一觉轻离足足睡到了第二天的巳时。外面耀眼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铜镜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屋子里的东西都像是披上了一层金光。轻离的精神完全恢复了过来,她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禁开始怀疑,这次的相遇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红豆听见屋子里的声音便走进来,笑着问道:“我的小姐,你真是懒虫,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呵呵呵,”轻离笑着应着红豆,仍是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红豆,我回来时穿的那件衣服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喏,是不是这个?”红豆摊开的掌心里俨然放着那个梭形的响箭,“小姐,这是什么呀?”
轻离拿过来放在手心里,原来这惊心动魄的一场相遇不是在做梦。“这叫响箭,是信号弹。是我救的那个人给我的。”
“真哒,小姐给我看看。”红豆从轻离手中接过响箭,拿在手里把玩着,一脸好奇的样子,翻来覆去地仔细瞧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小姐,许公子在前厅呢。”
“你这丫头,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呢?”轻离假装生气地说道。
“是许公子说不要叫醒你的,他和夫人在前厅喝茶呢。”红豆赶忙从填漆戗金菊花纹立柜里拿出了一件樱草色彩绣芙蓉花软烟罗上衣和一条橙黄素色祥云纹滚边的百褶裙,一边伺候轻离穿上,一边说道,“夫人早上去庙里上香祈福了,说是保佑小姐今后都平平安安的,回来的时候正巧了碰上来府上许公子。夫人就和许公子在前厅闲聊呢。”
“是嘛,大概是我昨天的样子把娘给吓坏了吧。”轻离坐在铜镜前,看着红豆拿着各种簪子发钗对着自己比划便指了指手边的扭珠蝶形珍珠长簪说道,“就戴这个吧。”说罢自己又捻起几朵极小的红珊瑚珠花戴上。
还没到前厅的时候,便听见许问君的声音传来:“夫人谬赞了,对于书画问君只是略懂一二……”
“娘,”轻离走上前去叫道,又转身看向坐在左侧的许问君,稍稍俯了俯身,说道,“许公子,久等了。”
许问君微微点头回礼道:“刚和夫人聊起书画,夫人见解独到,让在下实感佩服。”
正说着,府上的丫鬟带着几个小厮端着一大锅粥和一盆馒头上来说道:“夫人,粥和馒头都准备好了。”
“好,你们先端出去吧。”莫夫人站起来,对着许问君说道,“昨日小女遇上危险,幸得菩萨保佑才平安回府。今日特地去庙里上了香,回来便烧了些粥和馒头,准备分给大家。”
轻离扶着母亲向外走去,许问君跟在她们身后,脑海中回味着刚才莫夫人的话,心中暗暗地想着:“遇到危险……遇到危险……是单纯的巧合还是什么人也知道了呢……我可不能让这到了手的鸭子白白给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