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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电话掉在了地上。
如梦惊醒。
萧萧甩下肩上的书包,什么都来不及想,向外面冲去。
雨已经下得很大,雨点就像子弹一样密集,发疯似地拍打着玻璃。不知道是谁家的窗户没有关紧,扇叶被风无情地推向墙壁,一下又一下的声音像一个女人委屈的呜咽。
啪啪啪,哗哗哗。
风雨交织成一片。
在冷雨中打了个寒颤,闪电划过天边,雷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意识开始慢慢地恢复,恐惧开始一点点地聚集,很快漫过了心脏。
心里,硬生生地,开始疼痛。
萧萧拼了命般地奔跑,风中纷飞的树叶狠狠地拍打在她的脸上,像是魔鬼的巴掌扇在了脸颊上,疼牵扯着神经末梢。
风中奔跑的她就像一叶枯蝶只能听从风的安排,多么想有什么力量可以来帮自己一下,让自己可以马上见到姐姐。可是什么都没有,无助和恐惧紧紧地收缩着自己的心脏。
雨水被溅碎一地。
医院里。
走廊里一片安静,只有偶尔护士经过时鞋子碰撞地面发出的“咯嗒”声。这样的静让人联想到了死亡,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萧萧的脑海中盘旋着,她不敢往下想。
白色的墙壁,可怕的气息。
地板上被带进来的雨水在静静地流淌。
“你他妈还知道来,整天磨磨唧唧,就不能快点!”
“你让我怎么快?”
“少在老子面前装委屈!”
萧萧的肩膀重重地撞在了墙上,骨头都碎了,那些看不见的细小的碎片随着血液一起流动,最后终于到达了心脏。疼痛,像蚂蚁在啃噬一般。
“我姐现在在哪里?”
“你还知道问?”
“我为什么不问?”
“现在马上给老子滚!”
他转身就要走掉,一脸的不耐烦。
早就说过他不爱她们,萧萧在心里冷笑,这个被自己称作“爸爸”的人还真是冷酷无情,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和她生起气来。
“哪个病房?”
“自己找去!”
父亲很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告诉我!”
“滚开,少跟老子在这里矫情!”
如雷般的怒吼。
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推开了上前来抓住父亲胳膊的萧萧。她无助地蹲坐在地上,地上的泥水浸湿了她的裤子,一片冰凉,一直凉到心里。
多脏的泥水,多少人践踏过,萧萧感觉自己在父亲面前就像这泥水,可以随便地被他甩在地上,不管不问。
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来都是这样,习惯了冬天的寒冷便感觉不到严寒了。
“先生请您小声点,这里是医院。”
从旁边经过的护士小声地提醒着正在暴怒的父亲,然后很疑惑地看一眼蹲坐在地上的萧萧。
“还是原来的病房。”暮忠林很不耐烦地说。
萧萧很感激刚才经过的那个小护士,因为她的经过父亲才没有再一次暴怒。
她推开病房的门,里面一片安静,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罩,显得气氛很宁静,一种让人心安的宁静。窗台上放着一盆绿色的植物,叫不上它的名字,碧绿的叶子,看着给人一种希望。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景象,也不过是看不透的雨帘和在雨帘中匆匆赶路的行人。
雨水从玻璃上缓缓流下,像是谁在流泪,没有委屈,没有悲伤,只是单纯地流着眼泪。
有时候会是这样,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去想,眼泪就会直直地流下来,一直流到心里。
没有原因地,哭泣。
连自己也会感到迷惑。
姐姐安然地躺在床上,薄薄的被子盖得很好,两只手都被放在了被子里面,右手打着点滴,透明的液体在针管里缓缓流动。姐姐的样子安详得像一个熟睡的老人,可就在刚才她还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那是怎样的抗争?氧气罩盖住了她的半张脸,遮挡了些平日的美丽。萧萧长久地盯着姐姐的脸,仿佛下一秒这张脸就会消失一般。姐姐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圈好看的影子。萧萧想起了以前,姐姐睡着的时候,睫毛总是会时不时地颤动一下。她被自己突然浮现出的记忆吓了一跳,为什么现在姐姐的睫毛一动不动?
恐惧席卷而来,黑暗迅速将她包围,紧紧地,快要窒息。
针管里的液体又落下一滴,瓶子里冒出一个气泡,然后破掉。
萧萧抬起头,看见缓缓滴落的液体,提起的心重重地放下,力气被抽走了一般,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眼泪直直地流了下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是在恐惧着那一天的到来?
哭泣,借着这昏暗的灯光,和着窗外哗哗的雨声。
“你他妈在这里哭什么哭?”
病房的门被大力地打开,暮忠林走了进来,浑身湿透,头发上还在滴着雨水。带进来的一股水汽,湿湿的,在病房里弥漫。
“你妈呢?”
“她还没有下班吧。”
“放屁!老子早就通知她了,比你还早!”
“她来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夏菊这个死女人总是这么不靠谱!”
平静的湖面被人投进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嘭”地一声,水花四射。
夏菊这个死女人?为什么他骂人的时候总是这么地口不择言?母亲在他的心里从来都是一文不值吗?
萧萧的耳朵里像是被放进了一团火,火势迅速变大,最后终于烧到了心里。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妈!”
所有的愤恨都集中到了指着暮忠林的那根手指上,她真想手上能喷出一团火,把暮忠林烧得体无完肤。
“滚!都他妈地跟你妈一样!”
姐姐的眼皮痛苦地眨动了几下,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中会是怎么样的景象?是不是现在的场景?
萧萧看到了姐姐眼皮的眨动,这样的争吵会惊到姐姐。她把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暮忠林拽出了病房,她的手上汇集了所有的力气,指节都泛着白色,指甲快要断裂一般。
“你要死啊!”
“是,我要死!等我们全都死光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你就快活了,是不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阵黑暗,然后长长的闪电划过。娇小的身体被甩到了墙上去,骨头的碎片又开始随着血液流动,沙沙的声音。
走廊的一端晃过暮忠林的影子。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是打算一直下下去了吗?直到把整座城市都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