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皇宫一角(1 / 1)
林婉清面对暴躁发怒的林太后,刚踏入正殿门口立刻站定不动,习以为常的迎接朝她飞过来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下颔处,然后自脖颈流入衣领内,精致贵重的上等官窑茶盏砸中了她额角,她依旧笑得雍容柔和,从容淡定上前福身请安,逶迤在地的裙摆缓缓从水渍处拖过,定睛再看时,光滑明亮如镜照人的金砖地板上已滴水无痕,只余一滩茶叶。
跟在林婉清身后的宫女惋惜的瞥了眼华丽的裙子,可惜的轻叹。
林太后愣了一下,握着林婉清的手心疼的看着林婉清额角下颔的红痕,“你这傻孩子,怎么不知道躲一下呢!瞧瞧,唉呀……”
林婉清不甚在意的用手帕抚了抚额角,“儿媳还以为母后在生儿臣的气呢,哪里敢躲。只要母后能泄了火,别气坏身子,让儿媳做什么都愿意。”
林太后笑得满意欣慰:“你这么乖巧懂事,哪里有惹哀家生气的地方,说来说去,都是那个贱人留下的祸根子!上官燕疏杀了孝儿,竟然还什么事都没有,真是……真是……”林太后气极,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词,于是狠狠的绞着帕子。
林孝再得宠,也只是庶子,而且正因为是庶子,还很得林雍与林太后的欢心,反而触犯到林家嫡系的利益,虽说林孝纨绔无能,成不了什么大事,但林家嫡系总觉得膈应,如今他死了,身为林家嫡长女的林婉清自然喜闻乐见。林婉清擦了擦眼角,伤感道:“自从得知孝弟去了,儿媳连着几宿都夜不能寐,常常回想未出阁时的日子。唉,孝弟那么年轻,连个子嗣都还没有。”
林太后越听火越大,举起另一只茶盏又要扔去。
林婉清拦住林太后,轻声道:“母后,此事却也不能全怪长公主,长公主毕竟还小,又才会宫,许多规矩都不知道。若是那日长公主身边带着侍卫,恐怕也不会发生这等惨事了。”
在上官燕疏才回宫来向林太后请安时,林婉清便婉转的提过此事,可后来林太后顾忌太上皇,又做了罢。林婉清心知此事急不得,不能太过急躁,不能太过明显,以免将自己也扯进去,等了许多,林孝之死,她终于等到了这个好机会。林婉清十指纤纤,为林太后奉上新的茶杯,静静的等着林太后自己思量。
“你说的对,凡皇室公主身边都有一两个教养嬷嬷的,长公主身边还没有呢。只是,太上皇那边……”林太后还是有些犹豫,上官燕疏的事,青霞宫的事,上官晔都是亲自插手询问,不许其他人干涉,连他印象极好的林婉清也只是在他派去的人的监督下做事。
“母后您只是派教养嬷嬷教导长公主一些规矩,又不会苛刻虐待她,再说,长公主一身本事,连男儿都可对付,几个宫中嬷嬷哪里又奈何得了长公主呢!”林婉清打趣笑道。
林太后定了定心,放松的一笑:“是啊!”
上官燕疏,命留给你了,机会也留给你了,接下来,便是看你的了,日后你是上天入海震啸云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是跌入泥地苟延残喘,卑微弱小任人欺凌,都不再关我的事了。林婉清掩唇,侧首对着林太后,眼神清亮笑容烂漫。
后面林太后慈爱叮嘱她别太好说话,狠心收拾一顿后宫那些狐媚子,在皇上面前别太端着架子等等之类的话,她听得恍恍惚惚,全副心神已被心底某个男子挺拔的身影占据了,男子的模样随着时日移去,愈发淡薄,面目不清,而对身侧慈祥长辈样的林太后的怨恨亦愈发深入骨髓。
上官燕豪英锐的五官出现在林婉清的脑海,与其威严凌厉的模样不同,上官燕豪有一副最是多情不过的花花肠子。林婉清语调轻轻,却字字坚定的道:“您放心,儿媳会好好拉回皇上的心的。他是夫,是天,是命。为了林家,为了自己。”像是说给林太后听的誓言,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断绝所有的痴心妄想。
林太后揉了揉耳朵,茫然问道:“婉清你后面说的什么?”
林婉清道:“婉清会好好听姑母的话。”
林太后给上官燕疏派了两名教养嬷嬷的事很快传遍皇宫,各处反应俱不同。
最先得到消息是上官晔,在林太后着手准备教养嬷嬷人选的时候他便已知道。
安公公皱了皱眉头,道:“太上皇,要不要阻止太后娘娘?”
上官晔正惬意的逗着八哥,外面天气正好,上官晔头微仰,阳光在眉宇间洒下细碎的金影,那一刻他含着笑意,带着饶有兴趣的口吻悠闲道:“不用。我还好端端活着呢,林氏不敢太过分,我很想看看,燕疏会如何应对……可别让我失望啊!”忽有风起,吹散了本就飘渺的尾音,却更加悠远绵长,若有若无,仿若天边语。
安公公深深低下头,恍若未闻。太上皇对华贵妃的宠爱深情他看在眼里,太上皇对长公主的纵然保护他看在眼里,他只需看见这些便够了。皇宫里的人,知道得太多的,最后都成了死人;能活下来的,都是什么都清楚,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而另一边,是关雎宫里仅次于上官晔得到消息的上官燕豪,这时教养嬷嬷已在去青霞宫的路上。
上官燕豪除了皇帝寝宫,还另有一个特意重建的寝宫——专程宠幸除皇后之外的后宫女子的关雎宫。此刻上官燕豪衣衫不整慵懒的躺在靠窗的软榻上,似是初醒朦胧,只是却出乎众人意料的,传言“可一日不食,不可一日无妇人”,“独宿孤煞人,鸳鸯共枕眠”的多情皇帝,是一个人睡的。屋子里没有浓郁的、特殊的香气,身上也没有暧昧的痕迹,可见之前也没有什么春意盎然的活动发生。
上官燕豪的贴身太监口齿伶俐的将事情清楚叙述,上官燕豪拢着松松垮垮的衣襟,神情惺忪,眉目舒畅,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这主意,一定是朕那位贤淑端庄的皇后出的吧?”虽是问句,却肯定无疑。
贴身太监俯身:“奴才不知。”
上官燕豪自己系上衣带,起身朝十二幅工笔仕女图屏风后走去,一边趿着软鞋一边懒散道:“随她去吧,只要别玩得过火,扰了朕的计划便成……她好久都没找过什么乐子玩了……母后……也是个给个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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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坐车回家过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