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1 / 1）
过年的气氛总是这么美妙，明明每年都一样，却总是在期待的心情中姗姗而来，又在失望的心情中如流星飞逝。街上，人来人往，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只要叫上一杯咖啡在街角小坐，就可以欣赏到多部电影同时上映，只是你不知道哪部是烧钱的大片，哪部是文艺小范儿，但最重要的还是是否满意自己的这部映画。
我先前负责的创意产业区的项目已经上轨道，做起来也相对顺手很多，于是我就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去挖掘其他素材，我也在这一行做了近两年，不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编辑，很多东西要从自己的视角出发，要有自己的思想和专业性。
if you haven't change your mind そばにいてほしいよ tonight……
“喂？”
“喂？！”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是有些不可思议，“你睡着了？！”
“呃，好像是……”呼——我抬起头来，台上的人正在津津有味地讲着,周围的人津津有味地听着，还不时点点头，给点反应。
“还好像是，你睡糊涂了吧！”老梁呛了我一句，“你别忘了你还有报告要解决的？”
“哎，怨不得我，前面我可是奔过来的，得先喘口气吧，这里空调又开得超级暖和，你就不自觉地把演讲翻译成安眠咒，这不就很容易睡着了嘛！”我说道，“你别担心，我开着录音笔呢，而且他们还有会刊资料，我还可以再睡一会儿！”被老梁嗤了一声，挂了电话。
这是一个小范围的经济论坛，请了各大高校的一些有名望的经济学教授和一些企业家来讲现在的经济形势、政府政策，分析并展望以后的发展方向。我们这些媒体工作者主要就是过来凑凑热闹，然后写点报道。
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对经济是七窍通了六窍，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听得下去？而且在这即将过年的气氛下，谁能忍得住那份躁动？
台上的人说，虽然近几年我国对于经济发展的重心已经从第二产业转移到第三产业方面，但对于很多地区而言，这方面的发展仍存在严重不足，所以很多企业家在制定企业发展目标的同时，必须考虑到地域性的差别……我又重重地打了个呵欠，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去听企业家讲故事，而不是教授教课，虽然现在很多人都接触经济，天天听着所谓的经济，但还是半吊子，或干脆就是不懂装懂，与其学术化，不如通俗化。不过嘛，这论坛论坛，就是一大帮子人在那里装牛逼！
终于熬到结束，我疾步走出大楼，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猛地被冻了一阵。今天的工作也结束了，负责论坛就这点好，能白得几天的悠闲，正好可以乘着节日的气氛去逛一逛商场，给大家买点新年礼物。
太贵重的东西我也买不起，小小心意，觉得意思到了就好，给张姨买了条素色的围巾，给小叔的是衬衫和领带，挑的也是百搭款，给芷晴她们挑的都是化妆品，凌霄的话，打算送他一支签字笔，老梁的比较难选，挑来挑去的，还是决定给他一个Zippo的打火机。最后，是送给自己的礼物，犒劳自己这一年以来的成长，狠下心来买了一套很喜欢的衣服。花钱时的感觉真是好，但是花钱后的感觉就开始慢慢down下来，但看着手里的东西，想着这是靠我自己的努力赚回来的，心里的满足感还是油然而生。
但是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整个节日的气氛其实只是一场虚构的前奏，让人麻痹的现在时，无所顾忌享受当前而忘乎所以，随后而来的，是始料未及的暴风雨，配得上迟到的礼物之称，够惊喜，够震撼，够难忘，值得一生铭记。
重新回归工作的那天，一大早就被总编的电话惊醒，没有别的话，只是让我赶紧去他办公室一趟，我满怀疑惑地坐到总编面前，看着总编一脸的凝重，不安，萦绕在心头。
总编将一份报纸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时，总编缓缓开口，“这是今天的报纸……”总编的迟疑，让我心底萌生的那种不安加深，“你看一下头版头条，是关于你……”我低头看了一眼，心猛地往下一荡，主编继续说道，“你看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为争得收养不惜背叛挚友，丁氏养女自小心机深沉”标题很长自然很醒目，是据所谓的知情人士独家披露，我好像应该知道是谁，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还是挑现在这个时候……
“Erica？Erica？”总编叫了我两声，我回过神来，对上总编透露着疑惑而关心的眼神，问，“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
“那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正好再不久就是春节，你就当是提前放假？”主编见我不出声，这么说道。
“不用了，该来的还是回来的，况且，这里说的没错。” 我将报纸递还给主编，主编的脸色不太自然，“抱歉给您和杂志社带来影响，我会辞职的。”主编一愣，忙摆摆手说不是这个意思，我问如果没事就先出去了，他点点头。
走出办公室，思来想去，都没弄明白这件事意欲何为，要说捅破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在三年前就捅破，那时这样做就可以将我彻彻底底地击倒，我也会一辈子窝在自己的壳里。可是现在，到底是为什么呢？
“小钉子，怎么回事？”忽然被拉到一个角落，老梁指着手里的报纸，皱着眉头问我。
“就是这么回事！”我也指着说道。
他不可思议地瞪了我一眼，“说得这么轻松，好像不是你的事一样？！我认真问你呢，一早上全办公室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你说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淡淡回道，这回他无语了，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没有那么好，所以，你没选择我是正确的。”
“你又开始乱说了是不是？”他双手扶着我的肩膀，“小钉子，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这报纸上说的是我，你一直以来看到的也是我。”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他认真地看着我，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我明白为什么是他了，是不是如果我比他更早认识你，现在你心里的就会是我了？”
我愣在那里，沉默良久，直到手机铃响，我想接电话，被他握住，我只能，“……对不起，我不知道……”手机铃声一直响着，“老梁，很多东西是不能如果的，其实你根本不会爱上我，这一点你我都清楚！”
两秒后，他松开我的手，我接起电话，小叔让我赶紧下楼。我看了老梁一眼，他点点头，我说了声谢谢，转身跑去电梯口。
等我到楼下，还没跟小叔说上话，电话就又开始唱歌，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芷晴他们，没想到穗穗也大老远地打长途过来，看来大概全中国都要知道了，而江一其的电话更是让我意外，没想太多，一个一个解释完。合上手机，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吃惊，抬头瞥见小叔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吐了吐舌头。
“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小叔的语气虽然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所以我并不觉得难受，因为有小叔在。
“可这是事实。”
“如果不是呢？”
“恩？”我看向小叔，小叔的表情没有异样，但，我试探着问道，“小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听我这么说，小叔的脸色终于有些波动。
我一口一口吞着杯里的液体，不管它的味道该是如何的呛人，如何的苦涩，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还没醉？看着眼前排成整列的酒瓶，于是豪迈地换成瓶子直接灌。
“遇上烦心事了？”从旁边飘来一个女声，好像在哪里听过，然后感觉旁边有人坐下，我转过头看她，缓缓放下酒瓶，渐渐回想起来，然后向后靠着，淡淡笑开，说道，“哈哈，没想到居然来了这里！”
“看来你还记得我？”她也笑开，精致的妆容便如花般绽放，她顺手拿起桌上的酒瓶，伸过来，我会意地碰了碰，她很豪爽地仰头喝了两口。
“你第一次出场太惊艳，第二次见面太意外。”我如实说道。
“哦，是吗？”看着她依然浓艳的妆容，搭配着火红的紧身连衣裙，仿若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刻，四年的时间，对她而言，竟然好像只是悄然一个转身，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还是这么漂亮。”我由衷地赞叹道。
“都是假的。”见我惊讶地望向她，她扑哧一声笑了，戏谑一般地说，“一看你就知道不是经常化妆的人，来，姐姐今天给你特别服务。”说着拉我起身，不知为什么，对着她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很自然而然地就跟着她走。
她将我带进里间，说是她的办公室，我看着一点也没有办公室的样子，更像是她的私人化妆间，好几面大大的镜子挂在墙上，满足全方位视角的自恋，桌上好几个大大的化妆箱，我的表情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大概酒精摄入过多，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我很清醒？
“哈哈，瞧你！”她先嘲笑我一番，然后将我按在椅子上，娴熟地打开化妆箱，抄起家伙就在我脸上摆弄起来。我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任她摆弄，有种感觉，脸不是我的脸。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浓墨重彩，既像唱京剧的旦角，又好像是跳梁的小丑，不禁脸色有些哭丧，但被浓妆遮盖着，不知道她有没有觉察。
“喂，别打击姐姐的自信心啊，看你这哭腔，姐姐要质疑一下自己十几年的功夫了！”听着她的腔调，我不禁喷笑一声，心里却在想，这么浓的妆，也能看见下面的表情？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很亲切？”我不禁脱口而出。
“那是因为你今天比较脆弱，而我正好像天使般温柔地出现在你面前。”她的表情表现得很柔和，很淡然，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说，“ok，搞定！”我凑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地看着，她在一边说道，“先直接在眼妆上覆盖烟灰色系，眼尾上挑很常用，京剧脸谱中的眼尾都是上挑，这样可以显得人很精神。给你涂浅色眼影时，加了一些咖啡色的颜色在眼窝处，使眼部显漂亮而不浮肿。我还在后眼角给你贴了几丛假睫毛。这是先用一层蓝色的睫毛膏，然后用深棕色的睫毛膏再涂一层，让眼睛变得亮起来。然后是用海绵轻拍将腮红减淡，从苹果肌一直将颜色扩充到眼睛下方，突出你的眼妆，用自然色的唇线来勾画唇形，用一点唇蜜将你的双唇是饱满而微微闪光的。”
“好像带了个面具，人也变精神了。”我仔细看了看，好像不是我自己了。
“这就是化妆的好处，你可以随时随地隐藏自己，还可以百变。”话里有话，她一边收拾，一边说，“何墨怎么跟你介绍我的？”
“恩？他说你是他阿姨，从小最疼他。”他是这么跟我讲的，但是我知道，他是骗人的。
“呵呵，就知道。”她这么说了一句，脸上的笑意没有褪下，却明显浮上几丝悲伤，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化浓妆的原因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已经是10年前的事情。那是我妹妹硬拉着我去见的，父母一直在外做生意，我有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所以一直由着她胡闹。我以为她经历过一些事情，总会学着长大一点，谁知道——”
“我知道我不该打断的，可是......”她淡淡看我一眼，表示知道，微微摇头，表示没什么，然后她继续说道，“你其实很聪明，只是拒绝看明白而已。”她在旁边坐下，语气里透着无力。“我只是忽然想讲出来，这件事情，藏在我心里，很久了。你应该能体会到，心很累。”
“......”我刚想张嘴，她示意我不要出声，起身走到一边，打开了衣橱，我看着她很专注地挑着，不忍打断，于是安静地等着，慢慢地感觉到有些疲倦。
“这件，试试看？”她右手举着一件宝蓝色长裙，见我迟迟没有应声，直接拉我起身，将我推进更衣室。我倚靠在墙边，这个时候，穿裙子对我来讲已经是高难度的技巧，弄了很久，还没有完全弄好，她似乎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着我。
“我就猜你这时候该来了。”敲门声后，她这么说道。
“她呢？”
“不在。”
“阿仁说你——”
“呵呵，上次是小魏，这次是阿仁，你在我这里还收买了谁？”
“......”
“何墨，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她不是我妹妹！”随即，关门声后一切回归平静。
我不受控制地滑坐在地上，她听见声响进来，想要扶我起来。
“呵呵，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很努力地想站着的，但是，好像，酒真的喝多了点，有点不太稳，而且，你看，裙子也没穿好。”我靠在墙上，抬手给她看，我穿得乱七八糟的裙子，她看着我，眼里有些歉意。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再让他活在我妹妹阴影下，已经够了，我妹妹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一切该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每个人都应该过新的生活。”她一边替我整理着裙子，一边说着，顺便将带子绕过肩头，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所以我就该承受着一切吗？”我推开她伸过来的手，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今天……算了，谢谢你给了我这么漂亮的一个面具。”
临出门时，我忽然想到什么，缓缓回头送了她一句，“你的面具似乎还不够好，至少让我觉得你喜欢他。”听到我这么说，她微微一愣。
“你要去哪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语气有些着急。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彻头彻尾，我就不属于这里。”我绽开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然后摆摆手。
如果一个人不断否定自己，否定自己的感情，否定自己的人生，否定自己的价值，那么，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该放弃所有？！
坐上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里，我想了想，说去孤儿院，想来想去，也只有那里。人的心境果然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小时候还觉得那里是最恐怖的地方，做梦都想着要离开，长大了才发现那里才是人间天堂。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最多也只是皮肉痛，不会像今天这样，让你想放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