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1 / 1）
“看什么呐，这么入迷？”凌霄走过来，这个人虽然自那天以后对我不像以前那么火药味十足，但他一向给人以嚣张狂妄的形象，每每和人讲话的时候也总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孤傲感在里面，所以他这句话里明显带着赤果果的讽刺，因为我眼前什么也没有，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看花花世界，芸芸众生。”我淡淡回道。
“哟，这么高深！”他故意也朝着前面看着，然后问，“那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就像你说的，太高深了，所以我什么也没看出来。”我转头看回他，问道，“怎么今天不用训练？”
“队长都说临近考试，训练量要下降，我们做队员的么自然是听从队长指挥。”凌霄继续看着前面，语气里淡淡地飘着丝异样。
“谁叫他是队长呢？即使是擅用职权也无话可说，再说了，你们正好趁休息该干嘛干嘛，不是很好？”我看了看他，话里有话。
“该干嘛干嘛。”语气里的低落，虽淡却也不是不可闻。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捧着个篮球当女朋友？”我奚落道，他眉头微微一皱，我忽视，继续说，“苏风是去陪女朋友，大家心知肚明，也乐得放这一天假，都说篮球队的好找女朋友，就我们学校是个例外，因为碰上你这么个篮球疯子，其他人不得不也陪着你一块儿疯！”
“我又没拿着刀架在他们——”他刚开口就被我打断——
“还拿刀？苏风和你一个□□脸，一个唱黑脸，早就杀人于无形？”我看了看他有些阴郁的表情，意识到过了分寸，转而说道，“其实嘛也没什么，既然大家都放假，你也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做嘛，不然人生多无趣？”
“7~”凌霄白了我一眼。
“7什么7？”7~，你还给我7~你自个儿像个闷骚的怨妇一样，我好心疏导疏导你，哼，既然你要当成驴肝肺，就别怪我！
“呐，他们俩现在是在吃饭，看电影，还是逛街呢？”我自顾自说着，“恩，不管哪个都应该你侬我侬的，甜得露蜜，啊呀，做队长就是好嘛，想女朋友了就放大家假，既满足自己的私心，又可以让其他队员也发展发展，也算是尽了队长的一番职责，真是一石二鸟，不错，真是不错！”瞄到他越来越不爽的脸色，我心里的小花越开越灿烂，哼，摆明了就是刺激你，怎么样！
我正暗自得意，忽地他的脸在我面前放大吓了我一跳，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仿佛研究一般，渐渐眼角微微向上扬，“怎，怎么了？”我弄不懂他这一刻的变化是什么意味，不过，有那么种感觉，似乎我的尾巴翘太高了——
“你心情不好！”很肯定很肯定的一句感叹句，还带着大大的奚落，风水轮流转么？
“没有。”我立刻狡辩，但始终是装的底气，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狡黠。
“哟~”他随意地吐出一句，糟糕，太得意，忘了形，这回阴沟里要翻船。
“哟你个头哟！”我转过去，他很不识相地转过来，有些阴恻恻地笑着看我，我一巴掌拍上，他吃痛，吼了句，“死女人下手这么重！”7~谁叫你自己凑上来的？
“谁叫你自己凑上来的？”
“那就是承认了？”从没发现原来他也会这么狡猾？真是失策！
我撇头不看他，他也不说话了，过一会儿我看他的时候，他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忽然他转头看向我，“花花世界，芸芸众生，能看透的人有多少？”诶，你别吓我好不好？忽然给我扮高僧一般玩高深！
“你盗版我的话，给我版权费！”我伸手到他面前，他一愣，然后说，“那你盗版佛祖的话，这笔帐怎么算？”
“嘿嘿，佛祖他已经看透这个世界，自然是跳脱尘世，视金钱如粪土，与我这种还徘徊困惑于凡世的俗人不一般计较的，再说了，我和佛祖的帐是我们俩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一字一句，咬字相当清晰地说道。
“狡辩！”这么说着，却也不用其他的来辩驳我。
他眼里的阴郁是早就看见了的，只是我不想太过在意，他其实不如他外表显现的那样冷漠孤傲，有心的人，看他的眼睛就会明白，可是偏偏他又喜欢不抬眼看人，那么谁都不会去在意了。
“哇！”见他一副沉浸于自我世界的模样，我趁机又是一记铁砂掌，拍蒙了他，然后笑容满面地对他说，“请我吃饭我就不问你要版权费了！”他立马抬手，下意识地想回击一下，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有些无语，但是很火大地吼着，“你有点做女人的觉悟，好不好！”我得意地晃晃脑袋，嘿嘿，要不要有觉悟是我的事情，但你一定不会没有觉悟的！
所以，最后他还是请我吃了顿饭，大概是对我的厚脸皮已经无可奈何了，我还点了好多菜，吃得我超有满足感的。他又嘈我没有女人样，我回他一句，“在你眼里我是男的还是女的又有什么区别？”他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先是一愣，然后无力地笑了笑。嘿，这人，真是，不用真的表现得这么直接吧，太不会哄女孩子了！
也真是没想到，我和凌霄竟然也能走这么近了，所以不得不说，命运真的是很能折腾人，你玩不过他。
没多久就期末考试，考完一身轻松，我回家继续做宅女。做宅女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你只要躲在家里，什么都不要去管，虽然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但起码自在，想干嘛就干嘛。
然而，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自何墨走后我就没有去酒吧工作，后来便是期末考试，这份工作的薪酬很不错，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所以等一切都告一段落，我回到酒吧，意料之中，大家投来诧异的眼光，即使有心理准备的，还是很不好意思，无故旷工了那么久，又像没事人一样的回来，任谁看了都不会没有微辞。但连经理都没说什么，他们也就只是看着，我就尽量忽视他们的目光，埋头努力干活，可能在别人眼里看来有点假。
酒吧一份工作，补课一份工作，还少了何墨的开销，我的生活算是重新迈向小资。只不过我又回归了泡面的生活，为此，我的胃给我抗议了几次，可是习惯了就好。习惯，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它能让人麻木。
讲到森森，就不得不感叹有时候皮相对一个人真的很重要，往往一副好皮相就很容易为你赢得好感，也更容易拉近别人和你的距离。森森年纪虽小，但是清秀的脸庞，黑溜的大眼睛，你一看就知道他天生也是一帅哥模子。而这小帅哥时时腼腆害羞，还知识渊博，相对来说就不太容易拒绝别人，那么——
“哟，森森，你一男孩子怎么用这么香粉的橡皮？”他打开铅笔盒开始做作业的时候我就瞄到了这块怎么看怎么不像他平时风格的橡皮，硬忍着在最后才向他挑明，他一听，小脸忽的红了，哟哟，好纯的小正太。
“婷婷送的。”他轻轻地说，我暗自偷笑，都婷婷了哦！
“婷婷应该喜欢你吧。”忍不住，口无遮拦，跟个小屁孩讲这个，不过这年头的小孩都早熟。森森现在偶尔还会表现出很拘束局促，但相比以前已经好很多了，最近还渐渐开始讲关于同学的事情。
“不，不知道。”他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我。
“诶，那你喜不喜欢她？”我接着问，他思考了一会儿，有点像是在确定一样，然后看着我点点头。我抬起他的脸，缓缓说道，“我说，婷婷肯定是喜欢你的哦，不然她不会送你橡皮！”
“你不相信？”我笑着说，“别忘了，老师也是女孩子，哇，森森，不会你也不把老师当女孩子吧！”他被我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一愣一愣地看着我，我意识到他不过还是个三年级的学生，更何况还一直是个有点内向过头的孩子。
“啊，不是不是，应该这样说，女孩子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送东西给他，所以呢，婷婷应该喜欢你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只送了你一个人，对吧？”这回他总算是点了点头，哦，我要深刻反省一下自我，为人师表，却在八卦，我想我是不是在带坏年轻小孩？
“告诉你哦，其实不只有婷婷一个人喜欢森森的，班里很多其他同学一定也是喜欢森森的！”听到我这么说，他静静地看着我，不太相信的样子，我继续说，“森森这么聪明，长得也这么好看，谁会不喜欢呢？你一定在想，他们都不跟我讲话，怎么会喜欢我呢？对不对？”他点点头，眼皮微微有些垂下，我安抚般地轻轻拍拍他，说，“他们其实是很想和你一起玩的，我问你，他们是不是和你讲话，你觉得不好意思然后就不太搭理人家？所以嘛，你都不睬人家还怎么让人家继续和你讲话？”
“所以呢，你要多和其他同学讲话，大家在一起聊天的感觉才好玩呢！”他似懂未懂地点点头。话是谁都会说的，我觉得我明显就是拿着我的年长来糊弄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孩，“下次呢，就脸皮厚一点，反正讲错了你也就混在一起笑笑。”说着，我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他带着笑意，微微躲闪。聪明的人不用多讲，只要花时间去适应就好。
就这样，家教的工作很平稳，我也很珍惜，和森森在一起很开心，让我不禁有点怀念逝去已久的纯真，又或许这东西从来与我不沾边，但是，小孩子的心思就那么简单，是喜是忧，统统在脸上，和他在一起，不用我费心去猜。
另一件为难的事情就是小叔打来电话说叫我放暑假了就经常回去看看爷爷，平时功课忙就算了，我勉强答应。挂掉电话，我还在想，小叔是不是掐指算好了的，叹口气，找个时间吧。
我下了车，踱到了大门口，徘徊两步后，还是推门进去。
“丁一？今天是什么日子？”二婶看见忽然出现的我，脱口而出她的惊讶。
“恩…小叔说，放暑假了，就多回来看，看。”我叫了声二婶后，解释道，她顺道打量了我一番，微微带上一丝笑意，说了句随意。我点点头，径直上楼去爷爷的房间，门口碰到正从房间里出来的奶奶，不禁脚下一驻，喊了声奶奶，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只说了句，进去吧。
我悄悄推门进去，见爷爷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样子，就想还是不打扰了，就打算退出来，爷爷忽然叫住了我，“丁丁丫头怎么才进来就要走了？”
“看您在休息就不打扰了。”我轻轻地说。
“呵呵，我还以为你是见不得我这老头子病怏怏的样子。”爷爷有些说笑的意味。
“怎，怎么会？”我有些愣。
“放暑假了？”爷爷问道。
“恩。”
“坐啊。”爷爷说。
“哦。”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了看周围，古色古香的装饰，是记忆里没有的印象。爷爷半躺着，我觉得没话讲实在是不自在，就没话找话随便唠嗑，“爷爷最近怎么样？”
“你都看到啦，就这么躺着，哎，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现在是一天凑合着一天？”爷爷叹了口气说道，听着他的语气，我有些淡淡的伤感。从来没想到能这么近地和他讲话，一直以来，他与我的距离，从这端到那端，看似几步路的距离，却隔着很多讲不清的东西。
“要不经常下来走走吧，多走走或许会好一点的。”我说道，心里有些紧张，“一直窝在一个房间里也挺闷的，多出去走走看看，心情就会放松很多。”
“恩……”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微笑道，“丁丁丫头陪我走？”
“好啊。”
“你不嫌我这个老头子沉闷，还腿脚不便的？”我摇摇头，他笑着说，“好，那我们今天就出去走走！”说着，就动身要下床，我急忙起来搀扶一下，他又玩笑般地说道，“别到时候嫌累了丢下我老头子一个人啊！”我摇摇头说怎么会？
想想还是先在自己的院子里走走，等腿脚硬朗一点了再往外跑跑，于是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在院子里兜着圈子。那时夏意渐浓，知了声声，开门才发现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外出散步，我瞬时尴尬，正巧奶奶也微微抱怨我们两个是不是热昏头，爷爷却坚持，奶奶便说那就在树荫下走两步，爷爷还摆出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我那时的心情难辨，总觉得好像我自己错失了很多东西。
晚上还要去酒吧工作所以我一般都不留下吃晚饭，这样倒也省了几分尴尬。后来天气越来越热，就等到傍晚暑气渐消的时候和爷爷在院子里走走，一开始话很少，就两个人这么默默地走着，一直不说话是件很煎熬的事情，实在憋不住，就硬是搜肠刮肚一般地找些冷笑话讲讲，爷爷大概是实在是冷得受不了，颇有些无奈地说，“果然我老了，和你们年轻人有代沟啊！”被爷爷这么一讲，我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我的冷笑话工程，然后就换成他开口，讲都是些回忆，他的人生经历，一点一滴，像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他讲这些的时候，我就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听爷爷讲故事，一边散步，就会觉得这时间过得很快，而他也会告诉我很多他对人生的感悟。有一次他讲到他创业时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他告诉我说，有很多时候你会觉得已经到了很绝望的时候，但其实并没有，因为人永远也不会知道真正的绝望是什么样子，只不过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现实。那时候，我不太懂他这么讲的意图，只是微微点头，他笑着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在敷衍他这个老头，我立刻摇头，他见我一下点头，一下摇头，大概很有趣的样子，就笑出声来。于是我更加疑惑地看着他，而他只是目光和蔼地看着我，不做解释。
只是，不论是讲他白手起家创立丁氏电子时的艰辛，还是讲他第一次见到奶奶时的怦然心动，他的表情总是淡淡的，静静的，一片祥和，好像是已经看透了人生，人生的大喜大悲不过尔尔。由此，这个离我很近，我却从来不了解的老人渐渐变得形象饱满起来，爷爷也不再只是一个称呼，似乎真的有某种感情联系在里面。
只是，他很少会讲到有关爸爸妈妈的事情，每每不小心提及的时候，就会尽快转移话头，我也注意到他脸上难得显现的悲伤，虽然我不是特别清楚这些事情，但从他们对爸爸妈妈的态度以及一些小事上来看，似乎这对这个家里的每个来讲都是一个不可触及的伤口。
我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