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1 / 1)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这天乖乖地在吧台前擦杯子,虽然偶尔也朝秦然那边望望,不过也只是飞快一瞥,毕竟有了上次的教训,秦然忽然转过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摆明了就是说我怎么像个偷窥狂的,还是脸皮特别厚的那种,暗暗撇撇嘴,不能再这么没脸没皮地盯着人家看了。
“喂喂喂,你就是那个传说中很会调酒的人?”我刚想认真擦杯子,还没擦几下,注意力就被一个声音给抓过去了,抬头看那人,长得倒还可以,可往那一站,明显就是吃饱了撑着,喜欢没事找事的那种人。
他一脸嚣张地对着秦然,秦然眼都没抬,专心于手里酒,变换着手法,仿佛低声轻吟属于他自己的静静曲调,谁也无法走入他的世界,和他交流。那人看秦然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嘴角弥漫出一丝轻笑,缓缓走近,伸手打断秦然手里的动作,拿过秦然正在调的酒,悠悠地品了一口,说道,“我叫江一其,也是个调酒爱好者,这次是专程过来和你切磋切磋的——”
他顿了顿,我看着他们,这个自称是江一其的人盯着秦然,眼里的意味明显就带有威胁,见秦然依旧不理不睬的样子,于是口气立刻凶恶了起来,“喂,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人明显就是来寻衅滋事的,我的心不由一紧,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这气氛的骤变,忽然静了下来朝这边看,似乎期待着一场好戏。我转身推了推已经发愣的清清,叫她赶快去找经理,清清看了看我,看了看秦然那边,立刻点了点头往里面跑去。
“诶,这,这位客人,你想要,要什么?”我在心里暗骂两声自己没用,就这点情况已经吓得结巴了。他看也不看我,似乎没听见一样,只是一直看着秦然,秦然抬头淡淡地撇过他一眼后换桌上另一只酒杯继续他的艺术,这样的情况下,我算是对你五体投地了,你居然——呃,秦然,你也太——悠然了吧!
“看来,你的架子还挺大的?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的!”那人一边说着,眼神已经向两边示意,忽的,身后多了几个明显带有恶意的人。
“您,您好好说话!”我急了,然后推了推身边还仿若无事的秦然,嘿,敢情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看看秦然这个样子,那人啪的一声将酒杯砸在吧台上,脆脆的声音相当刺耳,不过这酒杯倒也很结实嘛,居然没有碎掉,只是酒杯里剩余的液体,慌乱不安地往外跳。
“你这是想干什么?”着急慌乱之下,只甩出这么一句,要气势没气势的。
我是不是太失败了?怎么明明我出声讲话了,他还是不看我,只是看着秦然?果然太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事后我一定要好好劝劝秦然让他多看看别人,一定能省去很多事端的。
“我,我,报警了啊!”见前一句没用,那就拿出杀手锏,我把秦然拉到身后,说道。
时间仿佛静止了,在等着事情的后续发展这短短的时间里,我竟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小丁丁?”那人目光的焦点忽然从秦然转到我身上,脸上的笑容简直灿烂得让我怀疑他前一刻的表情究竟是不是叫做凶恶,一时间无法适应这种突然的转变,我僵在那里,他索性趴在吧台上,单手支颐,很有意味的,像是在欣赏一件雕塑品一样。
“啊,你?”秦然从我这边轻轻抽出手来,我渐渐回过神来,看向秦然,他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笑意,我闭眼再睁开,想看清楚秦然脸上的笑意是不是真的,很可惜,等我再看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着手整理吧台的酒杯。
“哦,小丁丁,你就是小丁丁,对吧!”那个人看够了,调笑一般地说着,往秦然那边看了看,秦然抬头看了我一眼,哇,这算不算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
“你,你,说什么?”秦然和这个人认识?
“小丁丁嘛,何墨的小公主呀!”他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呃,你认识何墨?”听他说到何墨,我的注意力只停留在前半句。
“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这小子我还帮他换过尿布!”说着,眼神往秦然那边瞄了瞄,这会我算是明白了,这群人一路货色,哼!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学骗人,看看秦然这副纯天然无公害的样子,果然是表象会骗人!
“哟,小公主生气啦?”眼前江一其见我有些闷闷的样子,说了句。
“我跟他没关系!”说了句,我转过去继续擦我的杯子,周围的人见形势逆转,没戏,早已散开,大家继续自己的热闹。
“恩?是吗?”他反问一句,这语气——我抬头看他,他阴阴地笑着,忽然抬高声音,说道,“何墨,她说她和你没关系啊!”这话是看着我说的。
何墨?他在?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微微转头,我随着他的角度看去,何墨就站在不远处,我的心里一下子涌上一种莫名的感觉,细细地划过你的心尖,很快。
何墨走了过来,我看着他,他对着秦然和江一其点点头,然后看着我叫了声,“丁丁。”见我看了一圈他们三个,就又加了句解释,“发小,阿其,弟弟,阿然。”哦,果然是——,一个贼窝的。又细细看了看秦然,是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眼睛,难道他们家盛产这么好看的眼睛?
他们三个自顾自讲话去了,我在一边擦着酒杯,一边听着,其实就是他们两个在讲,看来秦然真是天性使然,即使在亲近的人面前,也不是多话的。清清带着经理过来见到的是早已恢复一片和气的情景,经理正要责备清清谎报军情,看见了吧台边的江一其立马收起嘴脸,绽开微笑往这边过来向江一其问好,江一其做出一副大boss的模样,拉开距离点点头,又和何墨开聊,完全无视经理,经理见状,很有自知之明地往回走。
清清看了看他们,暗暗给我个眼色,我转过去,轻轻地说了句,“有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着,喜欢没事找事。”清清点点头,转身端盘子去送酒了。
“阿墨,她说我们喜欢没事找事?你说我们接下来找什么事?”江一其忽然转了话题,我一惊,他耳朵怎么这么尖?连这么轻的声音都听得见?何墨没说话,江一其接着说,“想来,你们俩小日子过得不错,找天去你们家看看?阿然,怎么样?”
我手一滑,杯子直直往下掉,我急忙伸手去捞,扑空,听见清脆的一声落地开花,江一其见这情况,转而用怪怪的调子说,“阿墨,好歹我也是小本经营,这打破的杯子是扣小丁丁的工钱,还是记在你账上?”我斜眼白了他一眼,蹲下去收拾残局。
“当心划破手。”何墨淡声提醒着,承他吉言,我光荣负伤,他过来敲了下我的头,说了句真笨,没有常识就算了,也没见电视剧里演的吗?我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突然出声,我本来是很小心的!他拿过我的手放进嘴里,我脸忽地一热,脑袋有些闷,江一其又在一边起哄,我微微皱眉,何墨顺手拿起一边的杯子就往那边扔过去,我惊讶地顺着杯子的弧度望过去,江一其用夸张的姿势接住,然后大呼好险好险,那装得叫一个真!
“死何墨,你想踢馆啊!”江一其进而夸张地嚷嚷着,“哼,要不是我身手敏捷,反应够快,这杯子也要粉身碎骨了,不要以为你宠着小丁丁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收敛一点,现在是上班时间,你看看你们,消极怠工,我要扣小丁丁的工钱——”被何墨使了个威胁的眼色后,他终于住口了,我去拿扫帚过来扫玻璃碎片。
收拾完回到吧台,何墨拉过我的手,我以为他又要像刚刚一样,急忙抽回,说不出血了,他举着手里的邦迪示意,我一下子囧了。江一其又在一边开始敲边,我嘟哝了一声无聊。何墨听见,拉着我向外走,江一其放大声音叫道,“擅自离岗,何墨,小丁丁这个月的工资你负责啊!”
何墨没睬他,一直往前走,我跟在后面,他今天有点怪怪的,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刚刚和江一其、秦然他们讲话的时候也是一副敷衍了事的感觉。我想起,以前我们一起回家的时候,他都会讲一大堆好玩的事情,所以这条路上不会很安静,我们两个吵吵闹闹的声音一路不断。但现在想来,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因为我和他很久都没有讲过话了。
“怎么了?”他忽然转身,还莫名其妙地问了句,我来不及刹车,直直地撞到他胸前,我摸着额头,说,“什么怎么了?是你自己不说一声就停了下来好哇!”他伸手帮我抚着额头,眼里忽然闪进嬉笑,好久没见的表情,心里忽然一动。
“有毛病!”我甩下一句,绕过他,向前走。他追上我,走在我旁边,我看了他一眼,他给了我一个特别大特别灿烂的,但一看就是很假很假的笑脸,我一愣停了下来,然后他点了点我的头说,“怎么,今天终于发现我其实很帅!”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你怎么了?”我看着他小心地问道,在心里希望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什么怎么了?”他侧头看向一边,顾左右而言他?
“还有——”我转过去对上他的眼神,问,“何墨,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他不说话。
“一直都在?”我接着问,他还是不说话,哟,今天给我玩沉默啊?“嘿——嘿——”顺着我拉长的音调,他抓过我在他面前乱晃的手放下,我忽然发觉这样沉默的感觉,仿佛让这个世界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却也很磨人。我看了看他,表情平静,没有泄露任何迹象,也是,他要想藏,必定精致完美,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牵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今天真的是吃错药了?话都不说一句的?我的心里打着鼓,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喂,喂——”我小跑两步到他前面站定,他没定住,我一下又撞进去了,他忽地抱住我说,“怎么?这么喜欢抱我?三番两次往我怀里跑?”这个语气?我挣脱开来,瞪他一眼,死何墨,又给我装?!亏我还——
“你玩够了没有?”我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玩够了没有?”他将问句抛还给我,他——他怎么忽然这么说?猛然间心里很堵,透不过气来的样子,他不是说——假的么?他不是……
“我还没玩够!”我赌气地说道,早该知道从他嘴里出来的话一句都不该相信的,可是偏偏我还——
“那你还想怎么玩?”他看着我,淡淡地笑着,那笑看得我真是可气!亏我想起我们的争吵,我还觉得有些自责,觉得不应该连话也不讲,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彼此,可原来不过是一场笑话,他,还真的是很有空啊!
“这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说着转身向前走,心里堵得慌。
“哟,生气了?”他走在一边,扯了扯我的衣服,脸上依旧是那看着就可恶的笑容,我打开他的手,他忽然站定,看着我问,“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我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回道,“是啊,我最最讨厌你了,总是玩我,总是寻我开心,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是么?”
“怎么不是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再也不要看见你!你快点给我搬走,搬得越远越好!”结果我一抬头,望进了他沉郁的眼眸,他这个表情,我看着,一时五味翻陈。可转念,又觉得十分可笑,他三番五次变脸,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
果然,很快,他又翻起明媚的笑容,仿若无事地说,“恩,那你这回该开心了,我的确要搬走了。”什么?
“你?”理智上,当然这样最和我心意了,但,为什么有些不舍,甚至有些不甘心?
“不要告诉我,这回你舍不得了?”这人,怎么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呢?我静静地看着他,我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他太会藏了,我什么都捉不到。
“随便你。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搬走的话,我终于可以清净了!何乐而不为?”我一边说,一边往旁边开道。
他在后面跟着,我一路走,一路不安分地踢着地上的石头来分散心里的堵,忽然意识到做得有点太明显,硬忍着规规矩矩地往回走。到了家就立刻洗澡睡觉,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他也不睬我,我躺到床上,干瞪着天花板,听着他在外面来回走动的声音,想着他应该在收拾东西了吧,翻了个身,用枕头把耳朵堵上。
第二天就不见他人影了,书房里都没有睡过的痕迹,他这么急着在夜里就走了?而夜里醒醒睡睡的,终究是没听见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何墨走后房子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一个人在屋子里,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有时候习惯这东西真是不好说。于是趁着有空的时候,就把他睡过的床单床套全部收拾掉,统统塞进柜子里。只是,空留着的床,仍不时地提醒着我,他曾经住在这里。
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不是一种毒,无色无味,却已经深入骨髓,有时候我又觉得,我是不是自己找抽,没事老发神经地胡思乱想,可是,每每想起他的时候,那种难过是那么真实。
于是,我自己也疑惑了,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想爱又不敢爱,想忘又忘不掉,那么真真实实的一段日子,像根藤蔓一样,纠缠了彼此,斩不断,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