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章(1 / 1)
至上元节已过去了大半个月,靖王大军将临,庆王如今手握玉玺与圣上皇后性命,一战不可避免,且靖王军已是民心之所向矣。
其时,她却见到了王舞笙,庆王妃,这位眼中无一物的冰冷美人,昔日她御花园一舞艳惊全场,自此“第一美人”之名远扬,前来为求美人一面之人都快踏破他王家的门槛。
她发髻高束姿态华贵,言行举止无不自信利落,褪去了青涩少女的淡漠,却将这冷清融合得越发美丽。
近来遇见了太多过去的人,与过往重叠,影像格外荒谬,萧遥笑着站起来。
“萧遥见过庆王妃。”
庆王妃却笑了,道:“我倒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见到我,无羡无妒,坦坦荡荡地喊了我的名字。”
她顿了顿,“幼时不懂事,如今却不好直呼王妃的名讳。”
“这可不像你。”她倒茶,“我原以为,我们之中,唯一没变的必定是你。”
“王妃失望了么?”她苦笑。
“没有。”庆王妃端坐,虽是仰头看着站着的她,却自有一副高人一等的气势,“我不带侍从,就是为了与你叙旧,是知你不喜这些。”
萧遥坐下,倒茶。
“萧遥犹然记得,你那时的舞,甚美。”
她莞尔,“靖王的箫吹得很好,我那时若不尽力,便真是丢脸了。”
萧遥笑着微微低下了头。
“后来——”她轻声,看着门前的那一株红梅,“父亲要我多与几位出色的皇子相处,我那时很不赞同父亲这样做,私下里却只找过四殿下……靖王,我原想让靖王再为我吹一曲,靖王却婉拒了我,我那时才想起,原先殿下为我吹箫,也不过是因你想听罢了。”
萧遥默默坐在那里,神情淡然,仿佛也陷入了回忆,茶香在袅袅的雾气中升腾,化在冰冷的空气中,冷香凝华。
她继续道:“殿下的风华,当今世上无一男子可与之匹敌,如今我亦已为他□□,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这些心思,却不想我这几年来,唯一能说这些的,却是你。”
“你却不得不帮着你的丈夫,来与他敌对。”她笑开,“这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是啊,所以我羡慕你,你永远是他身边最合适的人。”她道:“萧遥,纵是到如今这般地步,你还是这样看得开。”
“不然又能如何呢?”
“我没看错,你还是原来的你。”她笑叹道:“物是人非,我能心平气和与你说这些,却是我从没料想过的。”
“我也没想过,你原不是个冷冰冰的人。”
她摇头,“萧遥,若论冷清,谁敌得过你?王爷劫你来,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她摇头。
“你只是不想知道。”她起身捋了捋发,肃容看她,“庆王夺天下,耗费了多少心血,我既是他的妻子,是要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必然不会让我的家族和我们的努力白费。”
萧遥亦站起身直视她,“王舞笙,待一切重归尘土,我只愿你,不悔。”
她虽傲气地站着,为了她的家族站着,也因这句话而红了眼眶,“到如今看你,还是觉得你这人着实令人讨厌。”
萧遥也不客气,“你讨厌我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她转身走远,柔弱的身躯却挺得笔直。
庆王妃走了之后,萧遥坐在那里,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
“夫人。”妙音自门外走来。
萧遥轻轻应了声,“今日的阳光很暖和。”
“夫人可要续茶?”
她没有再答话,妙音也只得站着。
良久。
“妙音,我早听闻庆王与庆王妃伉俪情深、相敬如宾,方才见了王妃尊容,果真如传言所说美丽不凡。”
妙音掩嘴低笑,“王妃美貌天下皆知,王爷自当对王妃宠爱有加。”
“是么?”
“夫人怎的说起这个?夫人说方才王妃来过了?”
萧遥把眼神移到了她的身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夫人这样看奴婢做什么?”妙音窘迫地低下了头,“夫人莫不是觉得奴婢伺候得不好?”
“没有。妙音对我的喜好很熟悉。”
“妙音身份低微,能得夫人谬赞已是大幸了。”妙音很开心得笑起来,语调却微变了。
“人人生而平等,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王府,过平民过的那种生活,不必伺候别人,看别人的脸色么?”
妙音却愕然道:“奴婢自幼便被父亲卖到王府里做丫环,且不说奴婢卖身契难赎,奴婢在王府里长大,就是把王府当作自己的家一般。”
萧遥笑了笑,“那你也很苦了,无父无母的。”
她道:“王爷对待奴仆都很好。”
“庆王是个好人。”
“夫人……”
“嗯?”
“夫人今日怎的有闲心与奴婢说起这个来?”
“哦。”萧遥道:“不过是无聊罢了。”
“夫人若觉得烦闷,弹琴可好?”
“你连我会弹琴也知晓?”
“夫人的琴音过人,皇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妙音一脸期待,“听闻夫人天赋琴技,曲音绕梁三日!”
“这里却没有琴。”
“若夫人想弹,奴婢去禀明王爷,问王爷借一把琴吧。”妙音急切道。
“你胆子可真大,庆王诸事繁忙,打扰他不好。”
妙音便失望地低下了头,“是,夫人,是奴婢错了。”
而千万里外,有人身处帐营,四日不睡,只是偶尔在踏上略略闭眼休息了几个时辰。
不害抚额叹道:“你是要把自己累死啊,快去休息一下吧。”
东方谨闻言,松了手中的卷宗,“我不累。”
“哪有人四天不睡觉还不累的?过去习武也没见你这样过,你不是一向最懒怠的么?”
无伤漠着脸道:“将要入皇城,有人近乡情怯。”
不害道:“那也不得这样折腾自己。”
东方谨笑道:“你们有闲心在这里废话,还不如来帮我看折子,太子伤将好了,我便能闲下来了。”
不害看着他,“你辛辛苦苦打来的江山,精心布置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为他人作嫁衣?”
“怎么?”他笑。
“你是最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无伤道:“于民于国,都需要一个明君。”
“我志不在此。”他抬手轻按眼角,“太子睿智,也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
“终是……”
“终是差了点。”不害瞥了一眼无伤。
东方谨笑了笑,不再多言,只是将手轻轻放在了胸口。
不害看他这样,只得道:“那楚美人等你多时了,你还不见她?”
东方谨便敛了眼底藏着的温情,话说出口却如二月风雪,“她太不识好歹,误传留言。”
“人家到底也是为了你,自皇城还跟你到这里,军途颠簸,她也跟着,委实也不容易。”
东方谨冷冷扫了他一眼,“为了我?”
不害被噎了一记,闷声道:“她是城府深了些。”
“哼,大哥的伤快好了,他便对大哥又献起了殷勤,消息可真灵通。”
“这,这可和我无关啊。”不害连忙摆手道。
“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东方谨将眼神转向他的剑,“我竟想不到,连我的军营中都会有别人的眼线。”
无伤沉吟了半饷,“你前几日让我查,我已查好了。”
无害哇哇叫了起来,“你们竟不同我说你们在查细作!不够意思啊!”
无伤斜睨他,“你都开始为楚冶芳讲话了,告诉你还不得打草惊蛇,此人能混入我营,也算有几分本事。”
中军帐帐营外突然有一声响声,无伤身影一动,外头便发出了一声惨叫,士兵们无一人来看热闹,仍旧各司其职。
东方谨端坐首位,冷笑着看着跪着的人,这张脸平凡无奇,断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怎么样,断臂的感觉好受么?”
那人忿恨道:“早闻靖王手段残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了不起。”东方谨靠在椅子上,“断臂之痛,你也能这般于我叫嚣,想激我杀你?”
“将毒藏于指甲中,断了手,你要怎么死?”无伤看着他,“要揪你出来,也不难。”
“你们纵不杀我,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是么?”司秀挑着俊秀的眉毛反问,他叹了口气,“我朝子民,就是为了一个皇位,拥护一个人,就得弄到这自相残杀的地步。”
不害很鄙视地看了司秀一眼,此人从不将人命当人命的吧?弄得这悲悯众生是要怎样?
“呸。”那人在地下吐了口唾沫,断了臂的手被迫止血,如今他死也死不得,撕心裂肺的痛却叫他清醒地面对一个魔鬼。
此时,不害与无伤都觉得此人委实胆大。
司秀手轻抬,十指修长,姿态优雅,可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
“我曾说过,阻我者,绝命,诛杀。你以为是说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