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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能意识到一下子表白太多,有点失态,就递上烫金考究的菜单,问筱月桂点西餐还是中餐?
筱月桂一点也不觉得黄佩玉罗嗦,相反,每句话都是她久等的紧要话头。这个黄佩玉比当初第一次见到时显得儒雅,更沉稳,给她一个好印象。她变得和颜悦色,笑容灿然,目光也温情柔软起来。黄佩玉看着,止不住心旌摇荡。她没有看黄佩玉递过来的菜单,轻言细语地说:
“半夜点心,还是西餐简单。桃子布丁就蛮好。”
黄佩玉拍拍手,候在门外的侍者闻声赶快走进来,到他们桌边,黄佩玉点菜让侍者去准备。
礼查饭店座落在二江交叉之点,这个房间窗外是一览无余的苏州河夜景,河岸万家灯火,河上如梭来往的船,往左看远一些,可望见黄浦江和那些泊在码头的越洋巨轮。而那一街的霓虹灯光就在脚下,刺刺闪闪。
筱月桂这时完全顾不得窗外景色,她急着引黄佩玉再说下去:“想听黄老板金口玉言,怎么个‘提倡扶植’呢?”
黄佩玉仿佛真是事先用心想过他的计划,也可能他只是被将了一军,凭天生脑子快,迅速地转出了念头,敏悟到用什么东西才能打动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的身子朝筱月桂这边偏了偏,侃侃而谈起来:
“我有三点计划。第一,我跟先施屋顶花园的老板已经谈妥,请如意班去演出。另外,我正参与筹建大世界游乐场,我认为应当在里面专设本地滩簧厅,建成后供如意班去演出!两个地方的租金都不用预交,票房三成,两不吃亏。”
这第一点就让筱月桂狂喜起来:已经被印子钱折磨了半年的苦楚,可以从此结束。但她脸上笑容依然,不露出任何兴奋的形迹,像是把黄佩玉的话看做理所当然似的。
她说:“第二呢?”
“我看本地滩簧,与京昆异趣,看起来很像文明戏,有西洋作风。我找几个弄新剧的留学生来给你们编一些新戏,让这个剧种更上一层楼。”
这下子说到筱月桂心坎上了,这个黄佩玉喝过洋墨水,人也是一等聪明,明白如何点中她的要害。她有些感动,咬了咬下唇,差一点流出了眼泪,忙低下头看那茶杯的粉黄花边。镇定了一会,她说:
“那就太好了。第三呢——”不等黄佩玉开口,她就说了下去,她心里的话已经憋不住,“我们的戏一直叫做什么花鼓调,东乡调,本地滩簧,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我们不能老被看做乡下人戏,我们是真正的上海的戏——上海人自己的戏。”
“好好,”黄佩玉也提起兴致来,“那么应当叫什么呢?”
“他们认为最高贵是昆曲,我们就叫申曲!”筱月桂胸有成竹地说。
“那么我们组织一个申曲改良社,发表申曲改良宣言。”黄佩玉接下去说,“你看要多少经费?”他似乎要从身上掏支票本。
“黄老板说一句话,赛过皇帝圣旨。”筱月桂话中带话地说,高兴地笑起来,“你出面组织牵头,哪个上海头面人物敢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