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去而返之(二)(1 / 1)
“只是。。。。。”
话还未完,二夫人再也支撑不住横倒在铺上,边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
“只是。。。。我不知。。书善你是怎么。。。怎么知道的。。。你怎么。。怎么和就和荛真。。。。对自家人自家人。。。”
他举剑相向,哀凄之色不退,步步向二夫人逼来。
“我其实本不知,我又何曾想知,不知才好不知才好。”
“我犹记得灯会走水那夜,世子,那五夫人房中的人确是你不是?” 我不住靠近他,问道。
“是啊,若非五娘,擒就算至今日,不定也不知晓这起其中的关节呢。走水那夜,我本在庭中休憩,忽闻有惊呼走水,便动身查看,觉有火光亮起,于是奔走呼号家丁,正巧花庭离五娘院落最近,就进院寻五娘。谁知。。。谁知。。。。真真竟然从院中出来,还有一蒙面人跟随其后,我乘乱隐身查探。。。。却发现。。。发现。。”
“五夫人早已亡与室内。此时又逢我与白目来院中唤夫人,你害怕荛真并未走远事又败露顿生包庇之心,扮作侍者藏于屋内应答。子归说得可有错?”
他抿嘴苦笑。
“正是如此。自那以后,我与荛真生出间隙,想必你也略有察觉。楚擒暗中调查因果,这才知晓,王父与荛真姐姐原有那么一段前事。荛真与其姊感情甚笃,此番作为必是寻仇无疑。”
“大娘。。。五娘。。。。荛。。真杀的。。。”
楚擒此刻已至床前,剑尖直指二夫人咽喉,眼中似有疯狂。
“荛真武功只学得皮毛,五娘机敏,她要下手还得求于人。可我不知,那鬼面直断,凭什么帮她。”
我暗叫不好,只得做声再问:
“那大夫人和五娘却是她杀害的了。想守灵那夜,她一直在大夫人背后蹲坐无疑。楚擒,你那是真是不曾知晓一二?”
他并没看我,只是冷淡应了句“不曾”。我眼前浮现出大夫人倒下四周却无家丁帮扶时,荛真毫不犹豫奔来的倔强身影。若她那时的作为不曾虚假,那她在心中已是将自己的善与弑姊的仇分得多么的清楚,又多么的决绝。
“世子,那你又为何。。。为何。。。定要置她于死地,她毕竟是。。毕竟是你亲人。”
我吞下即将出口的“血亲“一词将身子横挡楚擒前方,遮住他大半视线,丧失了大半理智的他眉头一皱,朝我吼道:
“为何!因她动手害了荛真!你当她是好人?我母亲入府时貌美,她同其他几位姬妾嫉妒生恨,于我还是小童时,就对我用了重药,我本天生弱病,再加这一位毒,身子还不破极!我想来太善,本想一府之亲。。她又无子嗣,本想。。我正反弱病无治,还是以家和为要息事宁人便罢了。”
楚擒此刻忽然眼睛深深的看向我,手却向下用力了几分,我看不到身后躺着的二夫人,只能听见她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
怪不得我替楚擒看诊时,觉他体内气血凝滞不像弱病所至,原是中过毒。
“擒身在王家,亲人之间本疏远相防。不与她计较便是最大忍让,可她,可想不到她如此狠毒,又下手害了荛真!荛真为姊报仇,这帐本事该的。”
二夫人不知哪儿来的气力,竟然又以轻不可闻的声音说:
“我自然知晓当年之事,小五走后便有所察觉,估摸十有八九是荛真动手无疑。习武之人自当有保全自己的本性,我怎可能任人宰割。不过七星连珠,区区俗物,岂能难住我。”
我真佩服她了,死到临头,居然还不肯放下傲气,难道真想快点送死不成。
“我为了荛真也。。。。她若有知,也定定高兴。。。。”
他语无伦次大有走火入魔的情状,脸上又忽现狠色,大概就要发力。千钧一发之时,我从腰间抽出頫君白曾于我的今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楚擒握剑的手划去。
“哐”兵刃相接一阵凌厉清鸣。
我出手不准,划到了剑刃上,谁知今朝竟然将那银光剑毫不费力的削做两段,剑登时落在软榻上。这下楚擒出力过大反被气劲震开,我无内力支持,更是手腕更是被一阵反震,不得不松开手中匕首。今朝竖立落于地面,直插入石板三寸。
原来今朝如此锋利,我心想这么一把好剑,日后一定要好好利用!
“子归!”“书善!”
两声惊呼响起,我听闻其中一个声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才觉得略有归位,稍有放松,便支撑不住两脚一软坐倒在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身边飞快掠过,頫君白出掌直击楚擒左肩,楚擒立即被弹开好几步。
“书善!你这是做什么,你怎可以怎可以”
“奶奶。。。”楚擒咬牙捂住肩膀,不敢看与頫君白一同赶来的楚母,他这才有了些许清明。老夫人拄杖缓步而来,每一步走得都是沉痛不已,似是有千斤重担架于这个老人身上。
“我楚家王族之裔,怎会落入今日这般田地!”
頫君白默默立于我身前将我护住。此时床上的二夫人状似送了一口气,仰面砸入铺中,双手交叠在身前,手中握着那串不离身的佛珠。
“书善,你少儿时中的毒解药存于五妹处。她屋中被人翻找,你猜能是谁人所为。可若是她已得解药,为何又不肯交予你。”
她声音逐渐小下去。
“书善,我楚家乃王家,明争暗斗自然是少不了的,你那些过世的姨母兄弟也莫不定是因别事而去的。我年少时于大娘五娘交好,害了秦家大姊的只我三人。她二人走后,我方才疑上荛真。。。。”
“楚家男丁只你一个,荛真不全心待你,我必然不能留她。。。。”
“请夫人莫要再运气言语,你已将身体用极了!”我察觉情况不妙,忙制止她再继续运气。
“书善,佛说因果,有三不空。转不空,循不空,续不空。你是转,荛真是循,而我就是续。果报还清,才入轮回。。。。。”
“楚家现今只有你一脉单传,我去后,老夫人还得你尽孝道,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她瞌上双眼,一派安宁。
“孽畜,还不快向你二娘磕两个头。你若现在还不明白,你真是枉为楚家子弟!”
“奶奶!”他一声嚎啕,跪倒在原地。
“奶奶,您可知书善曾。。曾。昨夜宴上在你膳食中下了药,书善有何颜面再自称楚家子孙!”
“世子,你不曾想害老夫人命,只是想制造时机。我说得可有错。”我站起来,从頫君白身后走出。
“是。”
“你可知错了?”老夫人急切的跺了跺拐杖,声带呜咽的问楚擒。
“是,书善知错。”
我坐了太久,双腿早已麻痹,不由得伸手扶住了旁边的頫君白,他知我困窘也伸手帮扶。
楚擒披头散发低泣。他本是清净隐忍的男子,究竟心中是有多愤怒无望,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二夫人怕是一开始就存了求死之心的。多半因荛真并没有将解药交予楚擒,她怕荛真对楚擒有了迁怒,她恐自己走后楚擒凶多吉少,才痛下杀手。又兴许她不愿楚擒被这极恨极爱疯狂一生折磨,才向他说明荛真并没对楚家其他兄弟姊妹下手。
王家对亲眷的冷漠无情,和对血脉尊严的一致维护,被体现得淋漓尽致。随是矛盾,可谁人又不是矛盾的呢,如同荛真,恨楚家人却也爱楚家人,如同楚擒,知道荛真杀害自己亲人后,想离她却又还是为她。
我想起灯会那夜,在河上偶遇荛真,她那时托腮沉思,是不是已将这其中的璇玑参透。那夜偶遇楚擒的砰然心动,与见到姊妹被虐杀的残酷痛心,自此将自个儿分成矛盾的两面。
自此,我都没有再见过楚擒。
我与君白启程上路那日,楚擒却托侍者送了沉甸甸的食盒,我揭开一看,里面皆是金银,立刻心惊肉跳。此时那侍者却莫测的悄悄凑近我耳边:
“世子说了‘此乃宝物。子归乃有缘人,擒今日赠与,望子归珍重’。”
说完,那名侍者脚下生风,连连后退几步,步伐辗转浮动,一眨眼退至远处。我见他朝我眨眨眼睛,顿感自己双眼骤湿,老泪纵横。天可怜见,终于让我这劳苦功高的穿越女有了善报。
上车之后我赶紧将食盒拆开,里面有元宝,金叶,珍珠白银,玛瑙翡翠如意无数。我高兴得两眼金光直方。忽然,一个褐色匣子映入眼帘,这匣子我曾在楚擒那儿瞧见过,楚擒当它是要物收起,怎不知今日却给了我。当下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匣上一张笺子,上面写着:
“此宝物乃人间妙物。子归万万好生看顾,不须让他人得知,以免引起争抢。向诸向大人,乃朝廷之人,更是心仪许久,恐其日后夺人所爱。頫家公子身在江湖,胸中然有光明社稷,难测其意,想也不告知方才是好。擒此番心死难复,虽主母教养之恩不能不报,但擒心意已决,家业难兴,重托此宝物与你,以物尽其用。子勿念,望君安,楚擒。”
是个棘手的东西!真是被猪油蒙心了,临到头了还捡了包袱!不行,得赶紧处理掉。我一寻思,想下车找个地方将这东西埋了便是。谁知就在这时,马车外响起一个稚嫩的呼喊:
“三叔叔,衷子归,你们终于到了!这几天可让乌童好等。快快上船吧。
不知不觉间,我一行就到了渡口了。
马车不停,继续向前走去。我奇怪这一路岂不是到了水上,连忙揭开隔帘一看,登时感叹不已。竟是一艘四十余丈的巨船,船有四层,九桅十二帆,船上有百为赤脚船工来往穿梭。船头有蛟龙雕饰,船身有黄铜装嵌。我乘的马车直接行到了甲板上。
这下我还怎么把这匣子给埋了。难不成还要我真仍到水里,从此再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