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贰 魔女的印章（1 / 1）
“座敷，出来吃果冻——”
千寻放下购物袋。
因为在簟镇遇到那样的事，带特产什么的已经完全忘记了，直到回到家门口，想起家里某个难缠的家伙，再回忆下某人以往的斑斑劣迹，她抖了几抖，特地跑去买了家庭装的果冻来安抚某个吃货。
“座敷？”
没人回应。
奇怪，以前他都会乖乖蹲在家里等她带吃的回来的。
摇摇头，千寻走进浴室。
水汽蒸腾，身心俱疲的千寻半靠在浴缸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品红色的手绳被放在主人手边的浴缸上。
四周很安静，除了细微的水流声。
突然一道灰影从少女的体内腾起，那人形灰影停在半空，仿佛正窥视着沉睡中的少女。
像确定了什么，黑影轻轻轻地飘向千寻，没入少女的头颅。
浴房中又恢复了安静，刚发生的一切如同幻觉。
唯独始终睡着的少女，渐渐蹙起了眉。
―――――――――――――――――――――――――――
千寻想自己一定是在梦中了。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她突然就回到了这里。
望了下高高耸立的钟楼，再回头远眺那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
千寻按住胸口，她怕自己太激动，那梦就会醒了。
这么多年，她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这里……已经成了一种遗憾。
千寻踏进草原。
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这是梦不是么？
有人说梦是无色无味的，千寻觉得那人一定没认真观察，因为眼前的一切分明色彩鲜明。
甚至闻得到空气里青草特有的腥涩味。
走过石梯，踏上朱红围栏的木桥，沿着记忆的轨道她看到了汤屋。
白昼中的汤屋寂静如死，仿佛废弃多年。
脚步突然停下。
千寻皱起眉：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好像是为了找到什么……
少女停在路中，神情先是困扰，然后慢慢变为淡漠。
她抬头，目光落在汤屋高处——那里，巨大的烟囱不知何时竟喷出了黑烟。
少女转向另一个方向。
围栏的影子不合常理地迅速拉长，黑云自东边涌起向这边袭来。
天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暗下来！
面对这一切，少女的眼眸竟毫无所动。
——那已不是常人的淡定，而是傀儡般的死寂！
她突然转身，面无表情地开始奔跑！——却不是朝着来时的方向，而是汤屋！
食肆的一排排灯笼接连亮起，发出通电的滋滋声。
幽灵般的灰影突兀地出现在各个角落，它们走入街道，走进食肆……
整个街市在短短一分钟内变得如同鬼蜮！
这一切少女都视若无睹，她只是不停朝着汤屋奔跑！
最诡异的是，所有人都对狂奔中的少女没有反应，像看不到这个人一样。
如果这时一旁有法师，就能看到她身上笼罩的淡淡黑气，仿佛将她与外界隔绝。
飞奔的脚步进了汤屋，在一个转角，一顿，接着朝墙撞去！
流血事件并未发生，那面石墙像棉花一样凹陷，将少女裹进去。
视野内皆是昏暗。
少女半毫不迟疑，于混沌中坚定地朝某个方向前进。
“啪！”什么东西破裂了。
少女的身影从虚空中出现，脚踩上地板的那一刻，她的眸子突然有了神采。
“……咦？”千寻睁大眼，“这不是——”
汤婆婆的房间？！
她怎么到了这里？——刚刚她还在木桥上，琢磨着怎么找到阿白……
茫然四顾，忽地瞥到办公桌上的一样事物，千寻的目光凝住了。
那是一个瑰丽的、嵌满各色宝石的金盒。盒盖上雕着一个古怪的长满獠牙的兽头。
千寻突然有股打开那盒子的冲动，尽管这冲动来得毫无道理，简直不像来自她本人的意愿。
于是她走过去，拿起那金盒，她摸着盒口——没有锁。
她轻易地就打开了盒子，在她身后，灰影收回手，晃了晃，没入千寻体内——它刚才竭力封住了盒盖上的守护兽，元气大伤。
盒子里，是一枚金色印章。千寻拿起它，觉得它似曾相识。
——啊，是那时钱婆婆的印章！
房中的气息突然剧烈变动！凛冽的杀气直直刺向房间的不速之客！少女的背影僵住。
“是你！”声音惊愕。
那股骇人的杀气忽然平息下来，仿佛冷剑遇上了剑鞘，暴风雨遇上了港湾，铁血硬汉遇上了心仪的女郎，所有的冰冷都瞬间殆尽，只剩无尽的温柔和怜爱。
千寻缓缓转身。
然后，她看到了他。
还是那样玉色的眼，鸦青色的发，秀气的眉。
这个人啊，有着姣美如好女的容颜，却同时又有着一颗最坚强的心，像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那样超脱了世俗的美。
他变高了，眉眼间添了几分属于青年男子的刚硬，但那少年特有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
其实，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认得他。
认得人形的他，也认得龙形的他，更认得长大了的他。
“阿白……”千寻喃喃出声。
“阿白！”她眼眶一红，身子已向他奔去。
她奔到他面前，却说不出话，只是拉住他的手，将他看了又看。
之前想过如果见到他要说什么，这时真见到了，却一句也说不出，只剩眼巴巴地望着他。
“千寻，你怎么在这里？”绿眼少年握着她的手问。
“我也不知道。”千寻迷惑地说，“我忽然来到昧界，又不知怎么忽然进了汤婆婆的房间。”
她皱着眉，忽然说：“阿白，我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她刚刚意识到，这个“梦”似乎太不像梦了。
眼前的人，太真实了。他的反应太真实，这相握的手传来的温度，也太真实。
但不管怎样……
“阿白，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少女笑。
少年眸光微动，他紧了紧相握的手，刚要开口，却脸色一变！
“汤婆婆上来了！”他迅速说，“你不能留在这儿，快走！”
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他对她说快走。
他轻轻将她推到一边，然后念起咒语。
碧绿的六角叶凭空出现在少年手里，继而四散入空中，千寻听到清脆的碎裂声，像玻璃杯掉在地上碎开。
空间被撕裂，一道光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就要走了？千寻呆住。
“来。”他将发呆的她推到光门前。
“过去就可以回到你的时代——汤婆婆的印章？”少年突然发现她攥在手中的印章，神情骤变，“糟糕，快放回去——”
话语被染血的尖刃打断！
血染红了绿眼少年的白色狩衣。
“……”他愕然偏头，蓦地发觉她的瞳仁的颜色深得诡异。
深得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少女右手的指尖，原本是血肉的地方，此刻变成锋利的尖刃，温热的血自尖刃落下。“啪。”溅开。
她被控制了。
白龙捂着胸口。
刀口很深，但避开了要害。
——难道千寻的意识其实还未……
白龙霍地去看她的眼——那眼底分明有什么在挣扎。
但那挣扎太微弱了，几乎转眼就淹没在黑暗中。
少女的神情变得冰冷。
“白龙，你太大意了。”少女的脸上是从没有过的嘲讽，“你喜欢这个女人？”她笑得恶毒又嘲弄。
白龙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人，玉色的眼深不见底。他知道现在说话的不是千寻。
“印章我就带走了。算给你个教训。”她丢出一个讥嘲的笑。
被灰影操控的少女转身跳入空间门。
光门消失的瞬间房间的大门被踹开！房间里漾起水波样的波纹，这扭曲只在瞬间，便恢复常态。
“阿白！”老魔女大吼。
“阿白！”少女惊叫着醒来。
静悄悄。
没有昧界，没有印章，没有白龙。
千寻低头，捂住脑袋。
浴缸里的水已凉透。手绳在白瓷上闪着光。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声打破静空。
千寻慢慢站起来，习惯性的将手绳戴上，走出去。
“喂，你好。”
“千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