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云散长空(1 / 1)
且说,如党晋阳告捷。慕孤云携倾城及牧水使息无泪便沿路向西,经过大半月的奔波,抵达了洛阳。
近来好些时日慕孤云和息无泪皆冷着脸,似遇到极大的不快之事。
小倾城终日惴惴看二人脸色,也是如履薄冰。却是不敢多问一言。
这日,三人用过晚膳,倾城不待他们交代,便无言走上楼梯准备去房中安歇。凭他们二人又趁着夜色出去打探。
不料,他们二人,却也相随跟着上了木扶梯,进了房间。
“我们且不用去皇城了,且在这停侯上几日,主上一行会从峨眉直接来洛阳。”慕孤云推开窗,窗外夜风清凉如水,月色皎然。
“听说金陵那边一时已是战火弥漫,晋阳城已被如党控制,这洛阳城也不知能太平到何时……”红衣女子息无泪懒懒地蜷在太师椅中悠悠道。
“今夜静得有点古怪,怕是有大动静。”慕孤云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似乎在侧耳凝神听什么。保持那个姿势半晌一动不动,良久才皱眉开口:“喏,你们听,有铁蹄声,一大队人马入城了。怕是,洛阳城也只能太平到今夜了。”
屋内的三人俱没有了声音。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整齐地划过屋瓦,屋内三人面面相觑,息无泪轻蔑一笑:“看来我们在江湖上也算来头不小了,居然还有人为我们远道而来。”
登时,城中鼓声噪天。铁蹄声由远及近排踏而至。
须臾,兵刃交接声不绝于耳。
一排响箭带着火光“嗖嗖”破空而来,钉在木质窗棂上,铮铮作响。
窗纸迅速地烧起来。一时,烟雾弥室。
“倾城 ,走!”慕孤云一把揽过兀自在火光中发呆的司徒苒,飞速地踢开房门,跃出门去。
三人甫落地,一群黑衣人便如影子般行将庭院中的三人团团围住。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留下项上人头!”其中一个黑衣人哑声冷冷道。
“想要我们的项上人头,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能耐了。”息无泪冷笑道。笑罢便拔出缠在腰间的软鞭,鞭身闪着红光在黑夜中如火蛇吐信,肆意游走。
双方激战。慕孤云一边护着司徒苒一边与人缠斗。黑衣人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占据着上风,几番缠斗下来,慕孤云渐渐觉得施展不开拳脚。
边战边走,慕孤云一行从庭院一直退到了外面的正街。届时,洛阳城中战火四起。火光冲天,哀声遍野。
有士兵挥舞着旗帜,骑着快马,在各个长街巷道大声疾呼:“凡我大照国良民百姓,请勿踏出家门流窜……”
流火飞窜中,妇孺相拥而泣,妪叟逾墙而走。
“你带倾城先走。我垫后。”与慕孤云背靠背的息无泪气喘吁吁地在慕孤云耳后轻声道。
“不行。你带倾城先走,我善后。”慕孤云冷冷制止。
“那小丫头和我一般高的个头,刀剑无眼中,我可护不住。”息无泪冷笑道。
这边两人趁空商量着,却闻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
马队靠近,黑衣人都垂手恭立。慕孤云一行却闻得前头骑着高头大马,着锦衣的男子笑道:“别来无恙啊。”
慕孤云和息无泪看着面生的锦衣男子,面面相觑,不知男子何出此言。却感到怀中的倾城浑身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哑声咒骂:“老不死的狗贼!”
那锦衣人悠悠下马,走一步上前来,悠然道:“今夜小皇子可不在这,我早说过,你能逃得过初一,可逃不得十五。”
司徒苒挣开慕孤云的怀抱,走上前一步,恨声道:“厚颜无耻之徒,你也配活在世间?”说罢,环顾了一下四周,冲着垂手恭立的众人大声道:“且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们供奉的是怎么一个道貌岸然、欺亲叛友的伪君子!”言罢,冲着锦衣男子大声道:“冯岸天!你诈死愚弄天下,欺名盗世。居心叵测,杀我全家。我司徒苒今日噬你骨血,也难解你灭我家门之仇!”
“你骂够了?”锦衣男子冯岸天站在暗夜中微微笑着,轻声细语道,“本以为上次侥幸逃脱,你会学乖一点,不想,和苏毗国的丧家之犬在一起,脾气更坏了。你若是像以前那样乖巧,好好地叫上两声冯伯伯,我兴许会念点旧情,饶你一命。”
“狗贼!若不是你等狼子野心之人,我们焉能国破家亡?!”息无泪被“丧家之犬”四字激起亡国流民之痛,不由横眉怒目,高声叱喝道。
“此次来洛阳,不想还有一箭三雕的收获!”冯岸天对息无泪的呵斥置之不理,兀自在一旁笑道。
笑罢,转头对身边的黑衣人轻轻一挥手:“上!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黑衣人得令便挥剑蜂拥上来,与慕孤云及息无泪厮杀起来。
慕孤云并息无泪边战边退,因为要护着司徒苒,慕孤云不敢死战,一时也施展不开拳脚。凭他和息无泪的身手,区区几个黑衣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冯岸天在远处观战,见折了不少黑衣手下,且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那边慕孤云和息无泪却是越战越勇。不由冷冷道:“六牧使的身手果然名不虚传。贴身战伤不到你,远战也奈何不了你们么?”说罢,回头吩咐:“埋伏弓箭手!”
一人得令,便迅速骑马去招兵布阵了。顷刻,院落四周便布满了弓箭手。
冯岸天捋须冷笑:“谅你们插翅也难逃!”
箭矢如疾雨一般飞落下来。黑暗中,箭矢摩挲着空气,尖啸而来。
“要顶不住了。必须尽快脱身。”息无泪靠着慕孤云的背,气喘吁吁道。呼啸而来的箭很快将她的话切断在空中。
三人且守且退,不觉退到了城郭外。依稀能闻见堤坝下哗哗的江浪声。
“他要的人是我。你们留下我脱身走吧。”忽然,慕孤云怀中的倾城挣脱开慕孤云的怀抱,轻声说道。
冯岸天的人马也追到了城郭边,弓箭手一排整齐地停在了百米外。
冯岸天坐在马上哈哈大笑:“跑不动了?无路可退了吧?”说罢,又待让弓箭手放箭。却听到司徒苒高声叱喝道:“停手!”
冯岸天扬手叫停,扭头看见司徒苒从慕孤云怀中挣脱出来,走上前来,对他说道:“我留下有些重要的话要告诉你。放他们走。”
冯岸天轻轻一笑,摇摇头:“小丫头有什么重要的话告诉我?还跟我谈条件?”
身后慕孤云冷冷道:“倾城,快回来!”
司徒苒也不理会慕孤云,捏紧怀中的匕首,一步一步走近冯岸天。
还未走近,却听那冯岸天冷笑:“如论是什么话,我现在已经不感兴趣了。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你的尸首!”说罢,手一划,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便拉弓搭箭,瞄准了司徒苒。
身后的慕孤云看得心惊,飞身过来,一把揽住司徒苒,想拉她避开箭。不料司徒苒一挣扎,两人在原地打了个转,箭便破空而来,一把钉在了慕孤云后背。
“大叔!”司徒苒见慕孤云替她挨了那一箭,心惊胆战地叫出声。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凄凉。
“走!”慕孤云身形有些滞重地揽过司徒苒,飞身而起。
“想逃可没那么容易。”冯岸天冷冷一笑,挥手让弓箭手射箭。
“快退我身后!”身后的息无泪喝道。
只见幽暗的夜色中箭如飞蝗,忽然,一道寒光闪过,水如瀑布一般从天而降,挡在了箭和他们三人之间。
“快!跃出城郭,跳进江里!”息无泪扭头吃力地冲他们说道。
“水遁!”冯岸天大惊失色,“竟然还有人会使用这百年前就绝迹的巫术!”
弓箭碰到瀑布便纷纷落地,一群黑衣人便弃了弓箭,提着剑冲了过去。待接触到瀑布时便纷纷倒地。
“别靠近,水中有毒!早有所闻,六牧使中的牧水使是使毒的高手。快退后!”冯岸天捂住口鼻,退了远一些。
黑衣人也是不敢靠近。眼看着慕孤云跃入江面,逃之夭夭。
“你们先上船去追司徒苒那丫头,着牧水使用水遁极其耗费灵力,她也不会支持太久。我们且耗着。”冯岸天吩咐下属。
忽然,又听见一声水响动,息无泪也跃入了茫茫江面。
瀑布屏障慢慢消失,如疾雨一般坠落到了地上。
冯岸天等人追至江边时,只闻见江涛拍岸如钟磬一般的声音,江面茫茫,那三人早不见了踪迹。只得鸣金收兵。
且说三人顺水而下,在江上上了一叶扁舟,马不停蹄地沿江而下,出了洛阳城。
息无泪就着舟中的灯火,替慕孤云将箭拔了出来。一拔出箭,息无泪的脸色不由黑沉如铁。咬牙对慕孤云道:“好黑心的老贼,箭尖居然涂了毒。”
慕孤云闻言惨然一笑:“能让牧水使都青了脸色的毒,可见很棘手。”
息无泪看着同僚,神色有些哀戚:“我解不了,他用的是七星海棠。”
“七星海棠?这么珍稀的□□居然被我用到了。哈哈。”慕孤云闻言有些悲戚地笑起来:“我原以为自己必死,看来还可以活个七天。”
“大叔!不!”司徒苒在听见二人如此说,一时悲从中来,在一旁嘤嘤啜泣起来。
第七日,三人达到金陵城。慕孤云已经奄奄一息。神志不清了。
这一日,牧水使息无泪接到飞鸽传信,信内说少主也平安回了金陵城。
薄暮时分,秦淮百花洲的众人迎来了两位归人:牧云使慕孤云和牧水使息无泪。不过,让众人惊诧和悲伤的是,迎归的不是牧云使本人,而是他的尸体。
黑夜铁一般的森严。归隐楼中的众人觉得空气压迫得令人不能呼吸。
少主轩辕朔冷峻着脸,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慕孤云。床头,静静伏在他身上啜泣的是一个小女孩。
轩辕朔一把拉起小女孩司徒苒,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吊了起来,心中的怒气几乎把他冲垮: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小人儿,他最得力的助手,最贴心的伙伴才会命丧黄泉!
眼看着司徒苒脸色充血,几乎快窒息而死。
“住手!”角落上冲上来一白衣女子,拉住了轩辕朔:“你想把她勒死给你属下陪葬吗?!”
在白衣女子苏夜离叱喝声中,司徒苒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苏夜离赶紧搀起她,替她导顺呼吸。
不料,司徒苒一把推开苏夜离,轻轻咳嗽着,眼神执狂且绝望:“让我死。我要和慕孤云一起死。”
屋内众人看着悲伤得几近崩溃的小女孩,一时寂静无声。
一直沉默着的息无泪冷冷道:“慕孤云是因你而死。你要是死了,就是践踏了他。你必须活着,替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