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中秋番外——够了（二）（1 / 1）
气氛被单方面的消沉带入了凝重，连小孩子都不太吵闹了，打破僵局的是也已为人父的方兰生，成亲后小伙沉稳了很多，进了门先扶老婆再抱孩子，然后才熟路的过来打招呼：“尘姐，晴雪……哇，这么多孩子，尘姐你这才几年啊就生了这么多！”
“……”
“……”
捅马蜂窝的才能也没变……
尘在晴雪担忧的目光下咧出一口白亮的牙来：“小兰同学，这些孩子啊，都是苏苏的呦~~~来来来，孩子们叫大伯，他是你们爹的叔叔~”
“……喂！！！！”“呵呵，尘姐姐还是这般风趣。”方氏夫妇反应很正常，至少是尘认为的正常。
“等一下，这些都是木头脸的……孩子？！怎么会！”只有一个孩子的小兰还有点接受不来，而尘已经笑眯眯的上手将这个唯一可以和自己丈夫在厨艺上一较长短的家伙拖进厨房关了起来。
“什么女人，还是一样的暴力——木、木头脸？！”刚站起身就又趴下的兰生实在不想接受那个脸上沾了面粉的人是曾经队伍里最可靠的面瘫少侠，背过身默默捂脸闷笑。
屠苏用手背蹭蹭脸，平淡的说：“从未做过月饼……”
不要解释了……
“你啊，还是不坦率，木头一个，真让人火大！”长叹一口气，兰生认命的挽起袖子加入生产线，俨然一个万夫莫当的家庭主夫。
他没表现出看到少恭的愤怒或怜悯，甚至于他就好像没看到一个大活人立在屠苏身边，少恭也未与他搭话，温柔地笑着，静静做月饼。有些事他并不后悔去做，也从没想过为自己做的事赎罪，如尘所说，他很少主动去伤天害理，可一旦他做了就绝不会回头。
杀掉方兰生二姐这件事他并没觉得不妥。
肉体的轻薄太过不真实，明明内里的灵魂一直都在，最真的核心从没变更，可是湮没了肉体后就什么都没了，感情、记忆，所有的痕迹都归于死去的肉体，而灵魂则是孤独无依，什么都不是属于它的。他什么都没有。
既然这样，那便让肉体不朽好了。
一个不朽的国度，一定就不会再有伤害了。
方家二姐是个再理想不过的子民，毕竟她身上承载的属于“欧阳少恭”的痕迹太多了。
手中一个月饼渐渐成形，少恭垂下眼，无声的笑：果然，只有她是不会伤害我的。
身后是方兰生给屠苏示范做月饼的工序，偶尔夹杂一两句抱怨，他到底是一家之长，也就只有这时候才能做回原来的那个他，时间磨去了他的菱角，磨去了他对他鲜明的恨意，但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原谅的可能了。双方都不需要的原谅。
门外传来妻子咋呼着要拉郎配的声音，也不知为什么尘很想把兰生拉给屠苏当对亲家。
一群女眷谈笑风生，惬意得不得了，倒是他们这几个男丁都挽着袖子下厨忙活。
——感觉挺可笑的。
赏月前，方兰生喝了杯酒就和夫人抱着孩子离开了，尘也没阻止，到底自己老公把人家好好一个姐姐变成了等身手办，现在这花好月明的团圆夜，看着仇人得多闹心？兰生肯来已经让她受宠若惊，何况还做了不少好吃的月饼？
很多事都有遗憾，生命就是因这些遗憾而真实。
她活的一直是直来直去，毫不在乎，所以遗憾不多，唯一让她伤心地莫过于无法给丈夫一个完整的家。
不过这不有个苏苏乖儿子在么~~~~
月饼有好多，一天吃不完，尘十分豪爽的打包给方兰生和屠苏了，屠苏那包尤其大——所幸兰生已经走了，没看到——包含了红玉与天墉众的份例、尹千觞的份例。尘还趁着酒兴修书一封让屠苏捎给红玉，她觉得这样明年赏月队伍就又可以壮大了，红衣美人月下一曲剑舞自是不必多说，另一个老相识逗弄着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是？
当然书信被少恭笑意盈盈的抽走当面烧掉了，屠苏只隐隐看到“老子当年”“苦逼”等字眼，但还是直觉少恭做的没错，倒是一边晴雪认真保证一定会把尘的美好祝愿传达给红玉姐的，于是尘拍着晴雪的肩膀说姑娘好样的，姐姐越来越看好你了。
百里家的小团子们满园子乱跑，踩折了尘的黄瓜藤，揪了一把把的菊花瓣漫天撒。
一闹就是大半夜。
屠苏晴雪是在客房睡下的。少恭摆了碟精致的小点、一壶菊花茶在桌上，又拿了件衣服给尘披上才坐到她身边与她一起静静地看天上的圆月。
这才是他的中秋团圆夜。
安静简单但是隽永。
少恭觉得自己所寻多年的解脱与救赎就是此时此刻此景此人。
“苦逼货，你知道吧？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呢。”没人的时候，尘喜欢叫少恭这个外号，口气总不客气。
“是啊，但是十五却是团圆夜。”他隐约猜到尘要说什么，托着头看她眨巴大大的眼睛，一张娃娃脸扳的死紧。
这时的她，意外的很可爱。
尘咬着嘴唇狠狠瞪视月亮，终于还是自己觉得没劲收回了目光随便投在角落里，清清嗓子说道：“你看吧，太完整的东西没市场的……”
他没回话，静静等她说完。
“你也不是完人对不对，说起来都是多手货了，又苦逼，虽说皮是长的不错，可是也很娘啊，插朵花就是大姑娘——别以为我不知道村口那个二愣子打过你注意！”说到这个尘磨了磨牙。
“夫人明鉴，为夫的确诸多不妥。”他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尘把玩起他折下放在桌上的菊花，神情很微妙：“所以啊我说，你看你就一个渣，连开店都是模型店这么没前途，这天下的姑娘也就我要你了。”
“嗯，多谢夫人垂爱，为夫一直感激在心。”他笑了，觉得被这样一个不坦诚的家伙爱着也是十分的幸福。
“哼哼，你看你已经没得选择了，就我愿意勉为其难的为苍生分忧，所以你……”尘突然说不下去了，她握握拳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才语速飞快地说，“所以你不准嫌东嫌西我就这样了虽然我也不想但是没可能就是没可能你要是敢不——呜！”
“好吃么？”缓缓收回塞点心的手（以为是用吻堵话的亲，我对不起你们），少恭笑的抵死温柔。
下意识的嚼了嚼咽下，尘闪着星星眼点头：“味道挺熟悉的但是样子什么的又不一样……”
“再吃一个。”少恭又喂了一块糕点给她，手指擦过她的唇，轻轻拂过她咬出的痕迹，凹凸不平，说他不心疼那是假的。
就是这样一个不坦率的姑娘，却总是主动地向他伸出手，她总是主动的一方，因为他的小心与脆弱，明明是不擅长甚至讨厌主动地女孩，可是却为了他一次次率先伸出手来，与其说是体贴不如说已经到了牺牲自我的地步。
不安是她来说，爱的语句也是她来说，连安慰都是她先说。生活需要双方的交流，可他是决计不会先开口的，太过瞻前顾后、太害怕后果、□□于现状，如她所说他实际上是个很糟糕的人，于是她就主动站出来，抱怨、刻薄、要东要西，她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保住了这个家，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付出的总是她，连现在她的不安也是，用如此方式表现出来，像在自夸，又像在刁钻任性，更像在别扭的安慰与自责——
真的叫他不能不爱。
“哦哦，吃出来了，是苏——”
要说什么一会再说好了，两人都不是很有时间观念的人，这种食物的话题他们有成百上千年去探讨。
感情是不能等的，既然她已经那么说了，他也不该无所表示，礼尚往来总是要的。
他前倾了身子，吻住女孩沾满碎屑的唇，辗转缠绵，柔软的触感仿佛能让人想起糖的甜美味道，对方愣了一下但没有躲开，顺从的闭上了眼睛。于是加深这个吻，舔舐她的唇瓣，深入，品尝她口腔里点心的甜美，淡淡的玫瑰味道，是因为听她提到过那种花代表爱情，味道也如爱情，于是加到了点心里，此时尝来，的确是一如他心情般地香甜。
这个女孩是他的。每每深吻住她时，他才会觉得对方对自己的重要与自己对她的重要是一样的，才会觉得安心。
不过她并不如他般喜欢这个感觉。
“唔！”尘直接上手揪住少恭垂在脸边的长发把他拉开，气喘吁吁，“你到底多执着于用亲的憋死我？！拜托你换个方式吧，下毒什么的多好？！！！”
“谁说没下？你不是吃出来了？”他揽着她坐下，调笑，“还吃么？”
…………
“真是我多心了么？为什么觉得你问的不是点心……说回来这可是我家儿子追女友的利器啊，苏酥甜心糕什么的我也只是从小天气那偷尝了一块，你是怎么学到的？”
“屠苏做月饼的时候附带了几个，我瞧着有趣就学了下，夫人可喜欢？”
喜不喜欢什么的，你居然往里面加玫瑰，该死的月亮配玫瑰果然是讨女人欢心的利器，尤其是这家伙长的又好…………攻击都被加成了几个次方了我去！！！！！！！
“嗯，既然不一样，就是咱们的专利了，干脆叫苦逼甜心糕吧，到时候就当店里的主打货。”
“夫人，叫这个名是没人会去买的。”
“……那叫少恭甜心糕？我觉得被占便宜了，可恶，换成长琴也不好听，啊啊，怎么这么麻烦！！！！！！！！！”
“来日方长，夫人可以慢慢想，只是这糕点为夫却是只做给你吃便足够了。”
怀里乱扑腾的家伙终于停了下来，软软乖乖的缩进他怀里，原本揪着他头发的手也滑下来改为揪他的衣服，乖巧下来后的尘，倒有那么一点娇小意味。
“你……不说这么肉麻会死么？”
“应该不会吧。”他笑。
“喂！”
他忙抱紧了她以防她滑地上去，笑声在胸膛震动，他按着她不安分的脑袋靠到胸口，那是十分踏实的感觉：“但是，不能让你知道我的回应的话我一定会死的。
“我，有你就够了。”
孩子什么的根本不必要，他的所求一直都只是她一人而已，两个灵魂本就没血脉可言，彼此才是最可靠的家。
“有你就够了，此生再无他求。”
……
“哦，直说只有我要你你不敢不要我就好。反正……我也有你就够了。”
主动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每一次的主动都是有回应的不是？
尘把脸埋进丈夫的肩膀，吃吃的笑起来：“喂，我还要吃。”
“夫人要吃哪个？”
“果然是双关了吧？！你果然又给我下套了吧？！你这家伙调戏我了吧？！”恶狠狠的呲出自己一口白牙表示不满，随后却又躲进他的怀里，“哼！你自己明白！！”
“那为夫就只好自己揣摩了……”
“…………”
八月十五，月团圆。
——所谓圆满，就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