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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京城的小姐和江南的妹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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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府今日自一大清早便开始全府皆忙,搅的许心湖睡也不得安稳,最终混混沌沌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展了展身,却发现原来全身都又酸又痛,一定是昨天堕马的后遗症。

听到房门外有妙允讲话的声音,许心湖便昏昏沉沉连眼都不抬就上前开门道:“全身都又酸又痛的……”

“嫂夫人全身酸痛?小弟也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府上的床太硬了。”

——恩?!劈头盖面就这么废话的是……

许心湖这才抬起头来,然后整个人呆在当地:站在她门外的原来不仅仅是妙允,原来还有那个明如许的狐朋狗友之最的败家花花公子,天字第二号混蛋——傅七夕!

看着他绽放着的灿烂的微笑和毫不避讳地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样子,许心湖猛然想起自己还是穿着一身睡服,立刻恼羞成怒咬出两个字:“无,耻。”

“砰”一声,房门紧闭,可是着实令傅七夕有些难以承受这个结果。

“呵,”傅七夕十分吃味地对妙允干笑道,“妙允姑娘,恐怕我这还是第一次吃女人的闭门羹。”

妙允倒是还继续门未打开前的话题:“还是请傅少爷先到前厅作客吧。”

“要是换了妙允姑娘,必然不会这么怠慢我吧?”傅七夕借题发挥。

“傅少爷,又拿奴婢开玩笑了。”妙允笑应,不怎么在意他的话。

“妙允姑娘还是那样:笑颜之温婉令人倾心,情态之淡漠令人伤心。”傅少爷打趣不成只得作罢,却也不忘牢骚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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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了!”沐浴将尽,许心湖仍然是余愠未消。

妙允为许心湖添置了一瓢热水,劝慰道:“昨日听总管说接到老爷的书信,算来老爷一行今日正午左右便回来,所以傅少爷昨夜便留在府中。”

“关他什么事?”

“傅小姐也正是与老爷同行。”

许心湖忽然想起昨天在傅府的时候听到老夫人所说的名唤“溱儿”的姑娘,“为什么明老爷远上北方行商还带着那位傅小姐?”

“傅小姐这次本是随老爷去北方游历,顺道去京城拜访吴兰小姐的。”妙允道。

“吴兰小姐?”这又是谁?

“听许大娘说吴兰小姐与傅小姐虽然一南一北,却是闺中密友。”

“听说?怎么妙允你都没见过那位小姐吗?”

“妙允入府短短数月,无缘得见吴兰小姐。”妙允宽笑,“不过听闻吴兰小姐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高贵大方,是位誉满京城的女侠。”

“这里的人际关系真混乱。”许心湖放弃了,“反正今后互不相干,都与本小姐无关。”

妙允微微笑道:“少奶奶弱质纤纤,却巾帼不让须眉,定会传为城中佳话。”

“那是逼出来的。”许心湖无奈道。

“妙允愚昧,”妙允道,“不知少奶奶是从何得知卸去马鞍便可令马驯服呢?”

“那个哦,”许心湖稍微笑了一笑,索性转过身来向妙允道,“有些马不喜欢胭脂水粉,有些马不喜欢左侧驱身,当然也有些马会不喜欢鞍索束缚了。”

“鞍索?”

“恩,平时观马都是腹呼吸平稳,但当时那匹马腹起伏剧烈,鞍索又紧紧相加;所以我猜想:每每双脚驱马,马腹摩擦束索再加上双脚使力,才使马愈加难过。”

“少奶奶真厉害。”妙允笑道。

“不会叫那家伙小看的。”此刻许心湖的眼神变的无比的冷静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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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在长廊欣赏园中娇花,偶尔又停下来观赏池中锦鲤,一身轻纱的许心湖今天格外开心——就好像今天的花特别香,今天的天气特别晴朗,而今天池中的鱼游都游的特别的可爱……

——当然开心了,以后都不用再受明如许的气了!

只是想了一想,许心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妙允都被感染了一路上只是看着许心湖也是笑意盈盈。忽然妙允看到前面迎面而来的白衣人影,道:“少奶奶,好像是白先生。”

许心湖直起身来看向那白衣来人,故意道:“最好不过。”

——“站住。”

“唉?心湖?我正要去看你。”小白见到许心湖立刻放了三分心。

“真是有劳先生。”

“看起来气色不错,伤势没有大碍了吧?”小白还要再确定一番。

“当然不是,”许心湖故意演得很逼真,“大夫说虽然表面轻伤,但其实可能是内腑受损,更有可能是脑部受震,难怪从昨夜开始就一直觉得头有点疼……”

“少奶奶头疼?怎么没有听少奶奶说起?妙允这就去请陆大夫来。”妙允可是当真了。

“是啊,心湖,既然这么严重,怎么不说?快送少奶奶回房吧。”那小白就更当真了。

——回房?请大夫?

“不必了,妙允,不用请大夫,”偷偷地许心湖招妙允眨了眨眼睛,“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妙允得知这位少奶奶原是故意这么说,才稍稍安下心来。

扶过许心湖在廊内坐下之后,小白面上果然显出担忧之色:“心湖,如果你有什么事……”小白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

“现在才想起来。”许心湖故意不去看他。

“是我的错,”见到许心湖如此虚弱的神色,小白看着就难过,“如果不是我怕事退缩,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需要这么认真吗……

许心湖反而有些觉得小白太认真了,不过她不出这口气是不会好过的,于是继续道:“现在说没有用了,大夫说如果真的脑部受创,一时半刻也是难以发觉的,只有等到病发头痛愈裂之时才能准确诊治。而这期间,”许心湖眼神一飘,道,“大夫说要根治须用百年人参和老地灵芝……不过大夫说这些药材太过昂贵而且可遇不可求,所以只有看情况估量……”

小白越是听便越是黯然。

妙允看着小白在苦思模样,对少奶奶凭空所说却不得其解;而许心湖可是等待着看小白的反应——只是看着小白愁容满面,她便不药而愈了。

小白看着许心湖,突如其来地道:“心湖,你不舒服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先走了。”

“哈?”许心湖楞住。

不及反应,小白就已经匆匆转身而去。

许心湖绢袖一甩,简直连语言都难以组织整齐,直到小白身影不见了还在怀疑自己的听力:“……我没有听错吧?”

当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妙允的时候,妙允只是摇了摇头,因为她更加不明白。

“只是说说他都这样,如果,如果我是真的得了急症,他……”许心湖仍然难以置信。

妙允也有些惆怅地道:“白先生并不似这样的人。”

提到这里,许心湖索性坐下回忆起那“不堪”的往事:“在苏州时就古古怪怪,声称无论什么事都会帮我,但关键时刻却忽然就不见了;自认遍走江湖见惯人事,但达官显贵出席的宴会却常常忽然不见人影;至于说什么文才清然的先生,从没听说他进酒楼大吃大喝,一件白衣也是从冬过夏,一分一毫都要算清计全。”

“白先生真是节俭。”妙允赞叹地点点头道。

“本该理解成是节俭,却偏偏是执着于钱,从认识他起就没见他花过一分正常钱:进酒楼就喝茶,进茶楼就吃饭,进饭馆呢就纯粹等于参观壁挂陈设……”

妙允也是想不通,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的确是守财有道。”——酒楼的茶、茶楼的饭都是节俭首选,一般人真的很难想得到如此稀世主意……

“他的财都不知道守到哪里去了……算了,”许心湖丧气道,“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不管是谁,进了这里都变得怪怪的。”

“那,妙允陪少奶奶去街市逛逛吧。”

“好啊,逛到日落啊。”许心湖又开心不已。

“少奶奶忘了,正午左右老爷便回来了。”妙允微笑提醒。

许心湖抚头叹道:“啊,头真的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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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州的市集这几天特别的繁华,各地置办货物的商人络绎不绝相交来往,同样很多店铺新货上架,无论老板顾客都是一派昇和欣荣。

流连与街边各小杂货摊位,许心湖目不暇接,妙允就依旧不急不缓地跟随在后面。

来到一家玉饰摊位前,晶莹碧透的各种玉簪令许心湖爱不能择:“妙允,帮我看看哪一支好?”

妙允上到前来,细细看了一遍,就手拿起一支白玉簪提到许心湖面前:“少奶奶,这支如何?”

许心湖拿过仔细看了个遍:这支玉簪簪身修长略弯,十分难得浑然天成的独特手感;加上簪尖的三片淡而带绿的细瓣兰花玉刻,整支簪都显得特别清丽脱俗,远观宛如真兰一般——拿到阳光下看时,玉身通白剔透。

“这样的簪在市井已算难得。妙允真是好眼力。”许心湖喜欢得爱不释手,自然不肯就此放下。

“少奶奶过奖,妙允只是觉得这支簪很适合少奶奶。”

“我也这么觉得。”许心湖开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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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街上漫步,许心湖仍然是越看越爱:“越看越觉得精致,想不到我们在这方面这么情投意合。”

“妙允跟随少奶奶久了,自是受到熏陶。”

“不过呢,在某些方面的喜恶就实在大相径庭了。”她指的是明如许。

“妙允不敢妄想。”妙允羞赧地道。

“是你要防着那个家伙有非份之想才好。”许心湖是为妙允担心。

妙允只是笑笑,并未深思——就似乎这个问题是她永远都不需要担心的。

前行几步,妙允忽然定睛看着前面不远缓缓行来的布衣提篮妇人,那妇人走近时也注意到这直不避讳的眼神,只不过这妇人的眼神慌乱看样子十分心虚,走到两人面前时有意避忌便侧身匆匆经过。

妙允走近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位夫人,请留步,请问你是不是……”

“你认错人了!”不及妙允说完,那妇人便迫不及待急欲脱身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这妇人过得甚急,不小心撞到了许心湖,其手中玉簪更是脱手而出跌落在街;妙允上前搀扶少奶奶,见那妇人不顾撞人情急而去,上前询问之意就此作罢。

“少奶奶没事吧?”

“我没事,”许心湖对那位妇人倒是更加疑惑不解,“真是怪人,还没有开口问,就说认错了人。”

“可能是妙允认错了。”妙允有些失意。

只是许心湖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寻着自己的簪子:“我的簪子呢……”街上人来人往,许心湖忙目四扫片刻,终于将焦点聚于不远处笑道,“啊,在那里……”

说时迟那时快,那支玉簪在许心湖的注目下被一只纤细的手缓缓拾起。——“啊……”许心湖很想说这支簪是她的,不过随着这支簪的升高她慢慢得以看清楚拾簪之人的全貌,只是注意着看也便忘了——那一身清新简约却质地上乘层次有秩的薄轻衣衫衬在那清纤却挺直的身形上令那个纤细人整个都显得精神熠熠,那一头如瀑微微卷曲的黑发轻束披落流形之间再衬上若幕黑丝间红须着束的碧玉缀环更显得活泼灵动,而那一双清灵剔透的伶俐画目和那一抹轻巧微笑更是衬得那细瘦的身形俏丽轻灵,充满了活泼和灵气——只是看着牵着高大白马的她,都令人觉得自己也天真单纯了许多——

“好漂亮——”连声音都那么灵俏可人若莺灵一般。

许心湖只是见到这个拾起她玉簪的少女第一面便喜欢上了她,便缓缓上前微笑道:“姑娘多谢你,这支簪子是我的。”

那少女也是看了许心湖好久,而后将玉簪举到许心湖面前,忽然灿烂地笑着道:“本小姐要了。”——本、“本小姐”?这口气听起来耳熟,完全就像她。

“……什么?”许心湖以为自己听错。

那少女也不打算再说一遍,直接地从囊中拿出一颗银碇道:“那。”

许心湖稍微了解了些状况,不过她不实在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姑娘不要说笑了……”

那少女见许心湖反应二话不说又再拿出了一个元宝,一并举到许心湖面前笑道:“够了吧?”

许心湖感到很郁闷,猛然生起气来,却又不想失了身份道:“姑娘,这只簪好像是我的唉……”

“现在是本小姐的了。”少女笑着,将银两推入许心湖怀里,不及她反应便牵着马走了。

“喂,你有没有搞错,当街抢劫?”许心湖简直要疯了,拔足欲追,“妙允,快帮我追。”

“算了少奶奶,”妙允看在眼里,却也无奈,“玉簪得遇有缘人也算是得其所归。”

“君子还不夺人所好呢。”许心湖说话间那少女和白马已经在人山人海间转弯不见了踪影,“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这么不讲理。”

“看那位姑娘衣饰打扮并非本地人。”妙允道。

“总之别再让我遇到她。”还有,她要收回先前关于初次见面便喜欢那个少女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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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垂头丧气,许心湖有形无神地步入明府正门,就连明府门前忽然多了七八辆运货马车都没有留意。妙允却留意到了,上前道:“少奶奶,老爷似乎回来了。”

“恩。”明家的任何人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脚步虽然不停,但是满院的珍奇古玩和裘皮貂绒倒是令许心湖想要忽略都难以做到——不用摸,只是迎光看上一看,许心湖就已经分辨出这些皮裘姿乘高贵,虽然她不曾到过北方,却也见过许多上好皮裘,但那些少有这些皮毛色泽这么光鲜细致条理清明这般的;至于那满院的大的高过一人的雕颈文瓶或巧如茶杯般大小的精致的像是喝酒用却有些形状怪异的器皿,每一件都怕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忽然许心湖想起从前自灶房丫鬟们那里听来的关于明大少爷的那一段“事迹”:因为不喜欢,所以老爷辛苦从西域小心运回来的古玩通通砸了个干净……

想到这里,许心湖忽然笑了——真的很像看一次啊,那壮观的场面。

“少奶奶,你回来了。”许心湖迎面传来了那好听而熟悉的声音。见到来人上前,许心湖微微一笑,那人继续道,“老爷刚刚回府,正在和少爷,傅少爷和傅小姐在堂内饮茶。”

“有劳总管带路。”许心湖也正想见见那个传说中内自己儿子欺负而且出门办货还要带着一堆小姑娘的老人爷。

明总管在前引路,将她和妙允带到堂内,便上到堂前与正座上那位正在喝茶的老爷和坐在那老爷一侧的青衫少年道:“老爷,少奶奶回来了。”

那老爷的反应还真大,“砰”地放下茶盏,宏声道:“人在哪里?”

许心湖慢步入堂,妙允在后,许心湖面带微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个空间的空气都顿时变了——她有了受到正常待遇的感觉——被关注……

“拜见老爷。”

听说什么“傅小姐”也在,却堂内不见所谓生女子的面孔,于是忽视明如许和他那狐朋狗友的存在,许心湖只将目光聚集在那被唤作“老爷”的人身上——不过她的表情说明她已经满脑子都是疑惑:一身光鲜华丽的服饰,大红里袍大黄腰带和大绿色外袍加上金丝绣面相称,放到阳光下还不知道多抢眼;不止如此,这位传说中的“老太爷”,明家的“老爷”,怎么……怎么……怎么比她的亲爹还要年轻几岁?这样子看过去,这个“老爷”根本就是个风度翩翩和蔼可亲的三十多岁阿叔级人物——尤其那一双深邃却和蔼的眼睛,若不是被几缕发丝挡住,恐怕一样有着令她胆寒的所谓迷惑众生的面孔……不,这大叔只怕是更胜一筹……

这位大叔立起后看了许心湖很久,然后缓缓走向她,她也只是直直地看着这位老爷。直觉告诉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及她细想明白哪里不对劲,一双大手长伸过来,将她整个揽在怀里万分感慨道:

“好漂亮的儿媳妇啊!”

……这……这算什么……

许心湖本是在发愣,霍然双目一睁:他可是明如许的父亲啊!上粱不正下粱歪!这所谓老爷出门都要带随行姑娘,如今又对她这般……难道是个更糟糕的老色鬼?!

想到这里,许心湖陡然挣开了这位明老爷的怀抱,一连向后退了数步,真是又羞又怒——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是明如许的爹也不能如此对她轻薄无礼啊!

见她那副要气还羞的模样,更是对他退避不及,明老爷先是一楞,然后忽然表情黯然神伤起来,眼里都快含了泪水般,顿时连声音都委屈了起来:“儿媳妇好像不喜欢我……”

许心湖一时之间搞不清装状况……

“嫂嫂有所不知,明老爷那是塞外的打招呼方式。”果然要先说话的就一定是他傅七夕。

“我……”她真是百口莫辩,转头看看妙允,妙允也在轻轻点头。

看向身边坐着的明如许,傅七夕又道,“明老爷这几个月在塞外时日长了,与塞外人学了来,一时也改不回来这热情的招呼习惯……怎么明兄都没有和夫人说起过么?”

“记不得这回事了。”明如许很附和地道。

……记不得了?

“哎呀,那就难怪了。”果然要让她不得安宁的说着风凉话的人也一定就是他傅七夕。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明老爷总算心中平和下来,“还以为儿媳妇第一次见我便嫌弃我这老头子了。”

许心湖也不得不无奈道:“老爷莫怪。”

“不怪不怪,当然不怪,”明老爷道,“有你这么好的儿媳妇,反要多谢你对如许的照料呢。”

“儿媳知道。”她一定会“好好照料”他的。届时丫鬟奉上一杯茶,妙允接下,转身送到许心湖面前,见许心湖有些不名所以便悄声道:“少奶奶,奉茶……”

许心湖心领神会,接过茶杯,拜过老爷,将茶奉上道:“老爷喝茶。”

“好!”明老爷接过茶后大喝一口,心满意足地笑道,“儿媳妇这杯茶特别香!”

许心湖干笑。

正想立起闪人,忽然明老爷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儿媳妇你跟我来。”

“啊,啊?”怎么这老爷说起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给她反应时间。

被拉到院内,面对着先前许心湖都已经瞻仰过的满院珍品,明老爷开心道:“儿媳妇,这些都是我特别从北方带回来的稀世珍宝,都是送给你和如许做庆贺的!”

“果然都是,稀世珍宝。”许心湖依然干笑。

“儿媳妇你怎么好像没什么精神?”明老爷关爱地问道。

“有些疲劳……”她真的很想离开这里,但看到明老爷那个好象要失望的表情,生生地硬答道,“……罢了,不碍事的。”

“不碍事就好了,儿媳妇,这些珍宝你喜欢吗?”明老爷拉着她走到那一堆珍宝前面,随手拿起一支锦瓶道,“这件是货真价实的与飞天壁画中一模一样的曲纹彩瓶啊儿媳妇,是唐皇宫廷乐坊为效仿飞天神女壁画所设计之舞专门冶制的,全天下只有一支;”

“啊,再看这个,塞外雪山白尾狐裘:毛皮软若雏羽,阳光下光泽夺目,是不是?”

“是……”她毫无感情地回答。

“啊啊,还有这件,宝物中的宝物,珍品中的珍品,也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以便兴奋地自顾自说着,一边将那支形状奇怪的乘酒器皿交到她手上。许心湖便不得不看上两眼:虽是透光好玉,除去形状的怪异的不似酒杯倒像半盏酒盅,最怪的就是玉的颜色较她见过的那些宝玉还要暗许多,她也就无法估计它的正确价值。

“这个是什么?”她随口问道。

“我来告诉你好了,”难得儿媳妇主动问起来,明老爷更加兴致勃勃地讲解起来,“这盏酒盅名叫‘辟邪盅’。”

“‘辟邪盅’?”这个怪怪的东西可以辟邪吗?

“‘辟邪盅’又叫‘碧血盅’。传说楚忘之时,一位将军打算携部下固守城池到最后一兵一卒,于是举杯与兵士共饮热血酒,此时军报却闻都已被攻陷,国已不国,将军一怒之下……”不待明老爷讲完,不知何时已到许心湖身边的明如许不冷不热却清楚明白地接道:

“口喷鲜血,溅于此盅。”

——血?!

“啊!”许心湖着实一惊,手一颤盅就脱手而坠——眼见这宝物中的宝物就要与老爷诀别了——

“啊!”明老爷手不及眼快,大呼出来——

酒盅垂直地毫不犹豫摔向地面——

突然一只手凭地闪电般伸出来将之稳稳抓住——“老爷,‘辟邪盅’。”

明老爷忽然一楞,然后突然无限感慨地摇着这个“救命恩人”道:“大总管果然最可靠,没有你我真的没法子活了!呜呜~~”

“呼~”许心湖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明总管报以感谢的微笑,得到的是明总管的轻轻颔首。

“是我不小心。”许心湖不好意思道。

“怎么能怪夫人呢?夫人手若凝脂,杯子滑下去也是正常的。”说是这么说,傅七夕却一看就是在心里偷笑。

“不碍事不碍事,最重要是它没事,儿媳妇不用在意。”明熬夜的笑容过分温暖,许心湖很容易就微笑接受了。

“啊对了,这些全部都是送给儿媳妇和如许的贺礼,”明老爷雷厉风行道,“总管。”

“是,我这就谴人将贺礼全数送到少爷少奶奶馆中。”明总管于是向不远处几个家丁看了一眼,几人立刻就过来轻手轻脚开始搬运了。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少爷——”几人正专注看着搬运之际,一个车夫打扮的家人一路大叫着跑了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老爷面前急如星火地报告着:“老爷——老爷——不好了!——”

“我哪里不好?”明老爷照直理解。

“不是不是,老爷赎罪——是——是——吴兰小姐——”那车夫也不知如何从何说起,“吴兰小姐——在门外和一个大汉——”

只是听到这里,明总管的眼神就突然变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将身一转立刻冲出内院径直向门外奔去。

“吴兰……小姐?”许心湖想起来了,一定是妙允说的那位京城的女侠。

“这么快就回来了?快搬,快搬。”明老爷注意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搬运他的宝贝。看他的神态似乎不快点搬这些宝贝就会遭殃一样——

许心湖只是看着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是好,终于明老爷忧心之余注意到了她,顿悟道:“啊,儿媳妇,我的两个干女儿你还没有见过吧?……恩,我有预感,你见了她们一定会喜欢她们,你们一定能够成为好朋友!走!”又是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拉着她也向门口去了。

这时明如许却正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回去,被傅七夕叫住:“明兄,你这是打算?”

“提前找个安静的地方。”明如许逛了两步道。

“明兄认为最安静的地方嫂夫人都入得,府上哪还有什么安静的地方?”傅七夕故意调侃着他,转而又道,“……况且偶尔也要凑凑热闹才好,何必急着休息。”

“热闹?”明如许回身看看他。

只见傅七夕轻扇在他面前一扬比划很有深意地缓缓道:“只要一想到这三人相遇之景,小弟便已经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傅兄,”明如许的眼睛越来越有神,伸手慢慢将傅七夕在他面前比来划去的扇子轻轻拨开,微笑道,“你几时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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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老爷自称“老头子”,可毕竟是半点看不出老。尤其是那一只拉着她手臂的手力道可是不小,可也总算是在出了正门外松了开来,才使许心湖放下心来,可随之而来的却是——

“吭吭!”——“啪!”——眼前一阵莫名闪亮碰撞并划过——

她还在想刚才那是什么闪光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唰”一声从她眼前闪过,还不等她看清楚时又一个影子再“唰”一下闪过、不,是飞过才对!——什么?!飞??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缓慢地寻找着刚才的人影,却最先发现的是和她一样躲在一边跟不上人影的速度只胡乱不知道往哪里看着的四个家丁。顺着家丁一致看着的方向,她也将目光游离过去——

但见正门左侧一直都那么唯我独尊的张牙舞爪的黑石红睛麒麟像正被人踩在脚下,顿时那麒麟的神态看上去就从“威武喝人”变成了被踩得太难受导致的“面部扭曲”……而只见那直直立在明家大门的宝贝兽像上毫无顾忌的一身粗布衣披头散发的大胡子肩上扛着一把没有出鞘的青黑色破破烂烂的剑,另一只手插在腰间,宏声向着对面道:“我都说了没有!”

“你就是有!”那人对面传来了一声轻灵中带着怒气的声音。

许心湖随着看过去另一面:只见右侧的一直居高临下的红石黑睛法兽也被人踩在一双白靴下,而那弓身欲扑的法兽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在证明着它被压的有多惨似的一副被压的“扭曲变形”的形象……而顺势向和之前那人一样立在法兽身上的相比起来娇小了许多的淡黄轻衫人影看上去——那一头有些卷曲着的黑发,那发间晃坠着的红带碧玉坠子,那一双灵动轻巧的眼睛——

“啊!是她!”许心湖心中一惊:这不正是那个市集上自称着“本小姐”的“女强盗”么!

她又来这里捣乱?!——许心湖可不想再被她纠缠,忽然在那“女强盗”身后不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太好了,明总管也在看着这两个人!看明总管的紧盯着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不会让这两人在这里胡闹的!

“我就是没有!”对面站着的那个大胡子有些不耐烦,“你有什么证据?”

“哦,赶上了。”不知何时,许心湖身旁多了两个讨厌的人,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一副“幸好没错过好戏”的表情。

许心湖不去理会这些闲杂人等,专心看着两人。

“谁说没有证据的?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徘徊本来就是有鬼!看到本小姐和那位姑娘的时候看的连眼睛都直了,还不由分说就向她比手划脚扑上去了,还说不是意图不轨?!”“女强盗”指证道。

那位姑娘?……

许心湖转头向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女强盗”那一边雕像的身后墙面看过去,原来那里还站着一个打着油伞的黑衣少女,虽然有些远,但许心湖却看得清楚:修长纤瘦的身形完全都隐藏在一袭修身黑衣长裙之下;虽然撑着伞却也遮掩不住她黑瀑般细长随意地搭在身前的及腰素发。前额齐眉的一帘密发,两鬓遮住半面侧脸的直垂长丝,以及后勺微显轻髻,都在她的黑发间若隐若现的长及腰间的几段金细丝线的衬托下更加神秘有韵味。而她那有着透明般澄澈的眼神和白皙若雪的肤色以及那楚楚动人的容颜,顿时就令许心湖有些理解那大胡子为什么会看着她眼睛都直了。

只不过……

许心湖只是这么看着,心中萌生一种感觉——这少女虽然年纪看得出比她小上两三岁,却有着两样与她年龄并不相称的存在:一是她白皙的显得过分柔弱的外表,一是她楚楚动人的容颜上那透明的显得比冰还要冷漠的目光。

“小姐你搞错了吧,我都说过了只是经过这里时身上的铜钱掉了,所以才停下寻找,又怎么可能会去轻薄那位姑娘呢?”

“你就是有!你就是看了她!就是意图不轨!那就是轻薄!”“女强盗”据“理”力争。

“哦哦,”那大胡子倒一副不怎么在意地回应道,“看就是轻薄?那我明白了,我现在也在看你,那我是不是轻薄你了?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你,那是不是都对小姐你意图不轨?”

“你、你!”那“女强盗”不肯示弱,一时又说不出话,气地跺了一脚——在那可怜的法兽身上。

——“哎呀哎,小心我的宝……”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看看整个情况,明老爷只能生生忍住,满眼对法兽的关爱和缅怀……

“我什么?”大胡子可不管那么多,“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难缠又不讲理的女人。”

“你说什么?我不讲理?”“女强盗”似乎被触到了爆发点,举剑时目光中满是怒意道,“你这个登徒浪子,就不需要和你讲什么理,看本小姐打得你跪地求饶!”

“哪怕说我是强盗、窃贼、路霸我都不会与你计较,但是‘登徒浪子’这四个字就是让我火大!‘跪地求饶’那个还不定是谁呢!”大胡子似乎也被触到了爆发点……于是……

两人就如先前一般各自举剑飞冲向对方,于是许心湖便知道了:原来那些闪光是“女强盗”的剑反射出的光,那些金属碰撞声是两人的兵器交录时所发,而那一个接一个的飞影就是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交战。

可是这两个人为了一个姑娘在明府大门前打了这么久,明老爷怕被伤到站在这边也就算了,那两个家伙存心看自家门前的热闹也就算了,家丁们等级不足不上前阻止也就算了……为什么武功高强一心守护明家荣誉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明总管怎么也在一边站着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着两人呢?

……该不会……明总管也武林人士……所以遇到会用武艺的人便……产生观赏学习之心?……

就在许心湖不着边地想着这些的时候,两人已战到昏天黑地。一时两人都飞于空中,武器相拼之时两人都用力对抗对方——大胡子抗衡之时终于找到一个“女强盗”着力显弱的一瞬空隙,忽然猛地一张手中剑的力道,突如其来的这道剑相抗之力对“女强盗”来说似乎极吃不消——“呼”一声“女强盗”手中剑飞了出去而整个人也都被这道力向后逼了出去,弹了老远,直到“女强盗”无法自控回转平衡直向身后墙壁撞去——

忽然许心湖眼前的明总管瞬间消失,恍惚的她还在惊讶着,抬头却和众人一样看到在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空中将“女强盗”顺势拦住后将她贴近自己然后将长身一转在空中旋了起来 ,也就卸了那道强力……

但在许心湖看来似乎不止是叙述这个过程这么简单:靠近着在空中慢慢旋转下降着的两人衣襟飘旋若盛开的花的同时,也互相对视着——那“女强盗”的眼神里满是掩不住的欣喜和被眼前人的神态所深深吸引的神情;而明总管看着对面的“女强盗”的初始似乎更像在确认她是不是没有受伤,就像每次救她许心湖后一样的神色,不过随即明总管似乎意识到两个人这么近相对的时候“女强盗”是用这么明显的目光望着他,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了头……

安全落到地面时,明总管不得不转头再次面对那灼热的目光道:“已经没事了,吴兰小姐。”

——吴……吴兰小姐?!

那“女强盗”以及被唤作“吴兰小姐”的少女却似乎没有听到似的,一直看着他有些不自在的反应自顾自忽然欣喜娇笑着望着他道:“果然还是你最好了——镜少爷!”

——镜、镜少爷?

——“女强盗”什么时候变成了“吴兰小姐”?!

——“明总管”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镜少爷”?!!!!

“吴兰小姐又拿我取笑。”明总管并不在意。——是取笑而已啊……可是叫“少爷”这种笑话并不好笑吧……

许心湖此刻可没其他人面色上那么轻松,她的心里已经乱作一团,简直要想爆脑袋——也没什么结果。

“精彩,精彩。”傅七夕拍手赞美道。

一副不去理他说什么的表情,那“女强盗”,不,那吴兰小姐还是站在明总管身边冲着他抱怨道:“你说的话一向都是反的,本小姐不听。”

——咦?他们也认识?!

“唉?为什么这么说呢,好妹妹,我可是特地拉了明家上下来一赌你吴兰女侠的风采啊。”傅七夕才不会停止打趣。

“明大少爷直接出门迎接倒真是第一回呢,多谢好意啦。”吴兰小姐转向明如许道。

“好说,欢迎之至。”明如许笑地非常诚恳。

——他们也认识……

“不过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吴兰小姐转身很怒地对明总管说,“镜少爷,帮我好好教训那个臭胡子!”

“原来你认识明少爷和傅少爷啊。”大胡子站在一边,这才看明白。

……他也认识他们…………

“那个,年轻人,打扰一下……我是想说,如果能够……在切磋之余稍微,稍微注意不要为难这些雕像的话……那,那就更精彩了……”明老爷好不容易才找到插话的时机,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头子,你的干女儿都被欺负了,你怎么还是只关心那些难看的石头呢?”吴兰小姐抱怨道。

——干……干女儿………………

“我当然是关心你第一了,明总管,我干女儿交给你了。”明老爷为了清身在外而下了命令。

“这……”明总管为难了,“吴兰小姐可能有所误会,这位是日前夜里少爷小聚里林少爷的保镖,迟星瞻。”

“明总管不必为难,”大胡子慢慢走了过来,火气早就消得差不多,坦坦对她道,“既然你是明府的小姐,我迟星瞻又怎么会忘恩负义呢,”然后放下架子道,“对不起了,差点伤了你。”

“你知道怕就好。”吴兰小姐故意不接受。

“明老爷,各位少爷夫人小姐,明总管,我告辞了。”说罢就要走。

“等等,你不许走。”吴兰小姐拦下了他的去路。

“你不是还要我真的跪下给你赔罪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啊。”他不想成真。

“当然不用了,”吴兰小姐怎么笑得这么俏皮可爱?……“我只要你跟我去……衙门。”

“去衙门做什么?”他一脸胡子都颤动了。

“去认罪啊。”

“我没罪认什么罪。”他继续转开她所在的位置向前走。

“本小姐才不管你是谁的保镖呢,总不能今天就这么放过你,这不是放虎归山吗。”吴兰小姐还是拦到他的面前。

“你这个……”话到口边,他又吞了回去,却忽然双手环胸叹道,“我这是遇到了什么霉运啊。”

吴兰小姐笑了,因为她胜利了。终于她转身看向那个站在一边始终一语不发的少女道:“你不用害怕了。”

那少女表情依旧,只是终于抬了步子想向吴兰小姐走去。才挪了一步,少女好象意识到了什么异样,微微向后又退了两步,然后注意到了什么,轻蹲轻起拾在手里一枚铜钱。

这时迟星瞻已经放弃,既然不能对明家人不敬,他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吴兰小姐很开心地已经叫下人去拿绳子来了。

然后少女缓缓走了过来,不作任何表情,却忽然从伞下伸出一只手,用一种幽柔却没什么感*彩的声音道:“你掉的是这枚么?”

“啊!就是它!”能够再次与它见面,迟星瞻非常开心,“多谢你,小姐!我刚才就是看到它在你脚附近,才向你的方向走过去的,而这位小姐反倒因为这样误会我是……,多谢多谢!”

“不客气。”不带一点说话时应有的感情,少女撑着伞转身向众人方向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吴兰小姐可是正要绑住他啊。

“就是这么回事喽,”迟星瞻得到清白,才不会再束手就擒,将胡子堆成了微笑的形状,“小姐你误会了。”

“你!”吴兰小姐无名业火中生,又没有办法再抢白,只得将手中绳子重重摔在地上,双手一收,故作大气道,“立刻消失。”

“告辞。”他巴不得呢,向众人告辞后,再次闪掉——这次是真的闪掉了。

少女来到众人面前时也是处在门栏阴凉之中,于是将伞收起,向明老爷道:“干爹,女儿把她从集市寻回来了。”

“真是辛苦你了,”明老爷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了看从很早以前开始便立在那里没有动过的许心湖道,“对了对了,还没有给你介绍呢,这位姑娘就是我说的干女儿,也是傅家的小姐,嘉溱;”然后又转向少女介绍起了许心湖,“嘉溱,这位就是如许的夫人,心湖。”

许心湖回过神来的时候是明老爷说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她不想失礼,而且第一印象真的非常很想和这位嘉溱姑娘成为知交,只是不知道原来傅七夕那样的家伙的家人居然都是这么的明理高贵——比如老夫人,又比如这位妹妹。许心湖微笑道:“欢迎回来。”

期待的回答半天都没有出现,这位嘉溱妹妹只是静静看着她,直到看的她不自在而避开她那淡漠的无法窥测的眼神,她才依旧不带半点感情地回了一个字:“恩。”然后转身没有理会另外两个闲杂人等便又撑起伞进了院子。

“连亲哥哥都当作没看见,我真的很伤心。”傅七夕故作感慨道。

——没错。那位妹妹的反应太不正常了——绝对不在她所理解的正常的范围里,许心湖不得不在意。这怕是第一次傅少爷和明夫人的立场一致。

“虽然会令傅兄更伤心,不过我也会这么做。”明如许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进去了。

“我真的更伤心了,”傅七夕又故意追加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唤我作哥哥呢?”

“臭美,”吴兰小姐心情稍微好些后拉着明总管也要进去,“你这个人人缘口碑都这么差,你知道明大少和你在一起随时可能会被认为和你一样坏。”

明如许已经很坏了,只怕你还不知道而已……许心湖这么想。

傅七夕可不在意。

“老头子,我已经饿了。”

“你想吃随时都可以啊,我不是全权交给明总管了吗。”

“恩,我住哪里比较好?我想住镜少爷隔壁,好不好啊镜少爷?”吴兰小姐开心地询问。

“那是下人的馆院,吴兰小姐不适合的。”明总管还是明总管。

“那你搬到我客房旁边来。”

“那是越主行为,恕不能从命。”明总管赔罪道。

“你每次都这么说。”吴兰小姐放弃后,眼睛才从明总管身上移开,也终于才注意到旁边的许心湖。

一双大眼看着许心湖,也是半天没有反应,许心湖却觉得她最好还是认出她来比较好。

“这位小姐真面善,长得真好看。”这就是吴兰小姐半天盯着她看得出的结论。

————完全忘记了………………

“你也注意到了?和我说了一样的话啊哈哈。如许的夫人,心湖。”明老爷还在开心地介绍。

“心……湖……,心湖,心湖,”念着她的名字,许心湖很想让她想起来好知道自己到底对她明少爷的夫人做了什么样不可原谅的事——“恩,名字也好,真好。”这就是吴兰小姐研究半天得出的结论。

——……真的完全被忘了……

许心湖见她这么直爽,心下也就没那么在意那件小玩意,于是也就不再计较,只当作像礼物一样——如妙允所言:寻得有缘之人。

许心湖微笑着回道:“吴姑娘过奖了。”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明老爷的脸僵硬了,傅七夕的面部表情有趣了,明总管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是抬头看着她一语不发,可是又好象想说些什么。

……这微妙的变化是什么意思……

许心湖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来,再去看吴兰小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直对着她微笑,非常美丽那种,然后拉着明总管微笑地离开了。

“对了,干脆我们搬出去住好不好?”她又再继续她和明总管的住宿话题……

——好象有什么古怪的意味刚刚发生,又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心湖只是觉得很奇怪,不过看到吴兰小姐恢复了活力没有半点异样,她也就放下心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人开口说了一句风凉话:“嫂夫人真是说了了不起的话,小弟佩服。”

许心湖不明白,转头看向他:“你又要说什么?”

“唉,我去看看那些下人有没有把我的宝贝都送到你们房中,你们慢慢聊先。”明明是怕着什么而跑开,明老爷也有什么没有说出来的事情。

“这样的话总是要由我来说吗?”傅七夕看着先跑的明老爷,有些无奈自己走的慢。

许心湖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了,于是有些在意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个嘛,”傅七夕悠悠展开扇子,扇了起来,“吴兰。”

许心湖不明白。

“万世。”他似乎是说完了。

许心湖还是不明白。

傅七夕看得出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又说道,“因为讨厌别人叫错自己的名字,所以一旦有人叫错的话,就会……”

许心湖忽然意识到什么,有点自言自语道:“啊,该不会……”

“嫂夫人保重。”看来她是明白了,于是他就也闪开了。

许心湖对他这个态度非常恐惧——他越是在说好的东西就越是在摆明了是反的。

“保重”……

他说了“保重”……

——吴兰。

——万世。

那句话一直回响在她的脑海里:“吴姑娘过奖了。”

而那个微笑也一直回映在她的眼前:很美丽,很开朗……突然她背后一阵寒意袭来,回忆起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一瞬间,竟然令她想起了明如许……那种不知道在意味着什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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