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沉鱼（1 / 1）
凝翠楼大厅内，离着美兮和小杜不远有一桌，桌坐了一伙人，正在大声聊天。其中有一人，嗓音尖尖地说道：“李兄，此去业兴有什么收获没有？”
“都城就是都城，真是气派万千的很啊，新奇玩意儿满街都是，木樨镇这种小地方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又夸张地大声笑道：“连都城里的姑娘都比咱们这儿美上好几倍。”
另外几人一听此话，兴趣大增，急忙追问道：“听说都城最出名的青楼叫‘依君馆’，李兄你此番可前去体验体验了？”
“那是自然，小弟怎么会错过此等好地方。依君馆富丽堂皇，前三层后三层，酒楼、妓院、赌坊都在一起，真真是个去了就不想离开的人间仙境呐。”说着骄傲地大笑起来，又说道：“我还在那瞧见个熟人。以前在凝翠楼做过的，叫什么来着？年轻不小了，但是长得很有风情，哎呦看我这记性，就是想不起叫什么了。就是左边眼角有一颗红痣的……到底叫什么名字？她现在业兴的依君馆管姑娘，算是出头了。”
几个人吵吵闹闹地正说着，管事的走到小杜和美兮面前，恭敬地说道：“二位公子，按我们凝翠楼的习俗，沉鱼跳完舞，哪位打赏的最多，就可以进沉鱼房中与之一见。您二位，是一起去呢还是？”说着瞥了瞥小杜，毕竟是他掏的金子。
这次轮到美兮捂着嘴笑了，小杜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本想说“不去”，见美兮朝他使了个眼色，便改口道：“我们兄弟同心，自然是一起去的。”
管事的虽有些惊讶，还是让下人将他二人引到楼上沉鱼的房间。
沉鱼姑娘的房间面积很大，布置得非常华丽，梨花木的家具都包着金边，一张宽大的柏木雕花大床，铺着厚厚的蚕丝被，配着精梳海绵纱的床帐，上面是百蝶穿花的图案。沉鱼见门开后走进来两个人，也有些惊讶，还是浅浅一笑给他两人施了个礼，客气地说道：“两位里面请。”又殷勤地对小杜说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同于常人，又出手阔绰，只是瞧着眼生，不知如何称呼啊？”
小杜瞥了她一眼，见她肤白如脂，细腰长腿，穿一身的绫罗衣衫，衬得有几分花容玉貌，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却没有答话，径直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沉鱼见小杜不理她，眼中滑过一丝失望，复又笑着对跟着后面的美兮说道：“这位姑娘也请坐。要喝点什么茶？我这有自己泡的桂花茶，很是清香，姑娘可要尝尝？”
姜美兮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你怎么看出来我是个女的？”
小杜冷冷地说道：“就你这身打扮，瞎子才看不出来。”
美兮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只听沉鱼缓缓说道：“姑娘国色天香岂是这一身男装能遮掩得了的。”
姜美兮嘟着嘴也在桌边坐下，四处打量沉鱼的房间，突然说道：“什么花这么香？”
小杜站起身来一抬手指着房间两边对称着放着的那两张花梨大理石的几案，上面各摆着一个斗大的花瓶，里面插着大把大把开得绚烂的白色花朵。那花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像菊花，只是比菊花花瓣要粗些大些。小杜走到花瓶之前，伸手拿出一朵花，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道：“这种花叫水生凤眼菊，是这梁子湖中的特产。花蕊中间生有一明显的鲜黄色斑点，形如凤眼，又因为花的模样有几分像菊花，故得此名。此花花香浓烈，有催情的作用。”
美兮一听此话就打算闭气，小杜将那朵花插回花瓶之中，轻描淡写地对她说道：“不用紧张，以你的内功修为，这点香气是影响不了你的。若是将这花蜜提酿出来，倒是一味……”说着灵光一现，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沉鱼眼含佩服、目光炙热地看着小杜道：“这位公子好学识。”
小杜还是没有搭理她，只对姜美兮说道：“你不是有事要问？”说罢自己在这屋中四处走动查看屋内的摆设起来。
沉鱼收回粘在小杜身上的目光，好奇地问道：“姑娘有事要问我？”
姜美兮点点头，她今晚本就是为了打听江容月的事才来的凝翠楼，“沉鱼姑娘，你可记得几个月前被卖到了你们这儿的一位叫江容月的姑娘？”
沉鱼想了想到，摇摇头道：“我们这儿每个月都要送过来好些位姑娘，有的来了没几天就到别处去了，人来人往的，姑娘你说名字我真的是没印象。不如说说她长什么模样或者有什么特点，说不定我还能想起些什么。”
美兮忙补充道：“她特别会梳头，你可有印象？”
沉鱼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号人，大概半年前送来的。妈妈嫌她长得不漂亮，本想安排她去厨房帮忙的，可是后来发现她擅长梳各种各样的发髻，就让她到楼上来专门给姑娘梳头发了。她还帮我梳过个追月髻呢，手艺真是好。只是可惜，没几天她就被送走了。”
“送到哪里去了？”
“那一阵子正巧管事掌柜来我们这里查账，听说这位姑娘特别会梳发髻，就把她带回业兴的依君馆了。”
“依君馆？难道你们和依君馆是一家嘛？”
沉鱼淡淡一笑道：“三年前凝翠楼就被依君馆的老板给买下来了。”
美兮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你可知道你们老板是哪一位？”
沉鱼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根本见不到大老板的面。连妈妈都不知道，她好像也只见过管事掌柜。想来大老板又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呢。”又说：“我们这儿以前叫艳春楼，被依君馆买下来之后，重新装修了一遍才改名叫凝翠楼的。这里以前的头牌朱颜姑娘也被管事掌柜看中带去业兴了，听说都城的客人个个出手阔绰，赚的比在这里要多好几倍呢。我也很希望能去业兴啊。”说着还眼含憧憬地微微地叹了口气。
姜美兮心中一寒，暗想道：这位沉鱼姑娘还真是位充满上进心的青楼女子啊。
二人一出凝翠楼的大门，美兮就笑着与小杜打趣道：“刚刚那个姑娘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啊，送别的时候那叫一个依依不舍。你也真很狠心，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小杜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没有接话。美兮偷偷吐吐舌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陆唯庭回来了没有啊？”
小杜淡淡地说道：“今日刚回来。”见美兮扳着手指在算着什么，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你要找他？”
姜美兮算了算觉得日子差不多，想来信应该送到陆唯庭的手里了，又听小杜问她话，忙回答道：“我找他做什么！随便问问罢了。”说着又转移话题般地问道：“你可知依君馆的老板是谁啊？”
“依君馆开在业兴，我远在段家山，哪里会清楚那里的事情。你不是住在业兴嘛？怎么反而来问我？”
“你有所不知，这个依君馆是近几年才建起来的，确实规模很大。不过你也知道，做赌坊、妓院生意的，背后老板都是神神秘秘的，不愿抛头露面。我又没去过依君馆，完全不了解那里的情况。”
“我们见多识广的姜大小姐居然没去过开在家门口的青楼？这可真是稀罕了。”
姜美兮很不满意地抱怨道：“就是因为开在家门口才不能去。万一被舅舅或者少卿哥哥发现了，我就麻烦了。”说着突然灵机一动，少卿哥哥一定知道谁是依君馆的老板，等我回家问他去。
小杜见她说地一本正经，笑道：“看来你今天运气不好，本来这木樨镇中至少有两个人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可惜一个刚刚离开，一个被我迷晕了，三天之内都醒不过来。”
美兮惊讶地问道：“谁得罪你了？你要对他下如此毒手？”想了想又问道：“莫非是莲花童子？他今天下午在同庆茶楼说书你也听见了？那他的确活该，每次都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四处败坏他人名声。前几年他还造谣说舅舅要把我嫁给少卿哥哥呢，气得我想割了他的舌头。但是舅舅和少卿哥哥都说不用和他那样的小人一般见识，拦着我不许我动手。我说你就应该干脆把他毒哑！”
小杜无奈地说道，“我何止想毒哑他，还想毒得他五脏出血、肠子溃烂。可惜当时陆轻容在旁边，不方便下狠手。”
“陆轻容！他人呢？”美兮很激动地问道。
“走了！应该是去找阿梨了。”小杜的口气很萧索。
“我至今没有见过这位陆大捕头呢！人人都说他智勇双全、有胆有色。”美兮的口气十分可惜。
小杜耸了耸肩道：“我看着就是普通人一个，不明白阿梨怎么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
姜美兮却说：“这只能说明他身上有特别的地方在闪光，恰好吸引了成妍。就像我舅舅特别受不了臭豆腐，可我却喜欢的不得了。”又安慰小杜道：“你也别灰心，虽然你一天到晚看起来都乱七八糟的，但是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发觉你的好！”
小杜见她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又好笑又感动，和声问道：“我去采凤眼菊，你去不去？”
“现在？”
“当然。那水生凤眼菊的花蜜很难提炼出来，我要抓紧时间。”
“你不是说那什么什么花是催情的嘛，你要拿花蜜做什么？”美兮问着问着突然反应过来，羞红了脸，转过身说道：“这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自己去吧。”说着就大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