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马婆婆（1 / 1）
华灯初上之时，马家婆婆就会同她儿媳妇一起推着装满了豆腐花的小车来到这大街之上，在同庆茶楼的对面寻一个好位置支下摊子。马婆婆年过六旬，满头银发，身体却很康健；儿媳妇负责煮豆花、招呼客人，她便坐在一旁看着她那只有六岁的小孙女儿。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梳了两条麻花辫，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总算怯生生地看着来吃豆花的客人。不过她很喜欢这个穿鹅黄色衣裙的漂亮姐姐，这个姐姐总是笑嘻嘻的，还给她蜜饯吃。
姜美兮按姚同方说的地址找到了马家的豆腐花摊。马家的儿媳妇见客人上门急忙迎上来说道：“姑娘请坐。是要咸豆花还是甜豆花？”
美兮一愣，问道：“有什么不同？”
马家儿媳笑着解释道：“咸豆花自然就是咸的，里面搁了木耳、香菜、榨菜等等调味；甜豆花嘛，现在天气渐渐凉了，我就用红糖煮的，加了红豆和芝麻，也很香的。”
姜美兮听她这么一说，当即很豪爽地说道：“那就各来一碗吧。”
马家婆婆见到豪爽的客人也很高兴，插话道：“这位姑娘模样可真俊俏，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姜美兮转头一看，推车旁边还坐了位老妇人，身边站了个羞答答的小姑娘，怯生生地在偷看自己，便笑着向她招呼道：“小妹妹过来，姐姐有好吃的给你。”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包蜜饯塞给了小女孩。
马婆婆更高兴了，笑着说：“还不快谢谢这位姐姐。”见小孙女儿只是捧着蜜饯笑并不说话，便道歉道：“这个孩子就是胆子小，姑娘别见笑。”
马家媳妇把热乎乎的甜豆花先端了上来，说道：“咸的一会就好，姑娘稍等。”
美兮尝了一口称赞道：“又嫩又滑，真好吃。”又问道：“婆婆，你们每天都在这里卖嘛？我以后天天来！”
马婆婆笑得合不拢嘴：“姑娘要是天天来我们就太高兴了！”接着又说道：“以前我们住在镇子南边，就在那边的大街上摆摊，最近才搬到北边来的，不过每天都在这里，不换地方了。”
姜美兮又吃了两口，假装好奇地问道：“从镇南到镇北还是挺远的呢，你们搬一趟家很辛苦吧？为什么要特意搬到北边来呢？”
马婆婆爱怜地摸了摸自己孙女儿的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在原先的地方也住了好些年了，一切都熟悉了，本是不想搬的。但是那个院子有些不干净，我小孙女儿晚上睡不着觉，实在没办法，正好在这边找到一处合适的房子，就搬了过来。”
“不干净？怎么个不干净法？”姜美兮想起蒋同和她说的程家大院闹鬼的事儿，心中一动。
马婆婆压低声音道：“我小孙女说晚上总见着人影在窗外飘来飘去，加上我们以前的邻居若云姑娘也说夜里睡不好，很可能是闹鬼了。”
果然有“闹鬼”这一说啊！姜美兮不动声色地追问道：“那是一直都闹鬼嘛？还是突然开始的？”
马婆婆摇摇头道：“住了好些年了从来没发生了，是最近才出的事儿。”
“是不是你们住的院子里最近死了什么人了？所以才……”
马婆婆皱皱眉：“确实死了一个，自那人死后若云姑娘和我家的小孙女儿就都睡不踏实了。”
姜美兮心中明白死了的那人必是李腾的父亲，故意惊讶道：“原来如此，莫非那人是被人害死的，心中有怨所以不肯去投胎嘛？”
马婆婆赶忙摆手道：“那倒不是。的确是病死的，中风导致半身不遂，去年冬天又染上了肺炎，拖了一年多才去的，也真是可怜。他又只有一个儿子，又要卖鱼养家又要照顾他，有时候我们也去帮帮忙。我还记得，他曾对我说实在是不想活着了，又花钱又拖累儿子，自己一日不死，儿子一日娶不上媳妇儿。这倒是实话，我给他儿子说了好几门亲事，对方都因为嫌弃他父亲的病没同意。”
“娘你就是喜欢给人家乱说媒，每天忙个不停，说成的没几对。”马家媳妇将咸豆花给美兮端过来，打趣她婆。
马婆婆很不服气，斜着眼道：“谁说没有成的？那个李腾，后来入赘到张裁缝家去，不就是我说成的，现在一家人搬到松城了，多好呀。”
姜美兮听到李腾的名字心中又是一动，正喝着豆花，忽听有人大声说道：“三妹，来两碗甜豆花，要热的啊。”
马家媳妇见到来人急忙说好。马婆婆看见此人却把头低下，招呼也不打。美兮觉着不对，回头一看，那人是中年男子，却穿一身水绿的绸缎衣衫，腰间系着金色的腰带，大拇指戴着一枚硕大的玉扳指，打扮得异常扎眼。那男子接过豆花道：“三妹你手艺真不错，我们家的落雁姑娘指名要吃你家的豆花儿。怎么样，听我的搬到这儿来住没错吧，离我又近，我也好多来照顾你的生意。”
马媳妇赶忙道谢，那人一抬手趾高气扬地说道：“行了行了不用客气了，都是亲戚嘛。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说着就倨傲地离开了。
马婆婆见他走了，这才抬起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媳妇儿听见了，安抚道：“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表哥做的营生，可是若不是他，我们哪里能这么顺利地找到此地的房子啊，他又常来照顾我们的生意，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马婆婆怔怔地说道：“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不过一想到他是做什么的我心里就不舒服……”
姜美兮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婆婆，刚才那人是谁啊？”
马婆婆向她儿媳妇一努嘴，又压低声音道：“姑娘，你瞧见他的穿戴没？他是凝翠楼的管事。唉，那种地方的人有几个正经的。”
她儿媳妇打断她道：“娘，看您说的。以往您不是和若云姑娘相处的很好嘛？别忘了，若云姑娘也是凝翠楼出来的。”
马婆婆一愣，倒说不出话来了。马家儿媳妇对美兮笑道：“姑娘别见笑。刚才那人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哥，平日里没什么来往。只不过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帮忙介绍的，搬家也出了不少力，我们很感激他罢了。”
姜美兮早些年因为爱慕江湖名士幕晨风，跟在他身后东奔西跑长了不少见识，又亲眼见他破了许多奇案，便学到了他一些见到不寻常的事总要琢磨琢磨的毛病。今晚听了马婆婆的话，总觉得那个程家大院有些不寻常，一边吃着豆花一边想着，想着明日还要去拜访吴先生一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