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杜（1 / 1）
雅间里那个怒气冲天的年轻人名叫杜味，大家都喊他“小杜”，与“财神爷”的女儿沈成妍是表兄妹，两人亲梅竹马，也只有他会叫沈小姐的乳名“阿梨”。小杜父母早亡，被段家老爷段宏森收养，深得段老爷段宏的真传，虽然尚未在江湖上扬名，但是不论医术还是毒术都是一流的。
雅间里的另一人是小杜的病人，此人姓陆，名轻容，本是捕役府的总捕头。无奈身中寒毒，不得不休息一年解毒养病。他身上的毒其他大夫都说无法根除，只因沈家小姐爱慕于他，想尽办法、千辛万苦寻到一味奇药名曰“姜萱子”，加上小杜妙手回春，这才保住一条命。*此时他听到莲花童子说陆二公子可能要娶沈成妍为妻，也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小杜。
小杜一掌差点拍断桌子，片刻之后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中，一边竖着耳朵听莲花童子接下来要怎么说，一边断断续续地讲道：“阿梨死活不肯让我告诉你，目前看来瞒也瞒不住了。虽然我以姜萱子做药引，把你体质的虚寒之毒给拔了出来，但你这时常咳嗽的症状却总也好不了。你的肺受寒毒侵蚀多年已经千疮百孔了，若是频频剧烈咳嗽，对肺部更是巨大的刺激，若是引发其它病症就麻烦了。”
“我翻遍了医书也没找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前几日阿梨来段家看望她外公我舅公。那天我二表姑很得意地说她种出来一株川余。这种草药，完全不能见光，需要的肥料也很特殊，得用白屈花和赤尾虫尾巴的粉末混合调配而成。白屈花已经非常珍贵了（虽说我家后山开得到处都是），赤尾虫更是难养，因为这种虫只吃枇杷。幼时的赤尾虫是白色的，待入了夏喂食了枇杷之后尾巴慢慢变成红色。此时必须在赤尾虫活着的时候将其尾巴截下来才有用。赤尾虫极其暴烈，浑身是硬刺，一个不小心便可能手指受伤。而川余需日日施肥，真不知我二表姑哪来的耐心和勇气天天赤尾虫搏斗。”
“除此之外，因为怕光，川余只能种在完全黑暗的地方，这就说明，给它翻土、浇水、施肥都必须摸黑完成。幸好我二表姑对种植药材很有应验，川余是一种极其娇气的植物，水浇少了会渴死，浇多了会淹死，翻土时若是不小心伤了它的根又长不大，简直是麻烦死了！所以可想而知，种出川余来，我二表姑有多骄傲。”
“阿梨对这些向来兴趣平平，只问我这么难种的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川余最大的功效只有一个字：‘止’。不论是止血、止疼、止汗、止痒，它都能做到，自然包括止咳了。”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看了陆轻容一眼。陆轻容神色无常，听得很专心。
此时楼下的莲花童子，见台下震惊声渐渐小了下来，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昨日陆二公子已经回到陆家庄了，据童子我分析他定是先回来准备彩礼的，待陆夫人回来之后就可以上财神爷家提亲去了。才子、佳人，江湖上又多了一桩珠联璧合的美事啊！”说着带头鼓起掌来。台下听众也觉得，天下第一庄的公子配天下第一富的小姐很登对，纷纷叫起好来。
姜美兮听到这里也怒不可遏，干脆结账走人。骂道：这个老怪物，果然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又埋怨起成妍来，叫她小心行事，还是闹得人人皆知，看这丫头这次怎么收场。多年以前，齐晖有托于财神爷，曾带着年幼的她一同前去沈家的锦绣山庄拜访。美兮和与她年龄相仿的沈成妍一见如故。沈小姐身体不好不能出门，日子无聊；而姜美兮每日在外面到处乱跑，见多识广，两人相谈甚欢，不久便以姐妹相称，经常通信，感情很好。
在楼上雅间里坐着的小杜憎恶地看着楼下乱起哄的人，冷冰冰地说道：“我呸！陆唯庭算什么才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配得上阿梨！”又看向陆轻容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昨天晚上我给你喝的汤药就是用川余熬的。凡是有可能治好你的病的，阿梨都会想尽办法搞到手。听说川余能止咳，就求着二表姑送给她。二表姑当然不肯将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川余送人，当时陆唯庭也在场，二表姑便半开玩笑地说道，要把这川余当做见面礼留给自己未来的二儿媳妇。”
“阿梨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不达目的决不肯罢休，特别是与你有关的事情。当时她就笑着说：‘若是我肯嫁进陆家，姨妈你肯不肯把这川余送给我？’二表姑一听这话喜上眉梢，直问是否是真的。阿梨便与她击掌为誓，又说她要先带着川余回家，等着陆唯庭亲自去锦绣山庄向她爹爹提亲。二表姑很高兴，立刻就打发陆唯庭回来准备彩礼，她需要时间把她那些花花草草、蛇虫鼠蚁收拾好了再回来。”
“阿梨拿到川余，刚出段家就给了我，让我立刻去找你把川余给你服下。虽然川余长成之后只需三日浇一次水，但是我实在不会伺候这种玩意儿。当时你在通州，离段家山有好几日的距离，我怕来不及，正好阿梨让我来木樨镇帮她办件事，我便传信给你让你来此处等我。我快马赶到陆家庄，都用了两天半的时间。不过总算来得及，不负阿梨所托。”
“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也不知道阿梨到底想怎么样，只是担心若是她悔婚，二表姑会不会毒死她。唯一奇怪的是，当时说定亲这件事的时候，只有我们四个人在场，阿梨说在正式提亲之前不要声张，所以连舅公都不知道。这老妖怪的消息是从何得知的？”说着小杜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陆轻容依然神情不变，站起身来走出雅间，手指拍打着雕花扶手，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楼下站在桌子上的说书人，冷静地说道：“这简单，直接去问莲花童子就好了。”
姜美兮离开同庆茶楼，还在思索要不要去信提醒成妍一下，又想到她托自己办的事已经办成，想来不会有事，便放下心来。在城北的街上闲逛，远远瞧见一个人心中一动，便跟了上去。
那人穿一身绸缎衣服，走路横冲直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气模样，还是个光头，头上俨然纹了一个斗大的钩子。美兮转了转眼球，在那人走到一个小胡同口的时候，故意狠狠地撞了他腰窝一下。
那是个死胡同，而且还是斜的，里面光线很暗，四周也没有人。那光头被撞得一踉跄就栽进了胡同里，疼得直喘气。本想回头看看是何人偷袭他，美兮飞起一脚就踢中他的背心，光头应声而倒。刚想嚷嚷，就感觉脖子被人死死锁住，有人恶狠狠地在他耳边问道：“我问你，几个月前从程家大院抢来的那个姑娘，你把她如何了？”
光头疼得直哼哼，没有及时回答，只听咔嚓一声左肩胛骨那儿一阵剧痛，更是疼得鬼哭狼嚎的：“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记性不好！真的不记得您说的是哪家的姑娘了？”
“哼！看来你们抢去的女子倒是不少了！给你提个醒，一个姓江的，输给你们赌坊五百两银子，还不出拿她女儿抵债的那个。”
光头心说每个月都有卖女儿的我哪记得谁是谁啊，可是又不敢不回答，忙说道：“回女侠的话，一般拿女儿抵债的我们都直接送到凝翠楼去，你说的那位姑娘估计也在那里吧。”
姜美兮手上力道放轻了些，又问道：“凝翠楼在哪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回女侠，凝翠楼就在梁子湖边上，是家妓院。”
刚说完又听见右肩胛骨那儿也“咔嚓”一声，，美兮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蛋，居然把好人家的姑娘卖到妓院去！说！卖了多少银子！”
那光头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哀嚎道：“女侠，我们金钩赌坊和凝翠楼是一个老板。凡索有拿女儿抵债的，一律送到那里，不是卖的！”
姜美兮还想追问你们老板是谁，那光头居然已经疼得晕了过去。美兮站起身来骂道：没用的东西，就这点本事还当赌坊打手呢！说罢拍拍手潇洒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