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蓝天生玉（1 / 1）
雪，来的猝不及防，就像刚刚夜轩暮对她说的那句话一样。
陌言呆呆的看着夜轩暮，嘴角的笑意就僵在那儿，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甚至自己的灵台，本来是清明一片的，现在都变成了一团的浆糊。
“你呆呆的看着本王，干什么？本王脸上有东西啊？”
陌言依旧是很木讷的摇头。
夜轩暮负手而立，眉眼含笑的看着君陌言，她木讷的这幅神情很可爱，至少，比起她算计别人的那模样要可爱的多。
所有人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人。
“王爷，王妃，下雪了，早点回府吧！”
其中一名大胆点的老嬷嬷，讪讪的说了一句。王爷和王妃还要在雪地里多久？
“下雪了？”
陌言微微的向左仰起头，伸出手，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一下子就融成了水珠，她有些怅然的叹了一声，她在大漠里六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雪了。
“王爷，臣妾无碍，只是再在这雪地里呆一会儿，不仅是臣妾，怕是连王爷都要受不了。”
她的脸上，是得体而温和的笑容，夜轩暮有些扫兴，敛了刚刚的神情，这般笑容，后宫里一抓一大把。
“你们先退下，本王有事要同王妃说。至于郡主，禁足。”
他说的很是冷淡，脸上恢复了她初见夜轩暮时的那副冷漠神情。所有人行礼之后退下，空地里，就只剩下她和夜轩暮。
“我们，走回去。”
语毕，夜轩暮不等陌言回答，向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陌言咬咬牙，小跑了三两步，走到他的旁边。
这条路沿着洛水，洛水是从北狄雪山之中流过来的，流过了北狄，流过了西羌，最后流向东夷。
抬起头，忽然发现夜轩暮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看。
“进去吧。”
这是一家成衣店？
“两位，里面请——这里是东夷最好的成衣店，两位需要什么？就找我小三”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迎了出来，容颜清丽，还有那么点美艳的味道。这哪里是小厮，分明就是哪家姑娘女扮男装嘛！
她和夜轩暮相视一笑。
她笑，原因有二，一是小三这名字，和他的那名暗卫重了名；二是这小三，是个姑娘。
“这位姑娘是你要做衣服，是吗？”
陌言抿抿嘴，不解看向夜轩暮，美眸狡黠的一眨，笑道：“我没带银子。”
夜轩暮嘴角轻扯，淡然的点点头。
“得嘞！看这位姑娘的气质，那就不得不买这一季的新款‘天外飞仙’了。”
她一口一声姑娘，对陌言是无比受用。全天下敢在夜轩暮面前叫她姑娘的人，不多了。
她走到了那件“天外飞仙”面前，眉头却皱了皱。
“公子，你看：这件裙子是棉质的，外面裹了一层绸子，所以既能御寒，又不累赘。而这位姑娘身姿窈窕，脖颈秀长，纤腰长腿，且这墨发足有了五尺。若是穿上这件裙子，再绾一个飞仙髻。不需要再佩戴任何发饰，就在发尾处，用一根白丝带固定，绝对可比九天仙子临世。”
夜轩暮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可是这陌言却不然，她淡淡的将目光从白衣上收回，开口道，
“我不喜白色。”
“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三丫头有些恼火，道，“这白色可是当下的流行色，你看哪家的小姐没有几件白衣裳？就是这天下第一美人顾若之，都有那么三件白衣裳。这穿白衣，方才能显得美人气质出尘，不染尘埃，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就算姑娘你随便点那么一出戏文，这戏文里唱的那些貌美女子，大都爱这白衣。而我们的这件‘天外飞仙’，绝对是白衣里面的极品。世间，也只有姑娘适合穿。”
“你怎么知道，顾若之有白衣三件？干脆，这件‘天外飞仙’就留给天下第一美人顾若之吧。”这个丫头格外的有趣，连天下第一美人都搬出来了。陌言眉眼里皆是笑，看了一眼夜轩暮，他的神情分外的冷淡。
陌言随即敛起笑靥，正色对那丫头道：“白色固然是像你所说的那般，可是，你可知，气质是由内而发于外的，与白衣何干？何况，这家小姐穿白衣，那家小姐也穿白衣，我若再穿，倒是不像出淤泥，反而是像东施效颦。更何况，我的脾性素来不好，容易出事，这白衣要是染上了一丁点的什么血渍，一下子就会漾开一大片，格外突兀，哪里好看了？反而，让亲者伤悲。不像我这墨衣，且别说这极少的女子爱穿，就算是我血流不止，也是不易看见的。”
那丫头明显的愣了，夜轩暮也愣了。尽管明白她是开玩笑，可是却也不由得让人为之一颤。她八岁的时候，父母双双亡于战场，这十几年里，她是如何养成了这般性子？
“你真的没有受伤？”
半晌，夜轩暮再一次的问她。
“要不要我给你发誓啊？”陌言唇角笑意加深，这夜轩暮什么时候那么关心她了？
“你，帮她去量尺寸，然后做十件浅颜色的衣服送到轩王府，记住，一定要是浅颜色的！”
轩王府！
小三丫头仔细的再看了看二人，顿时有所领悟，亏她还一声一声的姑娘，叫轩王妃——
小三丫头擦擦汗，笑的脸的僵硬了。
民间盛传，“君陌言，貌无盐，飞下枝头变麻雀；远和亲，嫁轩王，不到一年必下堂。”可是，西羌的和亲公主，不仅不是无颜女，而且，轩王对她——当初轩王虽然纳了良多的夫人侍妾，可是正妃之位一直空悬。
因为曾经皇后想把顾丞相的长女，天下第一美人顾若之许给轩王做嫡妻，轩王说，他的王妃只会是他的知心人，她能陪他一起欢笑，一起受伤，一起共红烛，一起上战场，一起赴黄泉！他的妻，不需要别人做主！
可惜，天意弄人，一场和亲，一切都变了。
硝烟将起，乱世儿女的命运，都值得说书人，说上几盅茶。
陌言一边杵在那儿动不得，一边再一次为这个男人的败家而心痛不已。“王爷，我说你要是钱多，你别都给我做衣服啊，你直接给我行不行？”
夜轩暮完全不理这疯了的女人，径直走出门去。只剩下陌言在原地捶胸顿足。夜轩暮点了她的穴道！要自行冲开，也得花那么会儿的功夫！
再回之时，她的所有东西，全部都被搬到了蒹葭轩，至于她所有的衣服，全部都不见了，据说，是王爷体恤平民入冬之后无御寒之衣，便将王妃的衣服，全数赏给了街上的平民。
“夜轩暮，你狠！”陌言恨恨的嘟哝了一句。
“公主，这件衣服是王爷刚刚遣人送过来的，叫‘蓝天生玉’，王爷他说，这件不是白色的，但是如果你流血了，他一定可以看得见。”
清伊的眼神，有几分暧昧，让陌言有种脸皮挂不住的感觉。什么叫你流血了，他一定看得见？
这件衣裳，是青蓝色的，这颜色很好，淡淡的，不让人反感，鉴于她所有衣服都被夜轩暮拿去‘体恤平民’了，她不得不穿这一件。
长裙及地，深显婀娜之美，裙裾绣着烟笼印花的图案，恬淡中又不失华贵。纤腰被束，又显了几分傲气。
这件裙子，将陌言本身的气质，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王妃，郡主已经醒了，王爷请您过去。”
陌言美目低垂，这件裙子，她实在是不好意思穿出去，从她明白她的身上背负着父母的血仇的时候起，她就将所有的裙子全都收了起来，十多年来，已成习惯，想改，也不好改，可是今天……
三日过去了，君陌言难得闷在蒹葭轩里，安静的让人不可思议。
“公主，快走吧，你要相信清伊，真的很好！”今日是私审郡主的日子，侧妃江寻，汐夫人都到了，公主必须得出现。
半推半就的，君陌言到了夜轩暮的书房墨锦小筑。
见着她这一身装扮，所有人皆是诧异，不可否认，王妃今日，让人眼前一亮——夜轩暮朗声笑了起来，道“王妃，本王就知道，这衣裳是最适合你的！”
众人皆在心里默默的感叹，王爷规定，这王府里所有人，皆不能穿蓝衣，可是今日，他却赐给了王妃一件蓝裙。
“王爷说笑了，今日是来审理臣妾嫁妆失窃一案的，还望王爷不要扯远了话题。”
“那王妃请吧！”
陌言有一个连夜轩暮都比不上的优点，那就是越到关键时刻，她就越冷静。此刻，她也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走到了唐曦紫的面前，俯身问道唐曦紫：“郡主，可有话要说？”
“我是冤枉的！”唐曦紫眼角描的紫菀花，变的有些模糊了，一身紫裙也起了不少褶皱，看来，这几日，她过的很不好嘛。
“证据。”
陌言也不争，只是淡淡的对她扬唇一笑，吐出了这两个，她最不可能做到的事。
“既然郡主无话可说，那就请郡主在三日内交出本宫的一百二十担嫁妆，否则，这事传回了西羌，郡主的好日子就要过头了！郡主不用在妄想了，这事即使是皇后出面，结果也是一样——毕竟，一百二十担嫁妆可是国礼！今日只是私审，这事没有张扬出去，但是三日之后，本宫若是见不到本宫的嫁妆，那，我们，天牢见！”
唐曦紫的面色瞬间惨白。
她君陌言，是西羌的公主，而西羌，是东夷统一天下最大的敌手。天下分久必合，这是大势所趋，而现在，风云变化之际，她的姑妈绝对不会为了她，而坏了整盘计划。
君陌言，等到东夷一统天下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王妃的话，你们还有什么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