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凤雏再临(1 / 1)
庞统领着五百轻骑,赶抵二寨;但就离二寨不到五里处,庞统突然命全军停下脚步来,并将早已预藏的书信交付给与他一同领兵的偏将军,要他领着五百兵马,将这封书信交给法正。
“切记,若法先生问起你们来意,你们只言刘封将军得此高人书信,特命你们赶来通报,并请先生速速依照信上安排行事,知道否?”
那人收了庞统书信,依庞统所言行事,便即刻领着五百名将士,先往魏延寨寻人。
庞统微微一笑,策马缓行,来到大寨附近徘徊观望,却是暂时没有现身之意。
静韬夜观星象,得闻此回发兵雒城,主将帅凶多吉少,而她是他的师傅,对于此点,他又怎会不清楚呢?
此回发兵,两人之中,必有一人遇险。士为知己者死……庞统除了已有代刘备而死的准备外,刘备乃是复兴汉室、成就大业的明主也。他死了,尚有孔明能辅佐之,刘备若亡于此处,又何须谈什么复兴汉室呢?
可却没想到两个ㄚ头竟是代他受劫。庞统嗟叹不已,但他可没忘,两个ㄚ头除了换他一命之外,更提点了他,还有些事儿,是他能替主公做到的。
此回等着他的乃是死兆也;两个ㄚ头保他一命,而敌军却不知,以为庞统身死;他一“死”,军心必定大乱,反之,蜀军则是因擒杀庞统而士气大振,若真如此,此回兵败非但已成必然,别说保住两座大寨,就连涪水关能不能保,亦是个未知数。
是以,他才赶紧率军来至此处,不仅出奇计要来保全大寨,更要利用蜀军以为庞统身死,为往后夺下雒城铺路!
“苓ㄚ头、静ㄚ头……”庞统轻咳几声,而后抬头望天;朔风吹拂,风起云涌;他衣袂翻飞,发丝轻扬着,遥望雒城方向。“妳们可要撑住,我一定想办法救妳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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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应该安全了,季姊,歇会儿。”
静韬带着她往下走去,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边走边歇息,总算像是到底了,坡度稍缓;季苓身上伤势严重,要不是长年练武,身子强壮,兴许早就要倒下了,她看季苓脸容苍白,不仅忍着痛,更是饥寒交迫的,除了歇息,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抚着肚皮,静韬亦是饿得发慌,但现下比起吃的,没水才是真正的要紧事。她们出外行军打仗,身上原本是有带点水的,但是兴许方才翻滚的时候弄丢了,她们两人离开古木前想喝一口,往腰间一摸就是没找着;她伤了脚,而季苓走动都需要搀扶,她又担心上头敌兵来寻,自然不可能再花时间回头找去了。
苓靠在一块石头边歇息,双眸紧闭;易容的脸皮虽然还黏在脸上,但方才这么一翻下来,沾粘的胡子、眉毛都缺了一角,她勉强抬起右臂一揭,将脸皮撕下,露出那张苍白容颜来。“静……”她抚着腰间伤处,紧咬下唇,倚靠在石头边,慢慢的滑坐到地上去。
还在附近观察地形、状况的静韬听见她一声叫唤,一拐一拐的赶回她身旁,“季姊,怎么啦?”
“伤口……好像裂开了……”苓喘着气,一头长发散乱着;右手来压左腰伤处,没意外的,碰着了些许黏腻。
“什么,怎么会呢?”静韬瞠目,赶紧伸手过来探看,果真血渗过布巾、腰带,透过衣裳了。“这该怎么办……”她急得彷佛锅上蚁,四处寻找身上多余的布料;突然想起姑娘家随身总会带着的巾帕,她掏了掏袖袋,果然又掏出一块布料来;她三两下折妥,替苓解下腰带,将那方白净巾帕放到伤口上压紧了,再将腰带缠紧。“季姊……这样会不会不舒服?”为了止血,苓那本来就纤瘦的腰肢,顿时又细了一圈。
苓浅浅摇头,“现在什么时候了……”她虚弱的扬起一抹笑来,竟是拿静韬先前说过的话来调侃她。
静韬可无心再同她说笑了;探着她的掌心,赫然发现苓的手掌冷寒,她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碰着了冰。她拧紧黛眉,将身上大氅脱下,披在苓身上。
“静,妳会冷的……”
静韬双手环胸,搓着双臂取暖,“没关系,妳在这儿休息一下,我看看这附近有些什么。”林子里暗无天日,虽然算算时辰,现下差不多已是晌午了,但是这里杳无人迹,还是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她拖着右足,在地上找着了一根粗木枝,折去多余的枝节后,勉强还能当根拐杖使用;静韬拄着杖,又往下走了十来步。原来这坡还没见底,底下的坡度又陡了起来,凭她们两人状况,几乎没法子在里头行走,大概只有她们目前歇息的这个地方平缓些。
静韬走回原处;苓盖着大氅,躺在大石边闭目歇息,“季姊?”见她一动也不动,方才伤口裂开的景象怵目惊心,静韬赶紧唤了她一声。
苓本就浅眠,听见她叫唤,勉强睁开眸子眨了眨,又敛眼歇息了。
她站在苓身畔,望向前方,往前走的话应该是雒城的方向,虽然应该比较可能遇见人烟,但却也担心遇见敌兵,而回头走,恐怕就真是荒郊野外了。
静韬皱眉苦思;入夜,此处一定十分寒冷,季苓现下有伤在身,撑不了几天的。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冒个险,往雒城方向走,兴许能够遇见个好心人,救她们一命也说不定。不过,真能遇见个什么人么……静韬虽然在心底默默祈求祖宗保佑,或是连苓那过世已久的爹也请了出来;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对于亟欲找个人求救的她们,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只是,既然她们有幸没死在敌兵箭下,那就真是受了上天眷顾的吧?静韬这般思索,顿时燃起些许信心,“季姊,这儿好歹离雒城不甚远,应该有可能遇见个什么人或是村子的;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若运气没这么好,至少也能找个地方歇息,走吧,咱们再往前看看。”
苓点了点头,静韬勉强将她从地上搀起,两个人踏着缓坡,再度往林子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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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庞统所料,刘备得知失了庞统,亦是无心恋栈,魏延、黄忠两支兵马死伤惨重,在刘备掩护之下火速回到大寨歇息,而刘备率军全力突围,也往二寨方向撤离。
但蜀军怎会放弃此等良机?吴兰、雷铜在后头穷追不舍,而于落凤坡埋伏,射杀庞统的张任亦是乘胜追击,更思索着要乘势夺回涪城,两军一阵搅和厮杀,刘备且战且走,好不容易率军赶回大寨,但蜀军紧追在后,气势正炽,就当刘备入了大寨,准备全军撤离之际,二寨内早已安排好各三千名□□手,由法正统一下令,弓弦一声怒吼,漫天兵箭就往山岭上的蜀军袭去。
蜀军追得正兴起,哪里料得到敌军居然留此一手,不仅时机算得分毫不差,甚至就连他们何处进兵、攻寨,都彷佛未卜先知;张任眼看敌军有备而来,而此回箭袭不仅耗损兵力,就连自己亦是挂了彩。纵使心有不甘,但敌军技高一筹,他亦是只能悔恨的望着二寨兴叹,鸣金收兵!
刘备喘息未定,突然战况急转直下;此时见帐内法正来迎,刘备大喜过望,领着诸将入了帅帐,并问法正此计究竟出于何人之手?
法正据告得了高人书信指点之经过,此时另一寨的黄忠得知刘备归来,亦是赶来面见,听闻庞统亡于落凤坡的消息后,随即提议可召荆州孔明军师前来,共议收川之计。
却说那等在寨外的庞统,就挑在此刻,意气风发的策马入寨,一些曾见过庞统的将士认出他来,又惊又喜,纷纷簇拥上前。
庞统利落下马,吩咐众人稍安勿躁,来到帅帐门口,就听见刘备等人正准备急召孔明入川;他呵呵一笑,撩开帐帘,“哎呀哎呀,此等小事,就让我等办理便是,主公又何须劳烦吾友孔明啊?”
听见这句话语,顿时引得帐内众人向帐门处顾盼,只见庞统神采飞扬,一派轻松的立于众人眼前。
“军……军师!”
庞统以指碰了碰唇,走入帐内,“别这么大声嚷嚷,我已经‘死’在那山南小道上了。”
刘备热泪盈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景象;他几步抢上,来到庞统面前,紧紧握住他双手,“先生……先生无恙?”
庞统在刘备面前单膝跪下,“让主公担忧了,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好好的呢。”
“军师,可……咱们在落凤坡那儿,明明看见了主公的马匹遭乱箭射死。”最不能相信的必定是遵照刘备吩咐,赶去搭救庞统的关平、韫卿二人了。“您……不是滚落山坡了吗?”
庞统发兵之后,刘备这才接获荆州马良所传来的孔明书信,知道此回庞统发兵,凶多吉少,惟恐有失,刘备便命关平、韫卿二人速拨五千兵马,尾随庞统入山南小路进兵;两人到了落凤坡,却只见刘备的锦鞍白马遭乱箭射死,而山道间刘军将士横三竖四,死伤过半,查问有幸生还的弟兄,只知道庞统与马背上那少年滚落山坡底下,非死即伤。现下见他居然站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众人不明所以,自是一头雾水,满腹疑惑的了。
刘备牵起庞统,亦是对此感到不解;庞统扬唇,那笑看起来又喜又悲;等到入座,他这才将遭到苓、静韬两人算计,以及如何知会法正的经过全都细说一回。
得知那“庞统”,乃是他的养女季苓假扮的,而今早跟在季苓身旁的少年,就是静韬之后,韫卿顿时放声痛哭,所有人见之皆心疼不已;关平见状,亦是赶到她身旁安抚。
“静韬与季姑娘营救先生,功莫大焉。”静韬也是刘备义侄,听闻她以及季苓替庞统犯险,刘备脸色沉重,自是无法开怀庆贺的了。“先生可有速破雒城,以救二人之方?”
虽然两人跌落山坡,生死未卜,但众人之中,谁也不愿意将二人视为已死;可若要大张旗鼓的找人,自然需要将雒城取下,以便行事。
刘备此语一出,庞统立刻颔首答话,足见心底早有准备。“吾有一计。可利用蜀军以为吾已身死,令二寨设祭招魂,引张任来;敌方以为我死,定认为咱必不敢发兵攻城,松弛了戒备。我愿亲自率兵,吓吓那张任,魏延、黄忠随主公一道,率三万大军绕道而行,以破雒城。”
“就照先生所言,依计行事!”刘备点头允诺,立刻命法正、黄忠等人传令下去,准备设祭招魂,并不准方才见到庞统的将士走漏半点风声;关平则陪着韫卿先行回帐,并得了刘备亲口应允,允许关平夜里派遣百人,到那落凤坡处加紧搜索,盼能寻得两人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