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三年之前，圣诞节（1 / 1）
冬季，意味着呼呼刮过的刺骨冷风、意味着一件一件厚厚包裹的衣服、意味着长长的围巾和大大的帽子、意味着手暴露在空气中没一会就会被冻得僵硬、意味着每天太阳下山后待在室外是一件多么艰辛的事情。
对情侣而言，冬季意味的还有很多。
天冷，他会贴心地把你的手放在唇边呼暖，甚至拉下他自己外套的拉链，把你的双手放在怀里捂暖；
活蹦乱跳弄乱了围巾和帽子，他会仔细地帮你整理好，温暖的手指掠过你的脖颈，将一缕零散的长发拢在你的耳后；
哪怕没有戴手套，也没有买专用的情侣手套，他会伸出手将你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在冷风里，却把你的手密实地放在他的保护下；
哪怕天再冷、风再大，他都会顶着寒风坚持送你回家，离别的路口在你额头珍而重之地印上一个吻，滑过你的眉毛、睫毛、眼睛、鼻尖，最后落在你的唇上，在那里流连忘返，最后注意到你畏寒而在风中微微颤抖的身躯，笑着抚摸一下你的脸，催促着你赶紧跑回家门；
忍足侑士和手冢夏延就在夏季终于结束、秋季姗姗到来、冬季呼啸而至的时候天天这样度过，迎来了他们交往的第一个圣诞节。
忍足侑士已经习惯了夏延时不时的笨手笨脚以及大脑间歇性抽风的症状。在夏延掏遍全身上上下下的口袋还没有找到那两张被她珍而重之收好的电影票之后，他叹口气摸了摸夏延的脸颊：“看来我将来必定是要学医的了。”
“啊？”不明白为何忍足侑士会忽然提到这个，“你家家业不就是医生吗？”
“夏延——”他露出颠倒众生的微笑，电眼闪得夏延一阵头晕眼花，“我是想，以后当了医生，没准能治好你没脑子的毛病。”故意顿了顿，留给那个貌似已经半傻的丫头反应的时间，“不知道‘脑残’这个病，有没有药可医啊。”
怀里的人半晌没反应，忍足侑士带着笑潇洒一转身，三秒钟过后，身后传来她从头脑空白状态恢复过来的、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喊声。
“忍、足、侑、士——！”
忍住笑转身，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头发，就像摸着最光滑细腻的绸缎：“哎，夏延，你——”
这个丫头，真的很不让人省心。忍足侑士一边评价着，一边低头弯腰帮忙把滚落在地的苹果橙子捡起来。刚刚夏延领会到他言语中的揶揄，一不小心又把手里提着的袋子弄洒了，水果滴溜溜在他们脚边滚动着。圣诞节街头的人本来就很多，电影院门口则更甚。忍足侑士拿过夏延手里的提袋，把捡起的水果放在里面，微笑道：“还是我来拿吧。”
自告奋勇收好电影票，电影票丢了；一个劲要自己拿着手提袋，手提袋弄洒了；夏延咬着下嘴唇，有点闷闷不乐地任由忍足侑士拉着向前走。
“看电影的人很多。”忍足侑士看着电影院售票处的电子公示栏，“很不幸，我们想看的电影，票已经卖完了，要不要先去其他地方坐一会？”
“嗯，好的。”
窗外是冬季特有的清冷阳光，却沐浴着东京街头最热闹的场景。几乎每家商店的玻璃门上都贴着栩栩如生的驯鹿和圣诞老人的图案，洁白带微蓝边缘的雪花盛开在每一扇落地窗上。街道上脚步拥拥攘攘，全东京的情侣集体出动一般。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坐在咖啡店里靠窗的女生就在窗外数到24这个数字——外面经过的情侣数。女生抱着男友的胳膊，两个人年轻的脸上洋溢着节日的热情和喜悦，步调一致地走近又走远。男生空闲的那只手上或许提着花，或许拿着其他物什，那么多经过的情侣，基本造型无非如此。
“叮铃铃”门口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女生向门口望去，看到那两个人影，瞳孔猛然一缩。
男生面容英俊，身姿挺拔，洁白的上衣和黑色的裤子，脖子上围着蓬松的白色围巾，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女生容貌秀丽，和男生相配的情侣装，脸上却带着赌气一般的懊恼表情。两个人的手紧紧地牵着。
“侑士——”坐在窗口的女生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忍足侑士和夏延坐在女生前面一排，同样靠窗的座位上。他把想坐在他对面的女生拉到身边的位置上，细心地帮夏延把围巾帽子都除下，淡淡的安慰口吻低沉有磁性：“坐在这里——好啦，夏延，我又没怪你，还要喝蜜橘汁吗？”
“我要和你一样的咖啡。”
忍足侑士向侍者点过单，指着自己还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说：“要不要给你一个机会，补偿一下刚刚的过失？”
夏延听到他柔和的声线，忍不住露出微笑，又赶紧绷住脸，却有两点笑意从眼睛里跳出来。她帮忍足侑士把围巾拿下来，手指碰到他温热的脸，不禁一缩。忍足侑士笑着捉住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才放开。
他们后面一排的女生见状，浑身一震，下定决心一般忽然站起来。忍足的目光掠过她，一阵短暂的愕然之后点头微笑着招呼道：“宫本，你好。”
“你好。”宫本的眼神在夏延的脸上轻轻一点，又旁若无事地收回来，“侑——忍足，我先走了，再会。”她拿起一旁的围巾帽子，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急速走了出去。
夏延看着宫本的背影消失在满大街的情侣堆里，不易察觉的黯然眼神一闪而过，重又笑道：“啊，今天遇到的第五个……侑士，你很厉害呢。”
“你是因为吃醋，所以才把电影票弄丢的？！”忍足侑士哑然失笑，“夏延，不会吧？”
“不是啦！”夏延一撇头，“哪能啊，那真不是我故意的……”
她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好，索性低头用小匙轻轻搅拌着咖啡。白色的沫和褐色的液体被搅成顺时针的螺旋，将她不能直接说出口的隐秘心事一同盛在白瓷杯里。端起轻啜了一口，尽管放了很多糖，对当时的她而言依然太过苦涩。
“哎呀，打我头干嘛！”她不满地捂住刚刚被突然袭击的地方，“已经够笨了！”
“想什么呢！”忍足侑士笑着摊拳为掌，在她耳朵上轻轻一拉，“不喜欢喝咖啡，就点其他的，看你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哎，我想和你喝同一种饮料嘛！”
“笨蛋，既然咖啡对你太苦，蜜橘对我太甜，我们各退一步，找一种适中的饮料吧。”
“啊？”
十分钟后，咖啡店里每一位侍者都把眼睛的余光向窗口那个位置斜觑，每一位顾客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同一个地方——并排而坐的的一对情侣，面前的桌上摆满了……饮料。
各种颜色、大小、形状的杯子盛着不同的饮料，两个人就跟清朝的慈禧吃108道菜的架势一样，在不同的杯子里分别喝一口，点头或者摇头，微笑或者皱眉，一阵窃窃私语后两个人同时指着中间的长形百合花图案的玻璃杯，异口同声道：“就是这个！”
“唔，椰汁嘛——”
“不介意在里面添上西米露吧？”
“西米露我也喜欢的。”
“那以后我们一起的时候就点这个吧！”
“嗯，要不要再点一杯？哎呀，其他杯子好碍事哦，让我来——”
“夏延！”
忍足侑士抓着她的手臂，桌面一小滩水迅速扩大，很快蔓延开来，夏延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想阻挡住饮料的侵袭，又带动了另一杯的摔倒，椰汁在忍足侑士郁闷的目光中迅速跨过桌子边缘的那条线，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裤子上。
“……”他拿起桌面上的纸巾，简单擦拭着被弄湿的地方，“夏延，你别动，让侍者来吧。”他将纸巾放在桌面，阻止饮料的继续滴落。
夏延脸色通红，眼神有点古怪地看着他，在侍者前来打扫残局时弱弱地问道：“侑士，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忍足侑士低头哭笑不得地说道：“夏延，你把饮料洒在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地方……幸好我穿的是黑色的裤子啊——”不知是这一天的多少次长叹，“我们，回家吧……”
“回家？”
“到我的公寓去吧，我得换件衣服。”他理所当然地看了夏延一眼，“虽然有过那么多女朋友，但以此种频率屡次造访我公寓的，也只有你一个啊，夏延。”慢悠悠的口吻，“不，应该说，能进我的公寓的，也就是你一个啊——”
这句话暗地里的意思就是，夏延，你还能再强一点吗？！
夏延红着脸，故意装作没听到，站起来帮忍足侑士把围巾围起来。两个人结账以后推开咖啡厅的门，重新站在湛蓝高远的天空之下，迎面吹来的寒风让夏延打了一个冷战。
忍足侑士帮她把因塞在围巾里而有点凌乱的发尾理好，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手臂箍紧她的肩：“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