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篇 更容一夜抽千尺(1 / 1)
上古中州国之有四,东越西梁南岐北晋,千年光景不过转瞬,而今四分五裂十分天下,晋、吴、越、南平、蜀、闽、殷、楚、齐、长和,十国势力不均,其中当属晋国国力最为昌盛。
晋国地广物丰,兵力雄厚,然自千年前末途之战后既无神兵镇国亦无宿者护持,纵然野心勃勃也不敢轻举妄动,直至上古四大神兵再现。
所谓神兵,实乃上古圣物,为世间兵器之祖,统领天下万千兵器。神兵有四,东天破晓剑,南天云生弓,西天御风戟,北天裂空刀,每隔千年始出,预言中州战乱又起,时至今日唯裂空刀下落不明。
持神兵者,天赋异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神灵护体所向披靡。神兵一出,各国即乱,竞相找寻暗含四大神兽精气之灵珠及其魂魄宿主,为此不择手段,明暗皆有,家破人亡算轻,更甚者,一国覆没至此消泯。
浩劫每千年轮回,杀戮循环往复,从不止息,冥冥中自有定数。
上古南岐曾有女帝景明王,引领三国于末途之战大败晋国,死后灵魂不灭,每千年轮回转世,便是如今南平国嫡系景明帝姬,安水凊。四年前,其女嫁予越国太子李元嘉,即如今的景明皇后,乃神兵云生弓持有者,滔火焚雨是为异能。
景明皇后性格孤僻寡言少语,并不居于西府皇宫,却在城外深山独居,越帝毫不介怀,后宫三千独宠她一人,乃成一段佳话。但这传闻之中的女子,真实面目嫌少人知,从来玄衣白裳斗笠黑纱不辨容貌,行踪诡秘。
许多人猜测她相貌丑陋愧于见人,自觉有负越帝宠爱,遂远走皇宫隐入山林,众人只叹可怜了那面如冠玉的皇帝,一片痴心对错了人。也有人道景明皇后实为绝色之姿,容貌天下无双,但自古红颜多祸水,何况又手持神兵身怀异能,景明王转世更非凡人,越帝因此不得不将她藏于深山谁人也不可寻见的地处……其中真假,无以辨明。日经月久,随着战乱愈发的频繁,人们已不再谈论她的容貌,曾经心怀荣光与敬慕的百姓已然对她满腹怨愤。
似是甚为愁苦佳人不归的越帝日渐消沉无心国事,以致领土遭晋国寸寸吞没,眼看兵临城下首府难保,人人携家带口奔走逃命。
现今的西府城满目疮痍,曾经的繁华归为云烟,六月风雨犹如隆冬寒雪,草木枯萎,云惨天暗。
如此危难之际,身为一国皇后的安水凊却不在城内,与随行侍卫遥走异国。远水救不了近火,敌军来势凶猛,景明皇后来不及赶回越国倒也情有可原,按常理百姓实不该将怨愤全倾注在一女子身上。
原来景明皇后一月前曾向皇帝要了十万精兵以助闽国义亲王平定内乱,彼时遥远北方早已蠢蠢欲动,众大臣当即极力反对,晋国本就虎视眈眈,如此一来必将趁虚而入,然李元嘉不为所动执意借兵予闽国只为博得美人一笑……这才招致此等灭国之灾。
越国北接晋国西临吴国,南面则与殷、闽两国相邻,地处中州东面,倚靠大海,整个东面皆为浩瀚汪洋,首府西府城临水而建位于极东,素有“朝日城”之美名。
眼下正值黄昏,西坠落日带不走满天颜色,东面大海暗潮汹涌,由刀光剑影映衬出来的世界浸泡在血色当中。战火连天,厮杀不绝,战鼓如击岸浪花声声响彻天际,又像悲鸣与哀嚎久久不息。红里发黑的愁云似在泣哭,为那滚滚而淌的热血,一时血染大海,流入水中依旧热烫,多少亡魂化为晚霞归去。
黑云压城,城破在即,李元嘉一脸憔悴,双眸无光,哀戚深深,修长身姿异常单薄,如风中独枝几近枯槁,他身着纁黄色衮服,兀自穿梭于荒芜而狼藉的街道,直往城墙走去,充耳不闻身后侍卫请求。
西府城城门牢固,坚不可摧,加之将士们死守城门,晋军始终无法攻破,只得采取火攻。未几,便见无以计数的火矢纷纷射入城中,一触即燃,西府城坠入火海。
然而晋军只知越国没有援兵,却不晓得城中有条河流,城中房屋也早已布置规整,且瓮城极大,那些个火矢大多射入了瓮城,并未殃及正楼。
如是,久攻不下终是惹恼了晋军统帅,随即唤来宿者引水侵袭,意欲淹没整座西府城,如同当年灭亡定难国那样,不论投降与否,势必要让鲜血浇灌脚下每一寸土地。
晋国宿者江幸,乃是神兽玄武宿主,性属水,控起水来不在话下,此时地势正好临海,引水淹城易如反掌,当即使出异能接引海水。
霎时骇浪滔天风云变日,西府城东面突起一面血色大浪,高达数十丈,声势浩大,正疾疾往西驶去,须臾便将城门包裹。
李元嘉并不慌乱,镇定立于正楼,空洞的双眸唯有绝望,俊美的脸庞苍白无血,凌乱的发丝微微湿润在风中翻飞,身后是誓死不离的侍卫,楼下则有许多来不及逃走的百姓与亲人们相拥而泣。他静默着仰望那不断逼近的巨浪,距离十余丈就已感到那股迫力,细细密密的海水带着一股腥甜气息如大雨那般泼将下来,浇灭了瓮城的火,吞没了一切声音。
就在此时,不知谁蓦地大喊了一声,虽听不清内容但其中透露出来的狂喜生生冲破了绝望的巨浪,竟让许多赴死的人感受到了希望,纷纷睁眼仰望,而后漆黑的眸子光芒炽亮。
“陛下,陛下!您快抬头往天上看,是、是皇后回来了!”
众人应声抬头,只见广袤苍穹全是密密麻麻的鸟群,遮云蔽日不见天光,细看之下惊觉那些个巨鸟竟是生于苍山的蛊雕,无以计数的蛊雕群正载着飞骑兵士浩浩荡荡从南面飞来。
几乎是在众人抬头的同时,坐在领头蛊雕身背的那位女子便纵身跳了下来。
玄衣白裳,衣袂飘飞,穿过顏色最深浓的那片天携几缕游云下落,黑纱斗笠遭风吹走,然而近了又有雨雾聚了过来,仍是不见她的模样。
女子尚在半空之时那海浪便已涌了过来,眼看着要将她与整座西府城一并淹没。
“云生——诛灭!”蓦地一声喊,大火骤起,自那女子体内喷薄而出,气势如虹,似要铺天盖地,顷刻间织起一座巨大火墙生生将海浪阻挡。
水火不容,但火焰比海浪更凶更猛,仿佛要将整个苍穹焚灭,不过数十丈海浪而已何以畏惧。火焰愈发炽烈,只听一声巨大爆破声响,被大火包裹的海浪顷刻间化为雾气,随风消散。
楼下晋军大惊,纷纷后退。
而那引火的女子正立在闸楼之上,手持泣血长弓,烈焰缠身但毫发未损,真实容颜终于曝露人前。那张清秀妍丽死白无光的脸上有着一双火焰一般颜色的眸子,波澜不惊的眸光透出的是无边的寒意,神情淡漠近乎无情,长发在大风中扬起的白浪令人触目惊心,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竟已是满头白发。她身形瘦弱,却自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威严,杀气四溢好比那嚣张狂妄在风中舞动的红火。宛如神袛。
红火渐消,杀气不减,众人移不开眼,闸楼上的女子迎风而立静默不动,以居高临下之姿俯瞰退至数丈开外的晋军。她的双眸分明带着仇恨,不单单是对侵犯他人国土的晋军,似是也包含越国在内,心居异界冷眼旁观,仿佛漠不关心这个世界的兴衰与否,甚至不明白她为何要救越国了。
风越来越大,天色渐晚,朦朦胧世界寂寂然,唯闻海浪起伏。
女子收回长弓,从身后拿出一把剑来。
那剑并未出鞘,鞘上青龙盘桓,纹路细腻,活灵活现仿佛随时就将飞升一般。
“杀。”清冽女音口吻平淡却杀气浓烈,她说着便跳下了闸楼,稳当落在城门前,随即抽出长剑,霎时青光万丈,耀眼的辉芒重新点亮苍穹,一如闪电划破黑夜。
与此同时,盘旋满天的飞骑兵士一听号令即刻俯冲直下杀入敌军……
未曾止息的杀戮仅仅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