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连环计（1 / 1）
一个月后
丞相府
安静了许久的丞相府又热闹起来，因为他们的小姐即将病愈归来。
姜夫人一早出了府，去离府十里外的普济寺为语薇祈福还愿。
普济寺常年香火旺盛，世人皆云在其寺内拜佛许愿相当灵验。因此世人若有何不可解之事，便会来此虔诚参拜。
姜夫人身份不同常人，自是不会与世人挤在一处。济空方丈另行安排了边上一个小院给姜夫人祈福，并摒退了其他一众僧侣，只留下姜夫人随身带来的府卫在门外守候。
姜夫人肃穆参拜，已为语薇的平安健康在佛前跪了一个时辰。她揉了揉僵硬的膝盖，缓缓起身，坐到了椅子上。拿出丝绢，一个个地擦拭起指甲来：“出来。”
“夫人。”一个瘦削的男子赫然从内室走出，两眼精光逼人，正是那日的破军。
“华凌没有死。”姜夫人没有看她，轻轻擦拭着指甲，淡淡地说道。
“末将失手，有负夫人所托！”破军解释道：当日本有十成把握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华凌，所带两个弓弩箱已是秦国最好的战备，每箱三箭，一共六箭。其速度之快，就算一流武功者，亦是必死无疑。当天箭发后，逍夜追着箭徒手打掉了四箭，另两箭本已足可要华凌的命，没想到他仿似早有准备，未能一击毙命。
“请夫人再给一次机会！”破军抱拳顿首。
“暂不可轻举妄动。华凌此时已快入府，绝不能在府中出事。他有皇上亲赐的神医金牌，如若在府中出事，便会惊动刑部亲查。”姜夫人看着破军的脑袋，轻轻笑了笑：“本来想一石二鸟，没想到华凌的命这么硬，有着破军之称的飞虎将军出马都杀不死他。”
破军咬了咬牙：“可惜夫人有命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就是百个华凌又有何难？末将想不通，夫人为何如此？”
“嗯，确实也难为你了。鹰教现是秦国第一大教，何其神秘，近年来都低调发展，从无出格之事。唯独这半年来突然异动，而且屡屡针对我相府，丞相早有所查，暗中亦派了不少暗线调查，欲擒故纵，这才顺藤摸瓜查出府中不少鹰教的暗桩！此次计划还算成功，至少华凌会武之事已经暴露！唉，语薇受伤之事皇上亦有过问，甚为棘手，华凌的命只能暂且留着。”姜夫人皱了皱眉，问道：“你在秦岭没留下什么破绽吧？”
破军道：“没有。每支箭都用了燕国的标记。”
“见过你们的人处理干净了没有。”
“夫人请放心，没留一个活口。”
“很好。将军辛苦了。”姜夫人起身递过一叠银票，“给弟兄们买点酒喝。”
“末将愧不敢受。”
姜夫人将银票放入破军手中，轻轻道：“拿着。这些年来，相府靠你们才有今日。我心里明白。”
破军感激地朝姜夫人单膝跪下：“多谢夫人！”
午时。
丞相府大门。
门口两只石狮仍威武睥视。
门口站着的人却焦急不安。
“来了，来了！”阿四眼尖，高声唤道，急急跑下去迎接。
张忠紧跟着上前，冲了几步，忙又停下来等着姜夫人。
姜夫人企盼的看着街道那一边，一匹马，一辆车，正急驰而来。她下了台阶，有些激动，有些不安，紧紧地握紧了手中的丝绢。
逍夜将马勒停，返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逍夜见过夫人！”
“安全回来就好。你先起来。”姜夫人径直向马车走去，车帘掀起，小翠轻轻唤了声夫人，车内躺着一人，双目紧闭；坐着一人，两眼无光。
姜夫人脸色沉了沉，复又恢复：“语薇，你快下来让娘看看。”
语薇直直地看着华凌，不为所动。
“小翠，扶小姐下来。”
小翠拉起语薇，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拉出马车，早有下人接着，搀着她到了夫人面前。
姜夫人一把握住了语薇的手，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语薇，我的孩子，你瘦了好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语薇看了眼姜夫人便低下了头，并未见久别重逢的喜悦，甚至有些抗拒：“您是哪位？”
姜夫人转向小翠，小翠早已跪倒在地：“夫人，自从受袭后，小姐就谁都不认识，只认得华神医一个！一路上逍夜公子想过很多办法，都不管用。”
姜夫人看向逍夜，逍夜点了点头。
“张忠，请王御医。”姜夫人双手冰冷，紧紧拉着语薇的手，向潇然阁走去。
。。。。。。
语薇躺在床上，被强迫静养。
“王御医，请。”姜夫人引着王御医上了潇然阁，“为了小女，让您老这么大远路跑一趟，实在惶恐。”
“夫人哪里话，老夫举手之劳而已。”
王御医已有七十高龄，步履依然稳健，精神矍烁。他上得楼来，即刻给语薇作了检查。一柱香后，他向姜夫人作了个请的手势，到了外间坐下，说道：“小姐身体一切正常，只是有些体虚无力，开两剂药调养即可。至于记忆，老夫也难以解释，小姐既还记得华神医，恐只得华神医的飞凤针才有办法医治。”
“这。。。。。。华神医身受箭伤，无法施展飞凤针。”
“何至如此？”王御医脸上满是担忧之情，“夫人可否让老夫前去看看？”
“有劳您移步听风轩。”姜夫人欠了欠身子，唤道：“张忠，给王御医引路。”
里屋的语薇听到这里，连忙起床穿鞋，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叫道：“娘，我也要去。”
姜夫人快步进屋，喜极而泣：“语薇，你肯叫我娘了？你记起来了？”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您如此关心我，世上除了自己的娘，还能有谁？娘，我要去看华大哥。”语薇摇了摇姜夫人的手，情不自禁地滴落下来。
姜夫人笑道拍了拍她的手：“看你，又哭！王御医现在去诊治了，你去只会添乱。等过会让小翠陪你去，听话。”
自上次行刺后，屋里就只留了小翠一人，暂时还没有配其他丫环。姜夫人一走远，语薇迅速下了床，飞也似地向听风轩奔去。心里有一个声音直叫：华大哥！华大哥！
阿四正站在听风轩门口，他又被划到这儿当值，此时他正在暗自高兴：这“大食燕”死得可真好！一眼瞧见小姐跑过来，急忙迎上去扶牢：“小姐，您慢些呀。这要是摔着哪了可怎么办？”
语薇站定，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阿四看，阿四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浑身哆嗦了一下，“小姐。。。。。。”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阿四的左脸，阿四不敢置信地看着语薇，“小姐。。。。。。”
语薇面无表情，绕过阿四，径直走进了听风轩。
阿四呆呆地站在原地，手捂着脸，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有点痛，他低下了头，许久后，提起左手在自己的左脸上打了一记耳光。
语薇站在外间向内望去，王御医正在给华凌处理伤口，张忠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语薇只能看到华凌的脸，他的脸惨白透青，瘦得颧骨更加突出，银白色的眉发也不再似当初那般精神，乱七八糟，东倒西歪，挂在脸上显得特别滑稽，完全不像初见时的华凌。。。。。。语薇想笑，却流下泪来。
王御医收了诊具出来，张忠紧张地跟在后面，问道：“王御医，华神医他怎么样？”
王御医看到语薇，点了点头：“小姐也来了。”
“他伤势要紧吗？”语薇请王御医坐下，焦急地问。
“唔，箭伤虽深却无伤筋脉。医圣的金创药也是功效显著，箭伤已恢复了十之八九。只是一路颠波，精神极差，需好生调养。”
“太好了。谢谢王御医。”语薇心上一块大石落地，喜极而泣。
王御医开了方子，张忠接过，小心地折好放入怀中，这才背过王御医的问诊箱，送王御医出去了。
语薇轻轻地，一步一步地，向华凌走去，这一点路，仿佛隔了一生那么长。如果失去华凌，那么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华凌仍在昏睡中，露在被外的右手却紧紧地握着。他在昏迷中还这么没有安全感么？语薇坐在床边，心疼地用双手捧起他的手，试着把拳头打开，她用尽了全力，拳头却纹丝不动。她伸出左手轻轻地摩搓着华凌的脸，口中低声唤着：“华大哥，华大哥。这里很安全，你放松一些。华大哥。。。。。。”
华凌的眉头皱了一下，手动了动，拳头竟然松了些，露出了一截羽毛。
语薇死死盯着那截羽毛，心中大恸，喉咙便被眼泪堵住了。她痴痴地看着他，伸手到他眉间，将他皱着的眉头抚平。
小翠立在一边，心道：小姐的命真苦！伸手拭去了眼泪，上前道，“小姐，华神医需要静养，先回吧。”
“小翠，你去守在听风轩外，任何人不能接近。包括逍夜哥哥。”
待小翠退出，语薇收了泪，静静地说：“我照你的吩咐装失忆，已经成功骗过了所有人。这样你就会安全了？”
“是的。”华凌睁开眼，眼睛里没有表情。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继续装，装到我治好你为止。”说罢重又闭上了双眼。
语薇看着那截羽毛，轻轻地将握着羽毛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了被角，轻轻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