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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福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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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腊月,转年就是年关。

不管是皇室还是民间,一年里这样的时候总是最热闹忙碌的。虽因恭王三年整孝未完,恭王府上下不必参加各项皇室庆礼。可到底自个儿家里过年也不是轻省的事,一大家子百余号人的衣食冠礼,里外田庄生意的收益汇拢,都不是简单的事务。更兼之转过年去,马上就是元夕。佳节过后,常宁的三年整孝就算是完结了,立马接下来的就是海善的进封礼。为此,提前半个月内务府就专门差了人过来给风萨量身,因海善不在,便取了最近合身的衣服回去,加紧赶制两个人的册冠礼。

亲王位不同于其它,一举一劝自然是得无比小心。半年前裕王府的进封礼就因为一些原故出了些小差池,冀栋为此让老康狠狠的骂了一顿,还得罪了太子和新任裕王保泰,这次他是再不敢不小心的了。

内外一应事务虽然繁杂,但济兰这两年实是练出来了。再加上明海岁数已大,更是足以帮得上额娘内外的一概子闲事繁忙。可就只这样,每日里恭王府上下也都是人来涌去,忙得很。

对于这些‘家务’,风萨如今依然是不管的。倒不是说其它,实是因为腾不出空。老康那边的差事虽说如今只剩了查药和十六位亲郡王的脉案两项。可三位公主的杂事却是与日俱增!乌尔衮那个脑袋实在够用的家伙居然和罗布、恪靖、策凌一起联办了外蒙全商团,东西南北四族蒙物绕成商圈,生生不息的同时亦与京城互通有无,新开的一家商号‘四合方’专卖蒙古特产,大至牛马驼羊,小至毡毯皮毛,另附有蒙古特产的红宝绿松太阳石等专色珠宝。这样的买卖,本应该那四家合推出一个管事的。可乌尔衮却指了小狐狸办这差事。

一个四合方、一个试眉斋,再加上如意楼的新鲜药方菜色,亏的是成衮扎布让纯悫接走了,否则这年风萨还不知道要怎么过了咧?

不过风萨的日子从来不得平静,小的安心了,大的却开始出花样。

三天前孝惠突然开始腿抽筋,不管怎样泡热汤都不济事,大半夜的暖儿姑姑就是派人把风萨传进了寿安宫。然后一番急症抢治,不到天明时,腿脚总算是过去那股劲了。只是:“好端端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孝惠让折腾了一夜,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风萨一边继续倒合几色精油指挥小丫头给孝惠往开揉腿上的寒结,一边笑骂:“还不是太后不听话?成天就知道赢人家的银子过瘾。风萨和您怎样讲过了,大冬日里的别尽在屋子里呆着,多出去走动走动。实在不想出去,就让丫头们打开窗户在阳光下面晒会子。您说,您有没有听风萨的话?”老年人本就骨质疏松,再加上一冬日不见阳光,缺钙缺成这样,怪得了哪个?

小狐狸有话说,难道老太后会找不出理来?

“还不是你这个死丫头,平时也不进来陪哀家。你若天天来,哀家肯定天天往院子里走动去。”孝惠埋怨得很是来趣,风萨只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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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间,便有下人来回,说荣德宜三妃来给太后请安了。

想是今早上听见太后不爽利,过来当乖顺媳妇了。

以前孝惠还看德妃顺眼些,可自打十四和风萨那样离得越来越生份后,却是平空见的瞧德妃也不是很入眼了。只是再怎样也是如今后宫位份最高的三个媳妇了,不见总是不成的。只是这三个脚腿再利落,也比不上从后殿赶过来的桂嬷嬷。于是,当荣德宜三人进得太后寝殿来时,就见孝惠正扶着暖儿笑得喘气。“不成了不成了,停下停下。”

“太后,哪有您这样的?这东西原是该自个儿使劲才好效果的,如今全是别人在给您摇,您怎么能这样撒娇?”风小萨不但不依,还努嘴示意旁边的小宫女把手柄摇得更快些。孝惠原本就痒得厉害,这会子更是笑得坐也坐不住了。太后顾不上,暖儿姑姑只好把太后的手给了风萨格格,然后请三位娘娘进来端坐,指挥小宫人们上热帕子奉热茶。

因很多原因之故,风萨这两年在后宫走动得是益发少了。除了太后通贵人成嫔处,别的娘娘几乎是见不上她的人影。又因恭王丧期未过,所以各节各礼上都没有恭王府的人,所以算下来一年多不曾仔细瞧见小狐狸了。

今日仔细一瞧,外头传言果然不虚。听说海善待她极好,什么‘闲’心也不用她操!每日除了王爷们的脉案就是三位公主的私务。虽事情算起来也繁杂些,但好歹都是明面上的事,不用仔细操心。家里的事,这位贤惠得不能再贤德的主从开头到现在都扔给嫂子办。平素闲下不是和成衮扎布玩,就是看管隆霭的学业,饮兰听说和风萨学了弹筝,如今已然很是有模有样。

一概乱七八糟的事,听起来是不少。可小狐狸的脑袋素来好,管那些事自然是游刃有余。其实不用仔细说,就只瞧如今小狐狸的模样也知道她日子过得有多自在。原先风萨是很美,只是面色从来苍白,身形削瘦如柳,全靠一口倔气支着。可如今,面色红润,肌丰神美,把个原本就标致得不能再标致的美人儿衬得越发动人了。

因是头一次给用,所以摇够整三百六十五下便是停了。孝惠笑得全身酸软,风萨服侍太后躺回床内,在背后垫好软被香枕,又把身上被面盖了一个不能再仔细后,才取了热帕子来给孝惠擦脸净手,并未又亲自上手拿热热的帕子给孝惠擦脚。如此孝顺看得孝惠心里是这个喜欢!

“你也累了几天了,回去歇会子吧。有事哀家再让人传你!”摸摸风萨的鬓角,十分的爱怜。

希颜微笑应下,然后回身给三位娘娘见礼请安后,就是挑开寝殿后脚外的披天挂毯和桂嬷嬷退走了。那样的道,若非是自己人,如何晓得?荣宜德三人互看一眼,各自神思的模样看在孝惠心里是十二万分的冷笑。可是摸摸手腕上的青金石缘珠,孝惠思及纯悫说过的话:前朝的事不用您管,后宫的事您犯不着管,您只管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是的,管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哀家只管开心就好。就算十二万分的要操心,也只会操风萨的心、十丫头的心,还有玄烨不、如今已然是皇上凑过来的心罢了。

其它的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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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寿安宫,本是走神武门出宫最近便的。可是希颜却凭空想起来了一码子事,一路绕行转到了太医院后廊之下。果然,一株新梅如前几日有人回报的那样,今日终是开花了。满天的白梅清心洁润,美玉如雕浑然天成。接下一片迎风而落的香梅在手心,蕊雪仍在闻在鼻下清香依旧。

只是,树在,人已不在。

半年前,林国康因女儿顽症不能再拖,需到江南浆养的由头辞去了太医院院正的职务。虽明面上老康挽留了好几次,可到底大家心里都是知晓的。这两年皇上已将宠爱慢慢的移到了新进太医刘郁芳的身上,那位刘太医三十出头很是精干,医术不赖心术更不赖,每每总能把老康侍候得心松愉悦。原来太医院中只李寿鹤一只水滑,其它林国康孙之鼎赵延年都是本份老实的木头桩子。如今……

“怎么?就这样想你的老相好?”

不阴不阳的怪气话,不必风萨回头也知道是哪个说的。扭头一瞧,果然胤禟已从廊子上走了下来,后面廊子里除了F4的成员外并有雅尔江阿和齐克新。看这几个一身朝服的打扮,再想想如今的时辰,大概是才下朝吧。

“怎么?小狐狸气个没完了?”见风萨不答腔,胤禟的火气更大。三七步站在风萨跟前,就只差叉腰点足,便是鲁迅先生笔下的圆规女了。

此时花蕊处的内雪已化,甜香可人,风萨捧起花儿来就是轻啜了一口,好香。然后一瓣一瓣的撕下花瓣来往嘴里送,吃得好是欢喜无比,却气得老九眉角抽抽。

这个风萨,自打那年从承德回来,便是一路躲着各家阿哥谁也不见。公主营那头,若不是乌尔衮一意拉和,小狐狸险些把除了纯悫的买卖全断掉。荣宪唤了她多少次去巴林,可这小妮子就是纹丝不动。两年了,小狐狸外有海善内有纯悫,把个门路堵到贼死,再加这这两年诸事越是繁忙。今天,若不是这株梅花开了,还真是逮不住这只越来越滑。唔,按简皇叔的话头讲,已然得道成精的玉狐狸了。

“怪不得你的气色这样好,原是每天这样吃来的。”齐克新上前打话。

风萨笑着看看他,原以为小狐狸又要装哑巴,却没成想小狐狸竟是十分给了齐克新面子。摇摇手指:“错了!吃花哪里管事?分明是有人侍侯得好。”说罢,还甩了一个大大的鬼眼给僖荣。齐克新听及话头扯及旧事,气得都笑出来了,点指风萨:“你真是益发的不要脸了。”这种话都讲得出来。

希颜哪里怕他,没了花吃,就从荷包里捡了栗子酥来咬:“听说你家侧福晋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是不是?”三年禁针过后,齐克新身体已差不多大好。侧福晋更是头一个就报喜怀孕的主!打破了这三年来外头传言僖荣某方面出了大麻烦的谣言。

“你的耳朵倒尖。怎样?到日子请你过去如何?也不用你亲自上手,坐着给看阵就好。”嫡福晋是生过的,可这位侧福晋可是头一次生产。虽到时候风萨的品级,不如今的品级已然要高出那位许多,可齐克新知道风萨是不在乎那些的。

原想着这话总算是说上说开了。

却没成想,小狐狸却是笑笑并不说话。齐克新皱眉:“你当真要气一辈子?”为这些人胳膊肘往里拐,一劲帮着恪靖逼她和罗布的事?

“那倒不是。只是大约那时候我有事!”

“什么事?”胤禟和齐克新原是最好的,可如今瞧着僖荣却有些气眼了。不过好在的是,风萨这次倒没有再给闭门羹吃:“我要回科尔沁了。”

啊?

神来一句,不只把胤禟和齐克新听到呆怔,就连廊子上站着不动的那三个也溜了下来。胤祯是最知道风萨心思的,多少年了,不管过去多久,风萨总是不回东蒙。今天是怎么个招了?

“庄皇叔要你去巴林给二姐看症,是不是?”胤祯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因为风萨眼中冽光一闪,然后仍是一脸淡笑:“真聪明!”

象是没事!

可胤祯却觉得后脊梁有些发凉。这两年,风萨几乎除了就诊再没登简亲王府的大门,庄皇叔与她倒是极好。可是这码子事,皇叔怕是要倒楣!风萨这两年的态度已然表白得很是明确,谁敢触她的底线她就和谁翻脸。如今庄皇叔,虽说是好心,可到底胳膊肘又拐错方向了。

胤禩微笑,上下看看风萨:“你要是我妹妹来多好?”这样护人!

虽是正经的玩笑话,可希颜却真的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这些皇子里面,若论起血缘来,合该风萨和胤禩的血亲是最重的,比正经阿玛原先养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亲。可到底话是不能那样讲的!只能仰头望天,笑了个不能再笑后才是正颜说话:“八爷抬爱了。只是当风萨的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挂了,一个被迫卖身,你要哪个?

胤禩好笑,看看院中这些新树旧苗,很是想笑。太医院素有旧例,每任医正离任前都会在此种下一棵。品种不过梅松柏柳、取万年常青的意兆。以林国康的脾气秉性松柏皆是相宜,可他最后却种了这个?

“你待他倒真是够好!”这树听说便是风萨给他选的。理由并不难猜:白梅高洁,与世无争。这些年皇阿玛冷落林国康大半是因为风萨和他已经太好。林国康今年不过才四十五,原可仍旧风光下去,只是……小狐狸啊!

“听说林闻道和一个蒙籍贵女颇有情谊了。”

“那又如何?满汉不婚,蒙旗可没那规矩。”

只要喜欢,只要家里大人同意,管它是丑的美的高的矮的。林闻道虽是汉人,身材不似蒙旗男儿那样高壮威猛,可一身医术在诺音赛颜无人可及,就连喀尔喀其它部盟有难治之症也多会找他。策凌待他一如上宾,十分的珍惜。凡是贤举无不听从!

林闻道在京本是沉默寡言的平淡医者,原计划的不过是二十以后进入太医院,从底做起,也院正为终极目标。可前年风萨却领了纯悫亲自登门!那样的面子前景,不等林国康说话,林闻道就应承下来了。事后,林国康问了儿子为什么?林闻道说的话后来也无人不知了。

“父亲,我们本是医者。治病救人才是正道。侍奉皇上是难得的荣宠,可身在宫位,多少不自由?不得已?儿子此生不求富贵,只求一世问心无愧!”

“林国康是有福气的!”事后老康当着一堆儿子的面大发感慨,也因此才那样痛快的答应了林国康的辞任。

对于林国康的福气,胤禩当然也是羡慕的。只不过内容与皇阿玛不同。“风萨,你真不愿帮我?”

“八爷,风萨谁也不帮!”

理由已经说过无数,别说希颜不想再说,就老八也想必听烦。

不过老八终究不是凡品:“你不怕?”轻到不能再轻的话,惹得胤禟胤祯一阵的紧张。尤其是胤祯,忍也忍不住的气息化作掌劲捏紧双拳。凤眼眯紧却不能看她!低头看地,只言不发。

齐克新和雅尔江阿互看一眼,想打岔却有些不敢打破老八和风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暗战!

今年的冬雪极足,自打入冬隔三岔五就来一场。似今天这般,刚才天气还很好,可一阵寒风,絮雪已然飘滚。若大的雪花夹杂着细细的沙雪弥散天空。

梅树之下,一红一碧的两只身影耀在雪下,那样醒目。

“你觉不觉得,这两个哪里有点象?”雅尔江阿问齐克新的话却法传六耳。连胤禟以前都没觉得。可今天……是很象!尤其是眯眼冷笑,一身淡漠却又骄傲的模样。那样的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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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一声外响打破冷默,顺声一瞧,不知什么时候,后廊下已站一人。宝蓝雪氅下一双游龙引凤眼尽是无奈好笑。原因:十八阿哥胤衸死死的攥着海善的袍子:“答应我的东西嗯?我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昨个夜晚耳朵里扫到今天海善二哥就会到京了,胤衸用过早膳就到进宫道上等着。一直等到现在,总算是逮到了。“铜知了、银水车、竹鼠!”摊开双手很是急切。

“不是说十六才能回来吗?”

“怎么?不高兴早些看见我?”

“你说嗯?”风萨搂住海善虎腰,一脸笑颜满目全是相思。

海善终是心笑,低头看看一脸不屑的十八,捏捏小鼻子:“早让人给你送进去了。再不回去,仔细让人摸了去。”

啊!

天大地大玩具最大,一说有玩意儿了,十八扭头就跑。管他们大人在干什么?有玩儿的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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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弟,你这是何苦?”

别人的老婆,别人的女人,名正言顺的嫂子,今生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女人,犯得着让你这样?胤俄看不下去了,那两个亲亲热热的走了,留下十四……

“八哥,你别动她!”

“那你就给我争气点!”胤禩暴怒,点指十四:“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两年了你府里再没孩子出世?”齐克新的传言好不易终结,关于十四的传言却又新鲜起头。

成人的兄弟们里,孩子数量最多的是太子,可密度最高的却是十四。六年九个,三子六女,不算两个夭折的丫头,十四阿哥二十出头就有七个孩子,算得上丰功伟绩了!可打前年五月九丫头出世后却再没动静。开始时以为是宝媛伤了身子,胤祯又不爱去那两个屋里走动。反正孩子也不少了,由他吧!可两个月前,雅尔江阿却是听到自家侧福晋和丫头在低语:

“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绝不敢说谎,是十四阿哥府里奴婢的亲戚说的。她说十四爷虽然常在宝媛侧福晋屋里过夜,可两年都没在床单上看见那个了。”不能生和不能做可是两码子事!

接下来那两个又唧咕什么,雅尔江阿就顾不上了。赶去和老八讲,胤禩也觉得不对。找个机会让雅尔江阿并其他亲贵,包括十四一道出去玩。然后……“小丫头说了,十四不是不行。”酒虽催情,可能不能用?只瞧那小粉头满脸□□,娇懒得动也动不了的模样便知底细了。

“十四弟,她如今是你嫂子了!”这样执著是没指望的,徒苦了自己罢了。

胤禩劝得苦口婆心,可十四却一脸好笑:“八哥,你也挺苦的。”八嫂多少年生不出来,你怎么不说换一个或者添两个?

“你?”胤禩气得鼻子快歪了,可理由却找不出一个来,只能咬牙:“我高兴!”

“那我也高兴!”对火顶完后,自觉有些语重,胤祯往廊下一靠,笑得有些苦:“八哥,不是谁都有你那样的福气的。”琪梦极爱八哥,而八哥对她……望望已然连影子都瞧不见的后廊,胤祯捏紧了腰上的荷包。

自己只有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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