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满西楼（1 / 1）
看着一桌的菜，知道是动了心思的，可是却依然没有胃口。看到一旁招娣小心翼翼又满怀期望的眼神，我于是拿起筷子勉强吃了几口菜，却再不能多用了，把筷子缓缓放下，轻轻地站起，转身朝里屋走去。
“小姐，您好歹再多吃一点吧，看您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招娣带着哭音低喊道。我知道她的好意，我也知道自己快没个人形了，可是却只当是没听见。
侧躺上卧榻，我愣愣地望着烧得火热的炭火出神。
回家十天了，呵，贵妃娘娘有恙我要从旁陪伴，我有了病就只能卷铺盖走人了。
据说，那晚他们发现了昏倒在宫门口的我；又据说，我高烧不退昏迷了四天。醒了以后，身体却迟迟不见好转，怕不吉利，就把我送出了宫，遣回了府。
换了环境却换不了心情，我仿佛又回到了高三，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也再没什么胃口，人就迅速地瘦了下来，现在我都不敢照镜子，那眼睛实在大得吓人。招娣焦急地看着我一天天地瘦下去，一天天地睁着眼睛到天明，变着法子给我做吃的、逗我高兴，我感激她善良的心，可是现在却是由不得我自己了。
阿玛每天都会来看我一次，也不说话，只是叹气，我也很难过，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并非我本意，让他为我操劳更是愧疚万分。
十四也来了几回，每次都带来一堆的补品，总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一遍遍地问，姐姐你怎么了？总是说个不停，说不能再让我胡思乱想了。我也总是微笑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的，只有当他提起他的十三哥的时候，我会轻轻打断，告诉他我累了。他真的像我的弟弟一样，便不再讲话，只是静静地陪着我，直到我闭上眼似乎睡着了，他才悄悄离去。
其实，习惯了就好，那个像只刺猬一样护卫着弟弟的我，那个嚣张地与老师争锋相对的我，甚至那个初尝爱恋滋味的我，似乎都已经离得很遥远了。
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呢？佟沐晨你认命吧，抱病至今，他可曾来看你一回，可曾托人捎来
片语问候？若他心中有你，怎会寡情薄意至此？
我转过头，闭上眼，脑子又昏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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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八福晋来看您了。”在我欲睡又昏昏之际，招娣推门进来，传话说。
我睁开眼，愣了一瞬，继而快速坐起，因为起得太猛，头晕了一下。托了下脑袋，缓一下神，然后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走到正厅，看到一个青年女子坐着，正拿起茶杯准备喝茶。我快速打量了她一下，看着便是个强势骄纵之人。走上前，福身请安。
她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却没有让我起来，低头小饮了一口茶，才娇声说道：“快起吧，带病之身就不要如此虚礼了。”我心里冷笑了一下，谢了起身。
抬头看到她正一脸得意地上下打量我，不禁想起那《烛下小语》所记录的是非恩怨。
“庚辰年六月二十二
去信谓之曰，愿为娥皇，携女英，助汝成大业。……”
“庚辰年七月初一
至法华寺进香，途遇八福晋，不堪其污言秽语辱我父母，遂欲跑，不料被此泼妇掴，怒极而推之，未料其跌于地，惶惶矣！……”
“庚辰年九月十四
随伯父往八贝勒府，果然还吾荷包，毁吾信件，不堪其辱，忿恨而走……”
看来这高贵的郭络罗氏以为我正为那八阿哥而伤心欲绝，倒是耀武扬威来了，不由嘲弄地瞟着她。
她抬高了下巴，用眼角看着我，说：“沐晨啊，你可要放宽了心了，不要起妄念，不是自己的东西呢不要想，这病哪还有不好的道理呢？”
我冷眼看着她不可一世的样子，这若是以前的佟沐晨，自然不会让她得了便宜，放她如此任意妄为。可是现在，我却以无此心力了，只想快快打发了她，省了一桩混事。
于是稍稍敛下眼睛，说：“福晋教训得是。”
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平静，反倒有些意外，可能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我，于是腾地站起身：“佟佳•沐晨你给我听着！以后少出来狐媚人，丢人现眼，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重，奴才就是奴才，想要飞上枝头，做你的春秋白日梦！”
听了这话，我抬起头，不怒反笑，说道：“福晋所言极是，福晋就是福晋，任奴才再努力也成不了福晋这样的人。”
她听着我的话似乎觉得不对劲，可是我一脸柔顺，她有气却不能发，于是恨恨地看着我，又虚争了几句便拂袖而去了。
我直起身，看着她疾步行走的背影，轻抿了下嘴，转身往里屋走。呵，生在这男权时代，八阿哥能如此待她，也算是有福之人了，最后下场苦了点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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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失眠着，即使在白天，我也没有多少时间是睡着的，我也感到体力愈发不支了，阿玛逼着我吃东西，可是都吐了，我心里呵呵地想，到底是妈妈的女儿啊，任当时多么看轻为爱轻生的妈妈，现在自己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如此作践自己。
十四又一次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太能答应他了，只是听到他一声声急切地喊着姐姐。呵，真像弟弟啊，我于是牵动着嘴角笑了。
我是有意识的，我能感觉到他们都在看着我议论着我，我也能感觉到有人往我嘴里灌汤药和米汤，可是我却睁不了眼睛。以前在学校睡午觉的时候也遇到这样有意识却动弹不了的情况，有人告诉我那是鬼压床。呵呵，不知道现在有几个鬼压着我呢。
渐渐地房间安静了下来，我也松了一口气，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拂上我的额头，我却一抖，打了个激灵。有人拉起我的手，在身旁低喃，唤着我：“沐晨……”我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
有些迟疑，缓缓地转过头，是他！真是他！
他看到我醒了，似是有些不太相信，愣愣地看着我。
“谢十三阿哥关心。”我静静地抽回手，感觉两股热流直冲眼眶，忙闭了闭眼，转过头去。手背上热热的，我倏地一惊，转过头，看到他的泪正一滴，一滴，落上我的手背。我心里一阵酸痛，伸手拂上他的脸颊，拭去他的泪，自己的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掉，顺着眼角滑下，没入发中。
我的手顺着脸颊拂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这些深深刻在心里的印象，现在却如此真实。他的唇轻吻上我的掌心，我一震，刚要缩手，他却一把抓住，我深深地看着他，心中升起一种绝望的甜蜜，我原来爱这个男人已经这么深了。
“对不起……”他的眼里浸满了伤痛和愧疚。
“没关系。”我是快乐的，他在我的身边。
良久，他放开我的手，站起身，我一把拉住他，恐惧地看着他。他紧紧地回握住我，说：“我马上回来，你必须吃点东西。”说着就要走出去，我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不放，他叹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眼睛炯炯，坚定地看着我，“我再也、再也不会离开你，不会把你推给别人了。”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一阵委屈，不禁放声哭了起来。他也眼中含泪，俯下身，抱着我，轻轻地安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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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天天地好起来，只是偶尔依然会从梦中惊醒，久久不能入睡。十三每天下学后都会赶来看我，监督我喝药吃饭。虽然只有半个时辰，但是我很满足，我们谁都没有提以前的事，似乎我们一开始便是这样的。
我发现原来恋爱中的女人真的是傻的。我总是可以看着他一直不厌，我总是能够想着他吃吃地笑，我总是提着无理的要求笑看他的不知所措，我总是傻傻望着天空幻想着我们的未来，我总是要求他一遍一遍叫着我的名字甜到心里。
十四也惊奇着，我说好就好了，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缘由，可是也为我高兴。我看阿玛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心中愧疚不已，真正和他亲近起来。
我开始真正喜欢上这个地方，这里有弟弟，有阿玛，还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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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晨……”他轻轻地叫我，我躺在他的怀里，觉得时间已经停滞了。
“嗯？”我喜欢这样，不用有太多的话语，只是静静地依偎着，却让我感到安心，温暖，甜蜜。
“等来年选秀女，我就去求皇阿玛赐婚，你是我胤祥的福晋。”因为说话，我感受到他的胸膛在震动。
我微微地笑了，没有说话。
他见我没有答话，俯头看我，轻吻着我耳边的发，“真的，你将是我爱新觉罗•胤祥的妻子，不会是别的任何人的。”
我轻轻地答应了声，转身抱住他，他身体一紧，用力地环住我。我轻轻地在心里说，我不会是你的福晋，你的福晋姓兆佳而非佟佳。可是我不在乎，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已足够，如果一定要和其他女人分享你的爱，那么我会好好的管住自己的心，让它变得瘦瘦的，瘦瘦的。我笑了，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还是痛的呢，为什么我的眼里依然盈满了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