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他不在意,就是整个世界都打翻他出不会在意,何况是一只酒杯?
可是夜听琴在意!她的目光顺着杯子坠下,一颗心也像这样坠了下来,火热的身子僵成一条冰柱。
萧易寒察觉有异,停下来,才发觉她的眸子上有一层水雾,水雾后面是绝望。
夜听琴坐起身,突然左手一扬!一道粉色的烟雾飞过,萧易寒便僵住了:他的口不能问,他的身子不能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听琴。
夜听琴眼中的水雾结成了冰。
她使劲地搬动萧易寒的身体,一直把他拖到床底下。在把他的头推进去之前,她忍不住捧起他的头,在他唇上吻了一吻。
萧易寒有无数个问题在心中,却无法问出口。
这张床不高,床单还不到地面,他可以通过这个间隙,看清楚夜听琴的一举一动。
夜听琴呆呆地坐在桌边,犹如死物。
有一双男人的脚踏进流风阁,想是凌空。萧易寒心里隐隐作痛,凌空终究是她的丈夫,只有凌空才是她能宣之于众的男人。
男人蹲下身想搂夜听琴,却被她一把甩开。
“琴妹妹,今儿不开心?”竟是沈昊的声音!萧易寒暗暗心惊。
夜听琴淡淡道:“你走罢,我不想看见你。”
沈昊一笑:“又犯小姐脾气了!好吧,什么都是我不好,可以吗?你别这样生气,当心气坏了,老得更快!”他一边说着,一边握住夜听琴的手。
夜听琴像触电似的缩回手:“你别碰我!”
“你没事罢。……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不错,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夜听琴痴痴地道,突然将桌子一揭,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声,桌子上的碟盘碗筷滚落下来,飞溅着碎片。
夜听琴陡然间爆发出来:“我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的。我今天变成这个样子,全是你害的!我恨你,我恨你……”
沈昊慌道:“琴妹妹……”
“谁是你的琴妹妹!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你明明知道江湖险恶,还要把我带入江湖,你明知道我嫁到凌家,只会进退两难……你明知道我心里苦……”夜听琴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潸潸而下。
沈昊道:“不错,都是我不好。琴妹妹,我们……”
“又是回江南是不是?”夜听琴随手捡起书册向沈昊扔去,“我不会上当了,你们男人都是大骗子,都说关心我,爱我,你说了多少次带我回江南,你做到没有……”
“这一次是真的!”
“真的?”夜听琴惨笑问道,手中暗自藏了一片长形碎磁。
沈昊没有看见,忙道:“当然是真的。我不骗你,我们这就走。”
“太迟了太迟了,我已经不配回江南了你明白吗?”夜听琴猛地抓住那片碎磁就往肚子里捅。沈昊大惊,疾要抓她手腕:“你疯了。你疯了!”夜听琴玩命似的挣扎着大喊:“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啊……”她像是疯了,沈昊空负一身武功,竟然一时之间制止不住她。
水阁的门突然被踢开。
沈昊慌忙放开夜听琴,只见门口站着柳雪和谢小山。
夜听琴力竭坐地,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连求死都不能……”
柳雪担心地半搂着她,却被夜听琴闪开:“不要靠近我!”柳雪一怔:“二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小山突地出剑:“沈昊,跟我出去!”
柳雪冷笑道:“小山,不可太过无理,他可是我们的大少爷!”
沈昊面若死灰,默默退出,和谢小山消失在门口。
夜听琴低泣着,一言未发。柳雪忍不住赞叹道:“二小姐,你太棒了。真精彩,比我们原来的设局还要精彩!”
夜听琴冷然看着她,突然大吼:“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柳雪吓了一跳:“二小姐……”
夜听琴道:“你没听到我的话吗?快滚出去!我恨你,我恨透了你们!”
柳雪迟疑着退了一步,一下撞上凌空,原来他竟已闻迅赶来。
凌空示意柳雪退下,走到夜听琴身边,为她包扎血淋淋的双手。夜听琴举起双拳猛打凌空,想把他打出去,一面哭道:“你出去,你也出去!我不要你管……出去……”她手上的鲜血溅在凌空洁白的衣服上,像绽开了的点点红梅。
可是凌空偏是打不走的,他任夜听琴打,一直到她打累了,才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夜听琴倦极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是哭。
凌空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我会给你讨回个公道。”
夜听琴怕极了,伸手想拉住他,她只觉得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也好,只要有人陪着她,抱着她,那便是天堂了。可是凌空却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我真的不愿你受到伤害……”
夜听琴惨然望着他,还是,还是看不透的他。
凌空俯下身,在她额头一吻:“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珍惜你给我带来的机会。”说着,他如一道白影,飞身出了流风阁。
萧易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已经死了:原来这就是夜听琴么?这就是可以为凌空牺牲一切,包括她的身体、她的名节的夜听琴!萧易寒在等待这个陌生的、工于心计的凌夫人来对付他。
但夜听琴似乎忘了他,跟在凌空后面只身出了流风阁。
来解救他的,是醉月岛上的蒙面女人。在送走他时,她说了一句话:“走罢,永远别再到这里来。”
他怎会再到这里来,这里已经没有他所留恋的东西;他又怎能不再到这里来,他还要报仇,还要带圣月教平定大局。
人就是这么奇怪,往往因为一件事,在一刹那间就改变了固守多年的信念。
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一件事,那么,在无数个“一刹那”,又会发生多少改变?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没想到世事变迁,能够保留本色的,只有这尊石佛。”神鹰堂外石佛前,一个大胡子回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感叹。
他的同伴瞎眼独臂,背上背了个包裹。他沉默着,专注地听着风声和雪片纷纷落下的声响。
大胡子回人又道:“老二,你也和五年前截然不同了。”
瞎子笑了笑:“世界都在变,人变得更快。五年前我轻狂莽撞,吃的亏还算少吗?若不是夫人……大哥,你说夫人这次会见我们俩吗?”
“难说。夫人的脾气就是那样固执。但我们若这次还不上夫人一个人情,只怕欠下的债越来越多,再还不清了。”
“夫人……”瞎子喃喃道,“夫人还要五日后才到。不知可还安好……”
大胡子叹道:“夫人心里只怕还是很苦----我们且找间客栈住下,等夫人到达神鹰堂,再设法求见吧。”
两人谈谈说说,走进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自打三年前圣月教占领神鹰堂后,这小镇就变得平静异常。镇上的这家客栈规模也不甚大,每日接待过往商贾,房间都措措有余。然而,今次五日后凌家与圣月教的会晤却吸引了许多武林人士,再加上天降大雪,无法露宿,几乎所有的人都挤到客栈里,端的是人山人海,每个房间里都塞了四五个人,其余人等实在没得住了,只好在院子里围着燃了堆篝火取暖。
那两个回人无法,自寻了个角落坐下,取出自带的干粮来吃。
大胡子一边吃一边四下看看,四周全是些不入流的武林人士,纯是为看热闹而来。只有两个蒙古人气度不凡,大胡子便留上了心。
其中一个是女子。她一直低头怔怔瞧着跳跃的火花,那光芒反射到脸上,折出明艳的秀色。而她身边那男子却将帽沿拉得极低,只露出一脸如刺猬般的络腮胡子。
大胡子正看得出神,忽听得“啪”的一响,一把折扇在他脸前打开:“大老粗,你盯着人家姑娘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吗!告诉你,你想撒野,还得先过大爷这关。”
这声音像夏天里嚼冰块,甚是利落爽快;这人却长着一对弯弯的眼睛,美得像远山的积雪,寂寞空灵。
大胡子没出声,笑看这个自以为扮得很像的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旁边却有个货真价实的小伙子阴阳怪气地道:“这世道,大冷天打扇,也不知为了什么。”
大冷天打折扇,当然是为了装潇洒。立时有一阵狂笑在人群中传染开来。
那小姑娘“唰”地涨红了脸:“你……你出来!”
小伙子一脸的疏懒:“我坐在这很舒服,出去做什么?”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士可杀不可辱。臭小子,你划下道来,大爷和你没完!”
小伙子装傻:“划下道?什么道?这里这么挤,哪来有路?”
小姑娘怒道:“臭小子,你嫌窄?好,我们到外头打去,你敢不敢?”
小伙子故意招惹她:“我不敢,我哪敢嘛?所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一不及凌夫人,二不及萧教主,哪有能耐对付你呀!”
小姑娘道:“你什么意思!居然说萧教主是小人吗!”
“我可没说……”
“哼。”旁边一个老者突然吭了一声,“五天后,凌夫人和萧教主在此地结盟。只怕现在到处都是两家的眼线,你就不怕被人听了去,惹上麻烦?”
一个汉子应声道:“不错,萧教主仁爱亲厚,不至和你为难。可是凌夫人却无人摸得透,没准儿她手下的四大家将‘杨柳吹烟’就在我们当中。”
那小姑娘道:“萧教主当然好,但凌夫人也是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