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难免会产生感情。刀也是一样。”
白马转眼已去远,把卓三娘他们抛了下来……
“喂!你到底为什么要抓我?”
“卓三娘他们是什么人?”
“凌空,凌空他来了吗?”
“昊哥哥怎么样了?”
……
二小姐从极度的恐慌中回过神,连着问了七八个问题。
但坐在她身后的萧易寒却了无声息,他的整个人靠在二小姐身上,很沉重。
二小姐偷偷地脸红了。她有点怕,又有点欢喜,心头像有一头小鹿乱撞。她可以感觉到萧易寒宽厚的肩膀,他的粗重的呼吸……她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但却忍不住不想。
然而萧易寒仍然没有声响。
二小姐偷偷回头一看。
只一动,萧易寒的人已向后仰去,跌落在黄沙中。
白马一声悲嘶,猛然人立,几乎要把二小姐抛下马来。
萧易寒就躺在黄沙之中,一张脸灰败得失去了神采。他的鼻子一张一翕,努力地呼吸,嘴唇苍白干裂,似乎想说什么。
二小姐抱起他的头,轻轻叫道:“萧易寒,萧易寒,你……你别吓我呀!”
她凑上去,听见他微弱的声音:“水……水……”
“水?”她疯狂地扑到白马身边,不觉傻了眼。
萧易寒和她犯了同样的、致命的错误:他也没把水和干粮带出来!
人为什么总会情急生乱呢!
“水……水……”萧易寒的声音像一道道鞭子打在二小姐的心上。
怎么办?怎么办!二小姐低头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
她没有水,可是她有血!
萧易寒变成这样是她害的,那么就一命换一命!
二小姐把萧易寒头部垫高,让他的嘴微微张着,狠命往自己手腕咬落!
她很痛,可是她的心已被爱怜充满了,这点痛又算什么?
萧易寒被灌了几口热血,突地惊起,挡开了二小姐:“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我没疯!我不能让你死,我……我害得你那样惨!”
萧易寒扯下衣服上布条为她裹伤,一边道:“你快走吧!骑小白走,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我不走,你走吧,别让我拖累你!”
萧易寒怔住。
“如果你死了,岂不是我的罪孳?”
“你没有罪,你是无辜的。而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活下去!”
“谁说的?谁都有生存的权利……”
“那么你也有生的权利!”
“我不走,我死也不走!我宁可和你死在一起!”
萧易寒骤然一阵温暖,便不再坚持:“好,我们一起走。”他抽出二小姐适才留下的短剑,递还给她。
二小姐从他颤抖的手中颤抖地接过短剑。
萧易寒手上的齿印已经化脓,发出一种让二小姐几乎想吐的恶臭。
“快把我手上的腐肉割下来,快,否则我就死定了。”
二小姐咬牙,闭上眼一剑割下,又是一剑,一直割到见骨,流出的血变成殷红。
萧易寒一声未吭,等二小姐包扎完,用呼唿唤小白蹲下。两人挣扎着上了马背,倦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小白发足便奔,可是谁也不知道它会奔向何方,奔到何时!
二小姐吃不消,又晕了过去。
而她再次醒来,却是被水泼醒的。
水!多宝贵的水!多可爱的水!
二小姐一下清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青山绿水的一幅美景。
她几乎是跳起来,一头扎进水里,大口地喝水,喝个透彻。
接着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这才想起她有两天没洗澡。
天啊,两天!
她的身上又脏又臭,这怎么可以!
于是她立马跳下水,解开衣扣。
突然有人笑了一声。
萧易寒!天啊,我竟然忘了他!
二小姐几乎要找个地洞钻下去。
萧易寒笑道:“如果你的身材再好一点,我一定在这偷看,不过你的身材嘛,只配让小白看……”
二小姐气得大叫:“萧易寒,你去死!再不滚我……我就……”
萧易寒哈哈一笑,很快消失了。
二小姐扮了个鬼脸,解下衣服,美滋滋地泡起澡。
她才不怕萧易寒,哪怕他再凶再硬,也对她没有恶意。
二小姐这一场澡泡得昏天黑地。萧易寒等不及,在水边林中喊道:“你好了么?”
二小姐本来边泡边唱着歌,这时听到萧易寒的声音,音调陡然高了八度:“你别过来,我就好了!”突见树林里飞出一片黑云,她“呀”地尖叫着躲进水里。
那片黑云果然是萧易寒的衣衫,轻飘飘地挂在树梢上招摇。
二小姐心中发急:“他……他不会也想洗……”
只听萧易寒叫道:“别再把湿衣服穿身上。我的衣服洗过了,你穿吧。”
二小姐伸了伸舌头,忙从水里出来,穿上萧易寒的衣服,那衣上还微微地带着他的体味。她怔怔地发了阵呆,才把自己的衣服洗了,走进树林。
树林后是一条小溪,活泼泼地流着,比适才小湖的宁静清澈,别是一番风味。
萧易寒在溪边升了堆火,火上烤着一只兔子,见二小姐过来,不觉含笑打量她。
二小姐瞪了他一眼:“你最好别这样看着我,要不然我会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是么?”
“你不是说了吗,‘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难免会产生感情’,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好歹也有点久了吧?”
“我发觉你真是太多情了。”
“本小姐向来博爱。”
“而且‘多情’二字前还得加个形容词。”
“很多情?非常多情?还是什么多情?”
“自作多情。”
“萧易寒你!”二小姐的拳头已经挥起来了。
“我喜欢的女子,定然比你聪明美丽,比你温柔一百倍。你太凶了,谁会喜欢你这种恶狠狠的小妖精。”
“啊。”二小姐怒极反笑,“好在我也不喜欢你这种凶巴巴、冷冰冰的阴阳怪人。”
“那你喜欢谁?凌空吗?”
二小姐不答。隔着火堆向溪水看去,烟雾萦绕的一片,朦朦胧胧地什么也看不清。这种迷离,这种怎么也看不透的感觉正如凌空。二小姐虽难一时间对凌空生情,却也知道凌空这种人是不能轻易抓在手上的。她怔怔地想,不觉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唉,我背诗永远只记得一段,接下去你记得吗?”
萧易寒突然出刀。
刀光一闪!
刀锋正停在二小姐鼻尖一毫的地方。
“我的刀没有招数。只有狠、准、快、稳四字而已。学诗就像学刀一样,只要你理解了诗中意境,又何须强记诗中字句?”
二小姐眨了眨眼,笑笑:“你的武功真好,昊哥哥都打不过你。”
萧易寒收刀:“昊哥哥?你和沈昊到底是什么关系?”
“昊哥哥就是昊哥哥,不然你以为?”二小姐突地醒起,笑道,“你这么问,不是吃醋了吧?”
“我当然不会,但凌空就不一定了……”
“关他什么事!我爱叫昊哥哥就叫昊哥哥,他要不高兴,我就告诉他,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昊哥哥,我喜欢的是你,我爱你爱得发狂,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看他怎么着!”
萧易寒一笑,不说话。
二小姐扯着草根,心里一片混乱:凌空沈昊,沈昊凌空……
沉默了一会,萧易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夜听琴。”
“叶?你和母亲姓?”
“不是叶子的叶,是夜晚的夜。也不是姓,我没有姓,没有名。我是昊哥哥捡来的,这名字也是他取的。他说他捡我的那个夜里,我一直在哭,他不会哄我,一直到我快哭哑了还是束手无措。如果不是一座水榭上的琴声让我停下来,我早就哭死了。”
“那么你不是何问天的亲生女儿?”
“爹爹没有亲生的孩子,我和姐姐都是被他收养的孤儿。姐姐比我大一点,也比我早到何家。”
“哦?可是江湖上却只听说何弄箫的名字。”
“我姐姐比我强多了,又美又能干。我就不成了,只晓得玩,又不愿练武。要是名字传了出去,我还有人要吗?”
“为什么不习武?何家可是武林世家。”
“为什么要习武?整日家打打杀杀吗?我从来不想在武林扬名立万,我只想活得开心。爹爹开始还会逼逼我,后来见我阳奉阴违的,也就罢了。”
“可是你现在却不得不面对武林……凌空竟然不选何弄箫,你不觉得奇怪么?”
“你也这么觉得吗?是不是我真的什么都不如姐姐,连被爱的资格都没有?”夜听琴苦苦笑道。
“不是,你……你自然有你的长处。但是对凌空来说,娶何弄箫更有利。”
“不错,姐姐是爹爹的助手,娶她并得到她的心,就等于得到何家的半壁江山,而我……我又算什么呢!我只是个碍手碍脚的小丫头罢了。既然如此,他们何必把我和凌空扯到一起!我……我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这是我一辈子的事,竟然任人摆布!”
萧易寒伸出左臂,揽住夜听琴,让她可以靠在自己肩上。
良久良久,夜听琴抬头道:“我很莫明其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