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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第八十七章 片刻幸福(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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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直将外孙女抱到膝上,低头问:“明珍想不想改变这样的现状?”

不出所料,他看见外孙女里眼中眩亮的明光。

明珍大力点头。

柳直附在外孙女耳边,低声交代,小女孩儿频频点头,山风吹得草木沙沙做响,也将一老一小的对话,吹散在风中。

第十一章 两小无猜(2)

勖世钊真切地感觉到明珍的变化,已经是数日后的事了。

翠屏书塾一周上课六天,礼拜天休息一天。舒先生一般在礼拜六,会得布置比较有难度的家庭作业,下一个礼拜某个时候,会得抽堂。

勖世钊是聪明的,只是好玩,回到家里,父亲忙于生意,母亲总好纠集二三女眷,在家中打牌,祖父祖母,只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过得开不开心,至于学堂里的事,他们是概不过问的。

及至舒先生说,以后每个礼拜,都会抽堂,勖世钊才发现自己已经落下不少功课。

勖世钊花了几天时间,将落下的功课补了回来。

勖钧从贸易行回来,看见儿子坐在书房里,抄生字,背课文,先是诧异,随后欣慰。

看起来,送进学堂里,还是正确的,放在家里,早晚娇生惯养坏了。

“世钊,书塾里都学了些什么?”

“章先生的《论自由》同《别籍异财义》。”勖世钊头也不抬,自顾埋头抄生字。

“哦?都讲些什么?”勖钧来了兴趣,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儿子书桌对面。

勖世钊停下手里的笔,看见父亲是认真问他功课,并不是寥寥两句,敷衍过去可以了事的,便认真想了想,才开口。“章先生的自由论,开篇便是说,这世界上,并没有完全的自由,亦没有完全的不自由。别籍异财义是为分家分财的行为辩护,意在破除国民一味固守十世同聚的习俗。指出亲人之间固然应当来往不隔,但不能因此强求同居不分。”

勖钧有些意外,想不到现在书塾里都教这些东西,看着儿子笔画渐渐老练的字迹,勖钧十分高兴,“可喜欢先生和学堂里的同学?”

勖世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很喜欢先生,只是有些同学我不喜欢。”

勖钧自然是知道柳家的小小姐也进了书塾,明白儿子暗指的就是明珍,也不戳穿他。

“用与同学友爱,谦让幼小,尊重师长,知道么?”

世钊点了点头,除开不喜欢明珍,他自认自己已经做得很好。

等到礼拜一去上学时,果然舒先生交学生们默写,最大的一组默写课文洛克菲兰里的一段,中间的一组则默写士说,而最小的一组,则默写李白的绝句望天门山。

勖世钊是中间一组最早默写好的,待他将默写纸交到舒先生手里去的时候,发现另一组的柳明珍也已经默写好了,只是并没有急于交上去,而是认真在做检查,等舒先生巡过伊的身边时,才轻轻交默写纸双手递到舒先生跟前。

舒先生仿佛十分满意,微微点头。

勖世钊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明明是他最先交的,为什么舒先生没有冲他满意地点头?

忍不住,世钊狠狠瞪了明珍一眼。

恰在此时,明珍扬睫,迎上世钊的视线。换做往日里,明珍肯定即时将眼光调转开去,不与世钊视线交锋。然而今日,明珍迎视世钊,在世钊未及反应时,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去,自己看书。

世钊一怔,仿佛明珍的那一笑,不过是海市蜃楼,仅仅是他的幻觉。

柳明珍怎会冲他笑?还笑得那样可爱?

柳明珍?可爱?

勖世钊又看了明珍一眼,却只看见伊头顶好看的小小发旋。

好看。世钊仿佛碰到冷水的猫咪一般,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赶紧也低下头来,再不往明珍的方向多看一眼。

随后的日子里,世钊越发地觉得,柳明珍抵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温润美丽,笑语如花,同陆坤朋与舒开颜在课间玩跳皮筋之类的游戏,笑声清澈如水,银铃般清脆,引得年纪大些的男孩子总忍不住要往明珍的方向偷觑,只是碍于素日里总同世钊一起冷落伊,所以也不好意思贸然上去。

世钊日间觉得明珍的笑声似乎刻在了心上,听见了,觉得心烦,听不见,却又不免有些想念。伊仿佛再不怕他,视线掠过,伊会得朝他笑,然后,移开目光,既不刻意忽视他,亦不曾刻意来亲近他。

世钊觉得,那个被他打了,会得噙着眼泪,泪汪汪地,不敢看他,也不敢同大人告状的那个小女孩儿,消失不见,再不会回来。

心间不是不失落的。

似是失去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

心情便低落起来,打不起精神。

他不晓得,明珍回到家里,每天都对外公柳直报告进展,说到勖世钊没精打彩,无甚意趣的模样,一老一小偷偷笑得肚皮痛。

“这是明珍同外公的秘密,不要告诉你爹爹和娘。”柳直与外孙女拉勾,如果叫女儿女婿晓得了他教明珍同勖世钊作对,女儿女婿怕是要怪他为老不尊了。

小明珍大力点头。“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现在学堂里已经有很多同学与我说话,玩的时候也肯叫我一起。他不肯同我一起玩,自然也不愿意参加大家的游戏,看起来便形孤单。”

柳直欣慰地摸了摸明珍的脸颊,女儿女婿,将这孩子教得极好。知书达礼,即使得了全家人的喜爱,也从未恃宠生骄,友爱弟妹,尊重长辈。宠伊,竟成了呼吸般自然的事。

“勖家的孩子那么欺负你,事事处处针对你,你难道不恨他?如今他孤单了,只不过是小惩大戒,让他也尝尝,当初你受冷落的滋味罢了。”

明珍不做声,因为她知道受冷落的滋味,最不好受,所以有些同情勖世钊近日的处境。

小孩子不忍心了呵。

柳直在心里说,这孩子,始终是个良善的好孩子,勖世钊从小已经欺负伊,伊却从无一次向大人状告。

“明珍不忍心了么?”柳直问外孙女。

明珍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已经受了教训。我——外公,我只是不晓得,应该怎么同他成为朋友,他总不喜欢我。”

“明珍想同勖世钊做朋友么?”柳直细细观察外孙女的表情。

明珍认真地向外公颌首。

柳直微笑,“那么,下一次,你觉得他孤单地望着你们游戏的时候,邀请他一起罢。”

“嗯!”女孩子的眼睛晶亮清澈,映出一个老者须发皆白的身影来。

老者在那眼睛里,看见最最明晰美丽的世界。

第十二章 两小无猜(3)

舒先生在书塾前的空地上,组织了一场运动会。

运动的内容,包括跳绳,踢毽子,扔沙包和跳长绳。

舒先生,运动能增强人的体质,使人常包康健,并且,既激励人上进,又培养相互团结精神。

大小学生听得,十分好奇,跃跃欲试。

舒先生将整间舒塾的学生,分做两组,一组叫朝阳,一组叫晨光。然后在书塾门前立了一块黑板,将两组的名字并列写在上头,其下是运动项目。

“朝阳和晨光,各先一男一女两位同学,参加跳绳比赛,限时一分钟,两边看总数。总数多的一组,得五分,总数少的一组,得三分,依此类推。最后所有项目得分相加,就是运动会总分。无论胜负输赢,每人多有奖品。”

大小孩子闻言,纷纷欢呼雀跃。

分组的时候,明珍的好朋友陆坤朋和舒开颜被分到了朝阳组,而几个素日里同明珍不是顶要好熟悉的同学,连同明珍一起,被分到了晨光组里。

陆坤朋望着明珍欲言又止,反是明珍笑了,“坤朋,加油。”

男孩子仿佛得了莫大鼓励,点头,排到朝阳组队伍中去了。

勖世钊见了这情形,惯性地冷哼了一声。

明珍听见了,也不气恼,只是朝他微笑,随后转过头,同大家讨论。

晨光组选了年纪最大的舒开云做了组长。

舒开云是舒开颜的族兄,同辈,只是两房早不往来,个中缘由,明珍也不便深究。

舒开云却是有些喜欢柳明珍的。

这个女孩子,贵而不娇,并不因为伊在家中受宠,便在学堂里也摆千金小姐的架子,这让已经家道中落的舒开云很有好感。

“明珍同学,你是女生,你先来选,我们争取每个项目派两个同学参加,每个同学都能参加到一到两个项目。”

明珍看了看,一组里,统共七个人,两个是女孩子。女孩子体力是不如男生的,跑动跳跃也不及男生迅速敏捷。扔沙包讲求快且准,她未必做得到。思及此,明珍向舒开云点头,“开云同学,我参加踢毽子比赛。”

“好的,那么何明洁同学,你参加跳绳比赛好不好?”舒开云这样问另一个女同学。

女孩子点头同意。

舒开云又分配了比赛项目,竟然没有勖世钊的份。

世钊心中恨极,柳明珍,就这样轻易地,夺去了其他人对他的注意。

其他人也发现,勖世钊竟然没有参加讨论,站在一边,十分无聊的样子,不是不尴尬的。

明珍望进世钊眼中,依稀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一双类似的,闪着愤怒的眼睛。

似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究竟为着什么,明珍也已不记得,可是明珍就是记得这样的眼神。

明珍有种感觉,倘使今日,仍让这个男孩子,带着这种眼神跑开,他会讨厌她一生一世,而她——会内疚很久很久。

想了想,明珍走向勖世钊。

明珍走到世钊面前,站定,微笑,伸出手来。

世钊不是不错愕的。

她这是做什么?!

明珍坚持,伸着手。

“世钊同学,请你保持体力好么?等下我们一起跳长绳,男同学体力好,要多跳几个,不能输哦。”

世钊看着面前这只洁白细腻的小小手掌,思忖着,是拍开她的手,亦或是狠狠握进手里,大力握住,握得她痛,痛到哭,看她还敢不敢这样?

然而,望着明珍脸上,皎洁仿佛天上月,明净温朗的笑容,世钊却怎样也做不出那些恶作剧来。

晨光组的同学在不远处望着两人,有些焦急。

倘使这两人当场翻脸,他们组,不必比赛,已经先输了人心,这可怎么好?

世钊看了一眼远处神色紧张的同学,又看了一眼身前笑得仿佛傻掉的柳明珍,恨恨哼了一声,伸手,在明珍掌心拍了一下,发出清脆响声。

“加油!”

随后,世钊跑到同学当中去了。

明珍望着自己的手心,这一下,拍得虽然不重,可是也不轻,手心慢慢浮出四条红痕。

明珍笑了,握起拳头,也跑向晨光组的同学们。

舒先生远远看着发生的一切,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都是好孩子呵。

多希望伊们永不长大!

孩子们的笑声,在初秋的风中飘散开去,远得,仿佛连山下的镇子上,都能听见孩子们清脆欢快的大笑。

那一日,以朝阳组获得总分第一结束,可是,单项第一和参加的同学,人人有奖。

总分第一的朝阳组,每人获得一支墨水笔和一瓶墨水。单项第一的同学,每人获得一支铅笔,一块橡皮,而所有参加的同学,都获得了两本作业本。

明珍踢毽子得了第一,得着一支紫色漆面的六楞铅笔和一块白橡皮。

舒开颜捧着墨水笔和墨水,还有铅笔橡皮作业本,一大堆东西跑到明珍跟前。

“明珍明珍,我头一次靠自己得着这么多东西。”

“太好了,开颜,谁说我们女孩儿不如男孩儿的?让他们看看,我们也能凭本事赢过男孩儿呢。”明珍握住开颜的手笑着说。

勖世钊在一边冷眼看着。

这个傻瓜,人家同你炫耀呢,你还笑得那么欢。世钊在心里头说。

明珍却全无这样感觉,很是替开颜高兴。

下午放学时候,许望俨来接女儿,看见明珍高高兴兴同每个同学道再见,连一贯视明珍如无物的世钊,她都笑眯眯同他打了招呼,心情十分好的样子。

“什么事这样高兴?”

“我得了奖品。”明珍将铅笔橡皮展示给父亲看。

“我们明珍真厉害。”许望俨摸摸女儿的头顶,夸赞道。

坐在脚踏车后座上,经过两人身边的勖世钊,恰好听见两父女的对话,不由得朝天翻白眼。

难怪柳明珍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原来她老子也是这样型格。

难怪!

转天上学,舒先生上了一节唐诗赏析课,布置了作业,要同学们回去,根据平仄,自己做一首绝句,次日交上来,宣布课间休息。

世钊看着在与陆坤朋和舒开颜讨论作业的明珍,犹豫了半晌,终于走过去,“啪”地一声,将一个扁平盒子拍在明珍桌上。

明珍被声响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看见世钊站在她桌前,桌子上拍放着一个盒子,有些淡淡犹疑。

“送你的。”世钊微微涨红了脸,还愣着干什么?打开来看啊?

明珍自然是不明白少年心中的想法,只是疑惑地看看世钊,怎么无端端地,送她东西?

反倒是比明珍略大的舒开颜心中痒痒,以手肘捅了捅明珍腰侧,“打开来看看。”

教室里,多少双眼睛看着,明珍想了想,终于打开扁平盒子。

方一揭开盒盖,舒开颜先抽了一口气。

扁平的盒子里,衬着红色丝绒垫子,垫子上静静躺着一支美丽到奢华的钢笔。笔身以黄金包裹,笔帽和笔管上绘有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蛇,蛇眼位置镶嵌有绿宝石。

这完全不像一支笔,而更像是一件精美的首饰。

教室里先后响起抽气声。

舒先生颁发的所有奖品,加起来,都不及这支笔值钱。

“谢谢你,世钊同学。”明珍将盒子合上,“可是,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明珍见过外祖父柳直用钢笔,很普通的一支,握笔的地方,镶嵌着一圈贝壳,外公已经说这是极好的东西。那——眼前这支,简直就是珍宝了。

世钊一听明珍说不能收,脸涨得更红了,粗声粗气地说,“反正我已送给你了,随你怎样都好,但我不会要了。”

说完,扭头走了。

留下众人艳羡的望着明珍桌上的盒子。

明珍微微叹息。

这可怎么办?

第十三章 两小无猜(4)

放学回到家里,明珍做完功课,又同弟弟妹妹玩了会儿扔沙包的游戏。

同学校里玩的那种,一组站在长方框内,两头有人朝他们身上扔沙包不同,这种比较文静。奶妈取了做衣服剩下的布料,裁制成三五个大小相等的口袋,里头装上细沙,缝上口,然后给明珍他们玩儿。最初只是抓起一个,往上仍,趁沙包还未落下的间隙,抓起桌上其余数个沙包中的一个,握在掌心里,然后接住落下来的第一个沙包,如此往复,直到将桌子上所有的沙包都抓在手心里。随后渐渐增加难度,一次抓取两个甚至更多。

明珍初玩儿时,总抓不准,接不住,十分沮丧,母亲柳茜云见了,便陪明珍一起。

这是南方女子闺房里常玩的游戏,许望俨也赞成女儿多多做些这样的游戏,可以协调手眼能力,培养女儿一定的受挫折能力。

然则今日,明珍显然心不在焉,频频失手,连到母亲柳茜云都看出来了,放下手中的毛线针。

“明珍,身体不舒服么?”

“娘,没有。”明珍索性由得三个弟弟妹妹自己去玩,自己走到母亲身边,接过母亲手里的毛线针,小小一件藕荷色毛衣已经成型,想必是给小弟明耀织的。

“想试试看吗?”柳茜云着意要教女儿开心,便问。

明珍大力点头,母亲每日里绣花制衣,看在小小少女眼里,有无限向往。

柳茜云把住女儿的手,左右握住细竹制成的毛线针,轻轻将右手的针探进左手针的线孔里,将毛线绕在右手针上,然后微微一抖手,连针带线,从另一边针上出来。

“喏,这样便织了一针。这是最最简单的一种,叫做平针,还有许多繁复花样。”

“真的。”明珍大感新奇。

“再来一次。”柳茜云把住女儿的手,又教了一次。“看懂了吗?”

明珍点头,尝试自己,慢慢穿针套线,抖腕穿针。

“娘,你看,我会了!”明珍成功织了一针后,忍不住笑道。

“我们大小姐的手真巧。”一旁伺候着的奶妈夸赞不已。

柳茜云也微笑着,摸摸女儿红润的小脸,“明珍要是喜欢,娘给你找一副针,找一些剩余的线,你可以织着玩儿。”

“娘,我也要!”柳明珠不晓得什么时候,扔下两个弟弟,也凑了过来。

“好,也给你找一副。”柳茜云微笑扩大,子女开心了,她这个做娘的,也跟着开心。

晚饭过后,一家大小围着桌子,许望俨考教明珍功课,其他孩子在屋子里钻来跑去,耳中时不时刮进几句唐诗,也算耳濡目染。

等考完了功课,许望俨便催几个孩子上床睡觉,奶妈一手抱一个,明珠先行跑回自己屋里头去了,只有明珍,看住双亲,欲言又止。

“明珍,还有什么事么?”许望俨问女儿。

明珍犹豫片刻,终于拿过书包,从里头取出勖世钊给她的盒子,推到父亲跟前。

许望俨一打开盒子,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明珍,这东西,你打哪里来的?”

许望俨一眼便看出这不是寻常物件,恐怕城里最有钱的人家,也未必能有一支这样的钢笔。而女儿明珍,竟然就这样大咧咧从书包里摸出来,往他跟前一推。

明珍咬了咬嘴唇,“是勖世钊给我的。我不想收,可是他说,反正已送给我了,随我怎样都好,总之他是不会要了的。”

柳茜云望着丈夫严肃的脸色,不禁心下忐忑,“不然,我明日过去,趁打牌的时候,还给若薇姐姐罢?”

许望俨思虑片刻,摇了摇头,“不妥。我看勖家那孩子,是个极好强的。他送出来的东西,不经他的手,反而直接还给勖兄和嫂夫人,恐怕以后要落下心病来。我们处理得不好,要落下埋怨的。”

柳茜云望着那精致奢华的钢笔,眼底也有为难颜色。

“明珍是怎么想的?”许望俨低头,看向女儿,征求伊的意见。

“勖哥哥好不容易肯同我说话,我若果就这样把东西还了他,驳了他的面子,我怕以后再也不肯理我。”明珍咬了咬嘴唇,“可是,这支笔太贵重,我也不能收。”

许望俨心中十分欣慰,这孩子究竟是懂事的。

“你先回房睡觉,容爹爹和你娘好好想一想,替你拿个万全的主意,好不好?”

“嗯。”明珍点头,相信父母会替她想一个妥当主意,便转身回房去了。

许望俨柳茜云两夫妻商量了一晚,思来想去,终于商议出两人认为皆妥的办法来。

早晨,明珍上学去时,柳茜云将一个锦囊交到明珍手里,切切交代,一定要亲手交给勖世钊,就说是谢礼。

明珍点头应了,接过锦囊,同奶妈一起出门。

到了学校里,趁上课之前,明珍将锦囊交给世钊。

“勖哥哥,谢谢你送我的钢笔,我很喜欢。”

世钊微微红了脸,接过锦囊。

“送便送了,要谢礼做什么。”嘴里这样说,手里却解开锦囊,倒出一枚镇纸来。

那是一枚小小田黄石镇纸,雕刻成小猴子吃蟠桃的样子。那田黄石石质极为温润、绵密、细腻,握在手里,沁凉如水。

世钊抬眼,看见明珍也是一片震惊颜色。

世钊的祖父并不爱西洋奢贵物件,始终更喜欢传统物品。祖父六十大寿时,父亲千方百计寻了一套田黄石章来,祖父喜欢之至,爱不释手,连碰都不许他碰一下。

想不到,明珍竟回送他这样重的一份礼物。

明珍的震惊,则是因为,这件镇纸,是父母结婚时,外公送的贺礼中的一件,父亲常年放在案头把玩。据说因为两人是一九二零年结婚,恰是猴年,所以外公特地寻了这样一枚雕刻成猴子样的镇纸来。

父亲竟然把这样贵重的镇纸,送给了世钊?

“我——我不能收。”世钊将镇纸还给明珍。

明珍微笑,“世钊哥哥,我收了你的钢笔,你也收下我的镇纸,好不好?”

世钊看了看笑若昙花初放的明珍,又看了看明珍执意不肯收回去的手,终于点了点头。

“我会好好爱惜。”

两个少年终于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许望俨请了假,往勖家的贸易行走了一趟。

见到勖钧,许望俨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这孩子。”勖钧哭笑不得。“他喜欢那支笔,我便说,等他长大以后,有需要了,便把笔给他。想不到他竟等不及长大,就将笔送出去了。”

“勖兄请切勿责备令郎,他也是一番好心。”许望俨赶紧说,“我们明珍也送了回礼给令郎,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此两个孩子都不至于失礼,我们做父母的,也可以安心。”

“许兄,这怎么使得?”勖钧是何等精明人物,立刻听明白,柳家送的回礼,肯定不是什么常物,而是极稀有的。

许望俨便笑了,拍拍勖钧的肩膀,“勖兄,他们这对小儿女,如今可算是雨过天青,我们应高兴才是。”

“是。”勖钧想了想,也笑了起来,这两个孩子,小时候简直如同冤家,见面便不开心,总有一个气呼呼,一个委屈屈。

现下,想必儿子心里的结,终于解开了。

第十四章 姻缘注定(1)

世钊解开了心中那小小疙瘩,只是难免要同明珍闹别扭。

明珍同其他同学要好,课间一同做游戏,世钊便噘嘴,午饭时明珍与舒开颜凑在一处,女孩子间喁喁细语,世钊便黑脸,总要生好一会儿气,才肯给明珍好脸色看。

明珍不明白少年心中所想,只觉得世钊脾气古怪。

“一歇风,一歇雨的,动辄同我黑脸,我又没有得罪他。”明珍回家,吃过饭,一边陪弟弟妹妹们玩耍,一边向母亲抱怨。

柳茜云听了,笑得几乎打跌,许望俨放下看了一半的帐目,过来替妻子抚摩后背。

“娘。”明珍要不是碍着弟弟妹妹在跟前,其实是很想跺脚的。

柳茜云自袖笼里摸出真丝绢子来,将眼角的泪花拭去,招手叫明珍到眼前来。

“傻女,勖家哥哥,这是吃醋了啊。”

吃醋?吃什么醋?香醋陈醋还是果子醋?明珍一时不明所以。

许望俨见女儿似懂非懂的,便拍拍妻子的背,示意她不要多说,毕竟明珍还小,这些事,大些时候再同伊讲,也来得及。

柳茜云点点头,对女儿说,“你明日去学堂,先同勖家哥哥打招呼,做什么游戏或者同什么人讲白相,也叫上勖家哥哥。他不愿意参加,是他的事,你不叫上他,总归是你失礼。”

明珍点点头,表示明白。

转天上学,明珍按母亲说的做了,果然勖世钊的心情大好,一整天都笑眯眯的。

晚上回家,明珍即刻觉得母亲的形象高大光辉起来。

看见明珍脸上笑呵呵的,柳茜云与丈夫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也不去问女儿。

倒是明珍忍不住要对父母说起。

“娘,您真厉害。我按您说的做了,果然世钊哥哥今天都没同我板脸。”

“男孩子么,都小孩儿心性,跟你几个弟弟妹妹似的,都要哄着迁就着,哪怕他其实全无兴趣,可是你不叫上他,他便觉得你疏忽了他,就会不乐意。”柳茜云捅一捅女儿的脑门儿,“只是该坚持的,还得坚持,不能叫弟弟妹妹蹬到你脑门上去,勖家哥哥也一样。”

“哦。”明珍受教了。

许望俨给妻子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交到伊人手里,“夫人,诚女诸葛也。”

柳茜云便羞涩地朝丈夫微笑,“是相公教得好。”

明珍见父母又要你侬我侬,连借口也不找,径自跑出去,将弟弟妹妹带到远处玩去了。

时光如水,转眼两年时间过去。

学堂里有人辍了学,回家帮父兄打理生意,有人许了婆家,从此再不抛头露面,一心在家里准备嫁妆。也有新的学生,陆续送进来。

徽州城里纪氏制药厂的独苗公子纪殊良,平安百货行的女公子沈依平,以及叶大帅家的小姐,叶淮阆。

纪殊良如今是所有人中年纪最小的,颇得照顾,尤其是几个女孩子,都将他当弟弟般对待。

学堂里的女生多了起来,最高兴,当属明珍。

年前,明珍的好友舒开颜辍了学,说是家里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她是不愿意的,可是架不住家里长辈的权威,只能依依告别了同学,会家准备嫁妆,学学女红易牙,以后好相夫教子。

明珍心中不舍,却也莫可奈何。

舒先生是极不赞成女子这样早就缔结亲事,走进婚姻当中去的。

旧时徽州,女子十五及笄,男子十八弱冠,多已嫁娶,乃是俗例。

舒开颜是舒先生本家,虽然早不往来,舒先生也不想让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早早就定了终身。

可是,舒开颜的父母却铁了心,说这是一门如何如何好的亲事,门当户对,万里挑一。

舒先生无奈,只得在舒开颜辞别时,送了一套书本文具给她,叮嘱她在家中,如有时间,不要丢下功课。

“开颜,钱财乃身外之物,早晚是他人的。只有知识是自己的人,别人抢不走。我希望你仍能坚持每日读书。”

舒开颜接过书本玩具,哭得一塌糊涂地随家人走了,从此再没有出现在大家眼前。

许多年后,明珍才偶然知道,舒开颜嫁去了外地,换回了舒家那一支在外地的一桩生意,只是开颜在生第二胎时,难产,连同肚子里足月的男孩儿,一块儿没了。去的时候,才不过十六岁。

这是后话。

当时明珍离情依依,却终于送走了朋友。

世钊看明珍心情低落,忍不住上前安慰。

“傻瓜,她是去嫁人,你伤心什么?以后你嫁人了,你就知道了。”

“倘使嫁人就要离开学堂朋友,我才不嫁。我要陪着爹爹和娘。”

“你陪着你爹爹和娘,那我怎么办?”十岁的男孩儿脱口而出。

“什么你怎么办?你陪你爹和你娘呗。”明珍不明所以。

世钊看着明珍清澈明亮的一双大眼,想生她的气,却生不起来,只是一跺脚,跑开来,一个人躲到一旁生自己的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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