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毁灭（下）（1 / 1）
周氏走后，傅宁缓缓起身，揉了揉有些红肿的膝盖。背上火辣辣疼成一片，伤筋动骨倒是不至于，以周氏的腕力，顶天破点皮。
她趴上床，想好好睡一觉，可直到夜里，都无法入眠。
她常说傅昶没吃过半点苦，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回想起在蒙古，用银针去扎小曦时，她不许小曦反抗。如今她才知道，这是多么难熬。难道是报应么？
想到这里，傅宁自嘲般笑了笑。或许就是报应吧。
她好不容易觉得被打没那么难受了，却又想起了冯笑天。
进过这个房间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关心她的，他们只是各有各的目的，除了冯笑天。
他在何处？在做些什么呢？
她是不是伤他很深？
他是不是……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宁，你在床上？”
隐隐约约，她听到了冯笑天的声音。
幻觉吧……
真可笑，她一次又一次拒绝他，误会他，却还奢望他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宁，你睡了？”
冯笑天拉开围帐，借着月光，看到傅宁用很奇怪的姿势趴在床上，轻轻抽泣着。
“怎么了？”冯笑天轻轻坐在床边，伸手去拍傅宁的背，试着安慰他。
“啊！”傅宁背上的伤被冯笑天碰到，忍不住喊了出来。
“受伤了？”冯笑天慌忙缩手，“宁，你还清醒么？我是冯笑天。”
“笑天……”傅宁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她想，如果这是幻觉，那也未免太真实了些吧。
冯笑天不知傅宁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不敢去碰，只好握住她的手。
“真的是你？”傅宁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才相信他真的来了，在她最委屈的时候，在她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候……
眼泪肆无忌惮地涌出来，她反握住他的手。
“宁，别哭了，是谁欺负你？我去帮你教训他！”冯笑天好像安慰小孩子一样，轻轻抚摸她的头。
“教我跳舞的周姑姑……用藤条打我……”傅宁泣不成声。
“她怎么敢？你为何不反抗？”冯笑天十分心疼。
“我不能反抗……只有居士的解药才能救小昶……”傅宁死死抓着冯笑天的手，她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不见了，“居士给我吃了药……不能用内力……好疼……可是不能求饶，好丢人……”
“宁，没事了，有我在。”冯笑天恨得牙痒痒，雾荷居士这一招太狠了。傅宁的功夫虽不算特别好，但起码有能力自保。他没办法想象，傅宁内力全失任人鱼肉有多难受。
“笑天……对不起……”傅宁突然想起那一日的事，他那样诚恳地坦白自己的过去，她却狠心拒绝了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冯笑天不大清楚傅宁是为了什么道歉。他想还是应该先看看傅宁的伤势再说。
“宁，这里有药么？我帮你上药好不好？只有背上有伤？”冯笑天试着去解傅宁的衣带。
“不要！”傅宁拼命摇头，“你是……男人……”
“放心，不该看的我不会看。”冯笑天发觉这样的傅宁挺可爱，“上了药好得快些，不然明日还是会很痛。这个应该不用我来说吧，你都懂的。”
傅宁沉默了半晌，思前想后，冯笑天说得也有道理，现在确实不是介意男女之防的时候。
“梳妆台，第二个小抽屉，红色瓷瓶。”
傅笑天找到了红色瓷瓶，拔开瓶塞，倒了些红棕色的药汁在手掌上，掌心微微刺痛。
“宁，这个会不会太……”冯笑天想提醒傅宁，药性很烈，可转念一想，药是傅宁让拿的，她自然知道。
“没关系，想快点好，总要吃些苦头。其实这里还有更烈的药，都是楼里的姑娘们常用的。原来学跳舞这么不容易，我觉得比练功还辛苦呢。”傅宁停止哭泣，“你不用担心，我的内力明早就可以恢复。”
冯笑天叹了口气，走到床前，小心帮傅宁褪下上衣。
虽然光线很暗，冯笑天还是看得清，傅宁背上全是青紫的伤痕，严重的地方已肿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暗暗松了口气，没有破皮流血，不然这药涂在身上，傅宁没有内力，怎么受得住……
“怎么了？很丑？”傅宁见冯笑天迟迟不上药，小声问道。
“不是……”冯笑天缓缓坐下来，将傅宁的头发整理好，放在一侧，“宁，跟我走吧。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这种苦。”
冯笑天原本只是来揽月楼看看。他只是突然很想傅宁，很想见她。
冯铭全的话让他迷失了，不知如何是好。他好希望这时候能有个人在他身边，陪着他，温暖他……
可是傅宁现在的状况，比他还要糟。
傅昶提醒过他不要轻举妄动。可他看到傅宁这副样子，实在受不了。他要带傅宁走，一定要！
“对不起，我不能不管小昶……”傅宁知道这样说只会伤害冯笑天，可她没有办法。
“其实，我之前已经想通。既然你认为这样做是救傅昶最好的方法，我没理由阻拦你。”
冯笑天开始帮傅宁擦药，他感觉到傅宁的身体轻轻颤动着，自己的心也一抽一抽地疼。
“是我太自以为是，太自私。明明是助纣为虐，却还振振有词。”傅宁疼得厉害，紧紧攥住冯笑天的衣襟。
“我本来不想再劝你，可是我和傅昶最近已将红柳诗社的全盘计划调查清楚。献舞当天，他们的人大部分用来进行刺杀，剩下几人零星地布置在济南城外准备援护。计划执行后，全员撤离，没有下一步计划了。”
“什么？”傅宁一惊，“他要夺皇位，刺杀成功怎会没有动作？”
“我和傅昶商量过了，我们认为雾荷居士对皇位根本没有兴趣，他只是想发泄，想惩罚他不负责任的皇阿玛。他想毁灭一切，却从未想过要负起责任收拾残局。他一撤走，必定隐姓埋名，不问世事。他心里清楚，若是计划成功，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一番争斗之后，自然有人夺得皇位。只是……这个过程中，不知会有多少人无辜受到牵连，这将会是一场灾难！”
“我本以为他算计多年，早把继位之事打点清楚，起码也已经笼络好朝中重臣。没想到……”傅宁明白既便是为了傅昶，也不该做这样可怕的事，“小昶的毒，我再想办法。我愿意跟你走。”
“真的！”冯笑天喜出望外。
“嗯，不过我没有内力，轻功不能用。逃出去，要靠你了。”傅宁浅浅笑着。
冯笑天借着月光，见到傅宁脸上的笑容。他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傅宁也不躲。这是头一回，他盯着傅宁看时，傅宁没有回避。此刻的傅宁美极了。
傅笑天帮傅宁穿好衣服，牵起她的手。
可二人仅是走到房门口，便撞见雾荷居士。冯笑天二话没说，拔剑迎上去。
雾荷居士似乎不想动武，不紧不慢挥了下衣袖。傅宁本以为他要用毒，想提醒冯笑天闭气，不想他袖中竟射出几支银针。
冯笑天用剑挡了下来，雾荷居士又一挥袖，几支银针飞向傅宁。若是平常，傅宁一个瞬身便可轻松闪开，可如今她没有内力，无法施展轻功！
冯笑天尽力挥剑阻挡，总算有惊无险。就在此时，雾荷居士又射出一支银针，直奔傅宁眉心。
这支银针，速度奇快，冯笑天本能地用手臂去挡。
“不行！”傅宁话音未落，冯笑天已经倒地不起。
“不用担心，只是迷药而已。”雾荷居士淡然一笑。
“别伤害他，他只是我弟弟请来帮忙的一个……外人。”傅宁强装镇定，“放他走吧，他是无辜的。”
“你这谎扯得未免太粗劣。”雾荷居士走上前，一脚踢开冯笑天，伸手钳住傅宁的小臂，“你以为我闻不到你身上这股药味么？平日里大家闺秀似的，我只碰你几下，你便一副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样子。他帮你上药，你竟也不反对。傅宁，这是你的男人吧。”
“不是！”傅宁拼命摇头，“不是的！药是我自己上的！”
“你大抵还算是个坦诚的人，但今日的行为，我很不满意。”雾荷居士俯身捡起冯笑天的剑，冷冷笑着。他缓缓将剑锋移向冯笑天。
“不要伤害他……真的……跟他没有关系……”傅宁完全慌了。
“好啊，跪下来求我啊。”雾荷居士今晚似乎格外有兴致。
傅宁毫不犹豫跪了下来。
“解开衣带。”雾荷居士悠悠说道。
“居士！”傅宁猛然抬头，惊恐地看着他。
“我的剑法，其实还不错。”雾荷居士玩弄着冯笑天的剑，剑锋在冯笑天身边蹭来蹭去。
傅宁咬紧嘴唇，颤抖着解开自己的衣带。
“褪了上衣。”雾荷居士缓缓说着。
傅宁全身都在颤抖。
“别挑战我的耐心，麻利一点。”雾荷居士将剑抵在冯笑天心口。
傅宁深深低下头，将上身的衣物一件一件扯了下来。
雾荷居士终于放下那把剑，绕到傅宁身后，伸手去摸傅宁背后青紫的伤痕。
傅宁忍不住叫了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
“原来你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雾荷居士悠悠说着，“我现在终于明白方小葱为何会背叛我，也知道川儿和小曦为何会突然变得自私冲动起来了。我救了她们的命，却只是恩人，不是她们心爱的人。女人啊，真是成不了大事。”
傅宁快要崩溃了，若是还有内力，她也许已经自断经脉而死。
“今日之事，我原谅你了，也不会杀他，计划成功之后，我就会放他走。”雾荷居士捡起傅宁的衣带，“不过，也该给你点教训，我不会什么事都依着你胡来。”
雾荷居士将那衣带胡乱扭成一束，对着傅宁一片青紫的后背，狠狠抽了下去。
傅宁失声惨叫，那衣带本是很柔软的物件，在雾荷居士手中，却比藤条还要可怕。
雾荷居士连抽了三下便停了下来。
傅宁背上如刀割一般疼，张着嘴却已喊不出声，只能大口喘气。
雾荷居士扔了衣带，拎起冯笑天便走。
傅宁眼中全是绝望，房门被关上那一刻，她突然浑身无力，眼前一阵黑，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