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恐惧（2）（1 / 1）

傍晚，吕琰退了烧，人也清醒过来，却不肯进食，也不肯说话。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很久，到次日傍晚，余缱绻再也坐不住了。陆莲儿说吕琰是在绝食抗议，因为余缱绻实在太任性，伤了他的心。廖勋则认为，吕琰不会这样幼稚，可能只是大病初愈，胃口不好。

余缱绻觉着他们俩都不靠谱，决定亲自去看看。他在吕琰房门口徘徊许久，终于还是进了屋。

吕琰平躺在床上，似乎是睡了。凑近一看，却是睁着眼。

余缱绻又向前蹭了两步，坐在床沿上。

吕琰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呆呆看着上方。唇上有齿印，也有前一日发烧时干裂的痕迹，看着格外凄惨。

“咬嘴唇好像是姑娘家才会做的事，你这样不怕被人笑话么。”余缱绻思前想后，竟说了这么一句。语毕突然觉着尴尬，吕琰不肯入赘，不过就是要面子，她这嘴也忒毒了。

吕琰缓缓闭上眼，没有答话。

“你跟我怄气，也不能糟蹋自己啊。病好了赶快吃饭。”余缱绻这时才发觉，原来劝人吃饭这样困难，说话之前还要掂量一下轻重。

无奈吕琰如今是软硬不吃，仍不打算理她。

余缱绻泄气了，她不习惯这样拖拖拉拉，凡事都要尽快解决，图个清静。

她沉默了半晌，突然吸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吕琰，别以为你不理我，我就没法子治你。我给你好脸色看，是怕做得太绝，日后我们夫妻难相处。我不会成为一个好妻子，但起码不能让你每日见了就烦。不要逼我出手。”

吕琰声音嘶哑，低低说了两个字：“随你。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在这忍饥挨饿，我不会同情你，更不会心疼你。你只是在作践自己。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余缱绻急了，吕琰的态度让她很失望。

“我没想惹你不痛快，也不是故意绝食。只是吃不下。放心，我自幼修习家传内功，底子好得很，没那么容易饿死。”吕琰淡淡说道。

“你心里还是不服对不对？”余缱绻叹了口气，“我随手抓你来帮忙，是我太鲁莽。但好话都说尽了，你却不能体会到我的难处。一定要让我使用暴力，你才肯配合么？”

“我凭什么要去体会你的难处？我们根本就扯不上半点关系！”吕琰睁开眼，瞪着余缱绻，“我不想任你摆布，不会屈服。你趁早放我回去吧。”

“你……”余缱绻握紧拳头，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好，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任人摆布，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屈服的！来人！把他拖出去！”

余缱绻话音刚落，守门的家仆便冲进来，将吕琰从床上拽下来。吕琰第二次被强拖到屋前的小院子里。

“压在石桌上。”余缱绻又下了命令。

家仆十分熟练，吕琰被死死压住，小腹顶在石桌边沿，一片冰凉。

“吕琰，人之所以会受人所控，不外乎两种处境。一种是想得到更多，另一种，是害怕失去。”余缱绻走到吕琰身边，示意家仆松开她的胳膊，“我可以立刻放你走，代价是砍掉你的双手，如何？”

吕琰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缓了缓才勉强能够思考。一个大夫，怎么可以失去双手？他还要治病救人，还要继承家传针法。

吕琰明白了余缱绻先前说过的那些话，原来这样才算是受制于人，才算是任人摆布！

他不可能允许自己失去双手，这一场战斗，一开始他就输了，根本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他忍不住又去咬下唇，想起余缱绻的话，迟疑片刻，没想到抽泣声竟从口中溢出。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打在石桌上。

身前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喘口气的工夫便疼得钻心。他咬紧牙，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余缱绻漠然地看着他哭泣、颤抖，甚至干呕，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一晚吕琰身上的伤口裂开渗血，没人理会。家仆只是粗暴地将食物喂给他，然后离开。不到子时吕琰又开始发烧，守门的家仆听到呻吟声却无动于衷。

第二日陆莲儿偷溜过来送药，又对着守门的家仆说了很多好话，央求他们帮吕琰换药包扎。

吕琰的身体渐渐好转，一日三餐来者不拒，只是不再开口讲话。

余缱绻要的书信，他写好交给来送饭的家仆。

确如余缱绻所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想和她共处一室都难，更何况是成为夫妻。

吕琰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痛快答应。说不定余缱绻真能守信，保护他家人周全。如今闹成这样，面子丢光了不说，余缱绻那些承诺统统不作数了。

他万万没想到，原来自己是这样软弱的一个人。前头的二十几年，他都高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