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由（上）（1 / 1）
接下来的三日，林之乔都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绮遥只能坐在房顶远远看着。进出林少海书房的人都会忍不住看林之乔几眼，只是不知为何，绮遥总是觉得他们很喜欢看林之乔受苦，他们都在幸灾乐祸，投来鄙夷的目光。绮遥知道这样去想林家堡的人很不应该，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傍晚，绮遥再也坚持不住了，她不知道林之乔要怎样才能再熬过湿冷的一夜。
她从窗子翻进了林少海的书房，林少海刚要起身拔剑，认出是绮遥，便又坐了回去。
“爹，你让之乔回去吧，我劝不动他。”绮遥话一出口便有眼泪流下来，她怕林之乔听到，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哭出声音。
“我没有强迫他跪在那。”林少海平静地说，“我说得很清楚了，是他自己不肯走。”
“爹，林之乔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他不是铁打的，他会冷会痛会受伤的……”绮遥全身都在颤抖，她心疼林之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跪下去了，“爹，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你打我骂我都好，求你想办法让他回去吧。”
“他要把我的女儿带走，他以为林家堡是什么地方？我林少海是什么人？”林少海显然是发怒了。
“因为他觉得我住在这里不快乐。”绮遥知道说这样的话会伤了林少海的心，但是她如果什么都不说，难道要林之乔跪到冻死饿死么？
“你说什么？”林少海错愕，“林家堡里什么都有，你为何不快乐？”
“因为我不懂林之乔处处为我着想为何却要受罚，我不懂他明明是被冤枉的为何没法子证明。我不懂那些长老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我不懂这个需要劳心劳力的堡主之位为何那么多人想要抢。我不懂林之乔跪在那里，为何其他人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不懂那么爱我的爹爹为何不能把他的爱分给之乔一些，忍心看着他在外面跪了一天又一天。我不懂自从我认了爹，为何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子！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好冰冷，我为了得到爹和之乔的温暖要一次又一次委屈自己……我不喜欢林家堡！一点也不喜欢！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绮遥扶着桌子哭着，颤抖着，可怜极了。
林少海怔住了。他不知道绮遥来到林家堡的这段时间，积累了这么多的委屈。
沉默许久，林少海终于开了口：“对不起，你可以随时回京城，爹可以等，等到你愿意把林家堡当成自己家的时候。快别哭了。”
“爹……”绮遥抽泣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林少海一挥手，以内力打开房门。
“之乔，以你的耳力，刚才我们说的话你一定都听到了。起来吧，绮遥如果想回京城，你们明日就可以出发。”
“之乔……谢堡主……”林之乔恍恍惚惚说了句话，便向前倾倒。
绮遥一个瞬身闪过去，及时扶住了他。
“之乔，我们可以回京城了，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好么？”绮遥紧紧环住林之乔冰冷的身体，想让他暖和些。
“嗯。”林之乔将脸贴在绮遥身上，轻声回答。
林之乔被绮遥半拖半抱地弄回了屋，一觉睡到天亮。起床时绮遥还在熟睡，他用指尖碰了碰绮遥的鼻子，眼中充满怜爱。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能娶到这样的妻子，真心实意的关心他，会怕他冷怕他挨饿。他不许她靠近，她就躲起来整日整日守着他。他昏昏沉沉，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却听到她哭着为他求情。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去吻她的脸颊。绮遥大概是累坏了，仍睡得很熟。
他处理了这几日耽搁的大小事务，回绮遥这里吃饭，发觉她刚起床没多久，摊在院子里晒太阳，完全没有要整理行装的意思。
“绮遥，什么时候回京城？”林之乔问。
“下个月吧。”绮遥慢悠悠答道。
“绮遥，堡主已经准我们随时都可以回京城了，为什么要下个月再走？”林之乔本来已准备将正在处理的事交给别人去做，绮遥却决定一个月后再出发。
“你坐下，我解释给你听。”绮遥起身进屋，坐在床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好。”林之乔顺从地坐了过去。
“你自己看看这段时间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背上的伤还没好，膝盖又肿成这样，刚退了烧就要陪我回京城，你说我为什么要缓一个月再走？啊，昨晚你发了高烧，自己应该不知道吧。我本想让你今日留在屋里休息，谁知你竟起得那么早。”绮遥抓起林之乔的手，“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从没有人这样重视过我。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只能靠你来保护。”
“绮遥，小玉被绑的时候，你说过，自己是生是死根本就无所谓。其实我也是……”林之乔极少对绮遥说自己的事，“没有堡主，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这些年，我除了效忠堡主，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觉得如果哪一天我死掉了，也没人会在意。直到遇见你……你说你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的时候，我发现我很在乎，你死了我真的会很伤心。所以我大胆地去想，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会伤心……我突然觉得，我们互相在意对方的生死，这种感觉真好，很温暖。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希望和你在一起。只是我不能不回林家堡，所以我自私地想让你回来陪我，却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多伤害……”
“之乔……”绮遥本以为林之乔一直是林少海的得力帮手，没想到他做这些，也只是为了报恩而已。其实之乔和她一样孤独，一样需要人陪，“你不要一直堡主堡主地叫了，跟我我改口叫爹好不好？”
“不行。”林之乔完全没有考虑，直接拒绝。
“为什么？”绮遥发现自从到了林家堡，他几乎每天都在问为什么，太多事情让他想不通了。
“我不想说，可以么？”林之乔不想再骗绮遥，他发现每个善意的谎言到最后全都会变成伤害，所以干脆告诉绮遥他不想说。
“可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等着你，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绮遥发现了林之乔身上一些微妙的变化，觉得很开心。
“我林之乔何德何能，怎么娶到了这样好的娘子。”林之乔轻吻绮遥的额头。
“你这是在夸我么？”绮遥垂眸看向地面，显得有些娇羞。
“算是吧。”林之乔看到她绯红的脸颊，笑得很开心。
“大小姐我今天心情好，你吹个小曲儿来听听吧。”绮遥抬头看着之乔，也笑了起来。
“遵命！”
自从回了林家堡，绮遥第一次这样发自内心地笑，林之乔抽出玉笛，吹了一首很欢快的曲子。
绮遥想起小玉曾教过她跳舞，便起身和着笛声跳了起来。小玉擅长汉舞，绮遥擅长轻功，所以她们一起改了几个舞步。绮遥只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便开始在屋子里“飞来飞去”，满屋子都是笛声和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