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从今而后多凡事(1 / 1)
夕颜心中暗叹,面上仍是微微笑着,道:“颜儿不敢僭越。”
“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为娘啊,可就是认定颜儿了。”南宫夫人一边含笑说着一边拉着夕颜坐到自己身边去。
夕颜听着这话却着实一惊,背里几欲生出虚汗来,忙见状疑惑地四处瞧瞧,岔开话道:“怎么不见哥哥和小舞?”
南宫夫人暧昧一笑,道:“舞儿那个丫头,走路也走不好,总是磕磕碰碰的,这不,刚刚听说是腿上蹭破了皮,这会儿玄墨正在那照应着呢,为娘已经吩咐下人送吃的过去了,颜儿就不必忧心了。”
夕颜没话再好说,只好低头“哦”了一声。
这顿饭吃的着实有些闷,南宫越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给夕颜布菜,始终温和地瞧着她。南宫夫人见状便跟南宫庄主有一搭没一搭地揶揄着他们俩。
夕颜即便是再镇定,脸皮也终究是薄,禁不住渐渐地就红云满脸,又被南宫夫人一顿夸,南宫越见夕颜头都要低到碗里,忙圆场道:“好了娘,你不要再说了,颜儿早上本就赶了那么久的路,你就让她好好吃个饭吧!”
听他这么一说,夕颜总算是能松了一口气,孰料南宫夫人随即语气酸酸地向南宫庄主道:“老头子,你瞧吧,你这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结果是夕颜和南宫越同时放下筷子道:“孩儿吃饱了,你们慢用。”
南宫夫人见他们动作如此一致,不由又掩嘴笑了起来。最后还是南宫庄主的一句“食不言寝不语”成功让所有人都住了嘴。
终于从膳厅逃一般地回了房里,夕颜草草地收拾了东西,刚想拿起包袱走人,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夕颜心中猜测着是谁,一边已试探地问:“是谁?”
“颜儿,是我。”南宫越的声音,夕颜咬咬唇,还是决定去开门,跟他讲清楚了也好,以后也就不用……
开了门才发现不知他一个人,夕颜一愣,南宫越已道:“颜儿,娘想跟你说说话儿。”
夕颜低头挫败地叹了口气,只瞬间又抬头微笑道:“外头凉,先进来再说话吧!”
南宫夫人笑眯眯地进了屋,南宫越却没动,笑笑道:“我还有事,迟些再来瞧你。”
夕颜一愣,这才会过意来,原来如此啊,先是南宫庄主和自己“说说话儿”,现在是南宫夫人来和自己“说说话儿”,夕颜认命地关了门,回过头已是巧笑如花。
南宫夫人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乖颜儿,自从上次你走了,为娘可是许久没见你了,而且上次也没来得及多说话,这次可要好好地陪娘解解闷儿。”
即使心中万分不愿,面上仍是笑着应了下来,夕颜微微笑着:“这是自然。”
南宫夫人见状也极高兴,开始从南宫越小时候说起,事无巨细,夕颜笑容僵硬地一一应着,心下早已想到其他事情上面去了。
忽地听见南宫夫人长长地一声叹息,蓦地安静下来,夕颜这才回了神,抬头疑惑道:“后来呢?”
南宫夫人执了她的手,拍了一拍,又叹了一口气道:“越儿这孩子,从小脾气就是温温和和的,待人也是极有礼貌,只是后来啊……唉……作孽啊……”她说着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
夕颜心中想起那次在茶馆听说的,南宫越性情温和的事,心下这才了然,原来是真的,只怕是后来出了什么事吧,便疑惑问:“后来怎么了?”
“后来越儿在偶然间遇到了一个女子,也应该说是女孩儿吧,她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小女儿,当时也只才有十二岁吧,大大的一双眼,水亮水亮的,也不怕生,见着我笑得很真。后来我们应了越的要求先去下聘定亲,谁知那户部尚书得知我们是江湖人便一口回绝了,又火速给她定了婚事,可怜才十二岁啊,还没有及荓呢……”
夕颜平静地听着,见她竟哽住了,便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南宫夫人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又缓缓道:“就在成亲那一天,花轿抬过石桥,她从轿中翻出来跳进河中,这其实是之后才知道的,越儿在那时也要跳河,被他爹打晕了绑在床上一直到那女孩过了七,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居然相约共赴黄泉。真是两个傻孩子,可怜了那水灵灵的女孩儿,也可怜了我的越儿,从此便郁郁寡欢,伤痛过甚,过了许久才恢复过来,只是性子,却一下子变冷了,那双眼睛看到谁,谁就感觉在寒冬腊月一般,平时也不经常跟我们说话,总是一个人闷闷的。”
南宫夫人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突又欣慰地笑了:“直到那次你来给他解毒,之后庄里所有人都发现他便了,似乎又慢慢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了,后来还在你爹面前求了让你先以义女的身份进了我们南宫家的门来。颜儿,今儿也就是为娘的在这,你就仔细跟为娘的说说,你对越儿……”
夕颜瞧着她殷切而又关怀的目光,突然鼻子一酸,定了半晌的神这才缓缓道:“娘,从小我就是个孤儿,被人捡到了这才有幸活下来,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的命运、我的这一生,早就不是握住我自己手中了,甚至可以说,我的命,都已经不是我自己掌控,这样的儿媳,您怎么敢要?就算你敢要,我也不敢给。越是个极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他,我不想害了他,你明白吗?娘,能让你们认了颜儿作干女儿,能让颜儿感受到家的温暖,颜儿已经感激不尽了,我又如何再能连累了越?”
夕颜喃喃地说着,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起来:“何况,我还有我的使命,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我又怎么能误了越的终身啊……我始终,身不由己呵……”
南宫夫人见她脸上流露出的迷茫神色,心中着实酸涩,禁不住一把搂过她,拍着她的肩膀道:“乖颜儿,你若真的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你,没能让给你成为我们南宫家的儿媳是我们的遗憾。但是只要你愿意,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好闺女,可好?”
夕颜没说话,眼泪却簌簌地掉了下来。窗外的那个人影,蓦然仰起头,发出一声轻叹。这隆冬的寒风吹在身上,真的是能一直凉到心底。南宫越握紧了手,终是转身缓缓离去。
夕颜托南宫夫人向南宫庄主和南宫越拜别,还有传话给洛玄墨,让他不必着急回去,尽可在流云山庄多留几日。自己便转身策马离去。
眼瞧着就要到京城,夕颜抄小路自一个树林穿过,正飞奔间突然又收缰缓了下来。一股气息越来越近,夕颜刚要动手,突地听见一声:“夕,是我。”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落在她身后,环住她控住缰绳,夕颜微微一笑:“夜,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
疑惑:“等我做什么?”
夜并未回答,转而问道:“你去流云山庄做什么的?”
夕颜一笑:“买铺子。”
“没有其他事了么?”夜腾出一直手环住她的腰,让她紧靠着自己的胸膛,低头在她耳边轻问。
暖暖的气息扑到她耳后,痒酥酥的,脸上瞬间有些微红,她微微动了一下,侧头挣开他的怀抱,道:“没其他什么事了。”
“是么?”夜的手臂微微使劲,有将她拉了回来,“可我怎么听说,南宫越这次让你回去是想想你提亲的?”语气略带讽刺。
夕颜皱一皱眉:“既然你能打听道这个,你怎么就没打听到结果呢?”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夕颜叹了口气:“我没答应。”
夜身躯一震,随即面露喜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夕不会答应的。”一夹马肚,座下的骏马便飞奔了起来,风从两人耳边“呼呼”地吹过。
夜低头凑到她耳边道:“夕,你跟我回暗冥谷好不好?”
夕颜一怔,叹了口气,道:“不行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那我帮你做。”无赖的语气。
夕颜哭笑不得:“你哪里做得来,不要玩了好不好?”
“那你什么时候能做好呢?”
什么时候能做好呢?什么时候能做好?夕颜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呢……”
“那我和你一起做吧,最起码也可以保护你,对么?”
“夜,你不要胡闹,你也有你的责任。”夕颜皱眉,“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夜不再说话,两人进了京城,各自回了分舵。夕颜站在侧门边瞧着他渐渐远去,不由又叹了口气。
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可真的是很多了,什么时候能做好?她微微苦笑,还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就快要过年了,新的一年,怕是过得不会很稳当了呢!
这么多年,只是为了这一年,成败只在此一举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想起那个坐在树下手执酒壶的男子,即便只是为了往后还能见着他那般放松的神情,自己也一定会帮他的。
转身回屋,一切就从现在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