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锦绣佳城赏名花(1 / 1)
井络天开,剑岭云横控西夏。地胜异、锦地风流,蚕市繁华,簇簇歌台舞榭。雅俗多游赏,轻裘俊、靓妆艳冶。当春画,摸石江边,浣花溪畔景如画。
梦应三刀,桥名万里,中和政多暇。杖汉节、揽辔澄清,高掩武侯勋业,文翁风化。台鼎须贤久,方镇静、又思命驾。空遗爱,两蜀三川,异日成嘉话。
那日武肆空等人走后,原八派的人纷纷道谢,众人又在地宫里摸索了一段终于找到了出口。
出沙漠之后,原八派之人和万归藏武功未复,江湖凶险,是以都通知门里家里的人前来接应。
陆晏怀和尤罗睺直接告辞,不知去向,至于司空摘星也先走一步,说是到锦官城之后再行联络。
于是路上只有花满楼和琅华两人。
不过琅华自幼长在三倾庄不会骑马,二人则坐马车,在第八日的雨夜里方抵达锦官城。
美美地睡了一夜觉,琅华赤脚下床,推窗,一眼望到楼下花丛旁的男子,视线再难移开。
空气里还氤氲着雨水的湿,阳光隐隐约约,花满楼一身白衣宽袍,身侧是红艳欲滴的花丛,脚下还有昨夜雨水打落的碎红。
他似是若有所觉,回过头,冲着琅华的方向微微一笑,含着阳光,溢着花香。
琅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阖上窗子,花满楼微微一愣,紧接着唇角的笑意慢慢扩大。
也是一身白衣宽袍,跑动间,裙裾卷起一朵朵白色的花。
琅华扑向花满楼,花满楼一把接住她。
空气里荡漾着琅华的笑声:“花满楼,早。”
“早,琅华。”
琅华觉得心里开心极了,原来喜欢一个人会如此不可思议,只要看到他,就会有着重重又叠叠的喜悦。
她看着身侧那些红艳艳的花朵,问道:“这是什么花?开得这样艳丽。”
花满楼道:“是木芙蓉,本该九十月开,不想这里八月底就开了。”
琅华道:“这就是芙蓉花吗?传说后蜀皇帝孟昶为讨花蕊夫人开心,下令在城中遍种芙蓉花,花开之时蔚若锦绣,灿若云霞,所以锦官城还别名芙蓉城。”
顿了顿,她又道:“这些故事虽好,花虽美,不过也就闲暇时赏玩赏玩罢了,我真是不懂,你为什么就这么爱花如命?”
花满楼闻言不以为忤,反倒对琅华道:“你来。”
说着,他一手覆上琅华的双眼,一手拉过琅华的手去触摸那些红艳艳的芙蓉。
琅华闭上眼,她的世界暗了下来,还□□着的双脚处带着石板的湿寒,唯有眼睑处、手指间,以及身后,传来花满楼的暖。
然后,她的指尖微凉,芙蓉花在她的触碰下微微颤抖。
花满楼轻声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凉凉的……很柔软……还有……它在颤抖……”
“对,就是这样,我虽看不见,也能想象到她的清冶妖娆,还带着不可思议的柔软,晨露滚动,她会娇柔地垂泪,清风徐徐,她会脆弱地轻颤……”
花满楼的声音是温柔而多情的,语调很慢,如同散落在空气里需要人小心翼翼细数的尘埃。
琅华静静听着,暗淡的世界里洋溢着细弱的光,如同错落在枝叶间的光阴,水波里一闪而逝的鱼鳞。
她的心随着花满楼的声音沉静、沉淀,到温柔而多情,她似乎隐隐理解了花满楼对于鲜花的热爱,那旺盛而开的,是芬芳的生命!
花满楼的手从琅华的眼睛处移开,她睁开双眼,有些不适应这意料之中的明亮。
“琅华,”花满楼道:“我不求你心怀天下,悯恤苍生,只望你能多心存善念,手下留有余情,一生平安喜乐,离苦离忧。”
这一番话句句肺腑之言,琅华抬眼看他,凝声道:“我答应你,行事之前会再三考量,只要还有别的方法,我一定……少添杀戮。”
她想,她若是日日如今,哪还有什么闲工夫去管什么他人瓦上霜?
花满楼闻言满意笑笑:“走吧,该饿了吧。”
琅华拽住作势就要拉着她往前走的花满楼,双颊微红:“我还没穿鞋子呢。”
花满楼一愣,随即攒眉,将琅华拦腰抱起,轻责道:“怎么不穿鞋子,你在这里站这么久,病了怎么办?”
琅华靠在他胸前轻哼,微侃:“谁让有人一大早就艳色勾人呢?”
“该打,胡说什么呢!”
“花满楼,不准你对我使用暴力!”
“以后家规里要添上一条,若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就要挨打。”
“那家规是不是也对你有效?”
“我是家主,不用挨罚。”
“那不公平,我要修改家规!”
……
上了小楼,进了房间,花满楼把琅华放到床上。
然后他又在房间里的水盆里投了投毛巾,接着握住琅华的玉足,细细地擦了起来。
他突然停下动作,疑惑道:“为什么我握住的是你的脚,你整个人都如此不安稳?”
琅华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因为……痒啊……”
花满楼微微一笑,又握起她的脚细细摸索,琅华整个人扭成一团。
“别……别……别碰了……太痒了……”
琅华的脚小巧得很,形状匀称,骨骼精致,圆润细腻,五个脚趾浑圆若莲子,可爱至极。
花满楼很难想象,她那些精美绝伦得让人窒息的舞蹈是出自这样一双不盈一握的脚上。
“真有那么痒吗?”
“好啊……花满楼……你欺负我……”
花满楼语带无辜:“怎么会……”
琅华猛地一抬腰,将花满楼扑到在床上,她不怀好意道:“哦,那你是不痒的吗?”
说着,她就要去脱花满楼的鞋袜。
“好了,好了,不闹了。”
花满楼拦住琅华,扶着她,两人坐好。
他又拿起鞋袜替琅华穿好。
花满楼边净手边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琅华道:“我只是很难想象你会是富甲花家的七公子。”
花满楼微微一笑:“本来这些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不会的,后来离开家,自己一个人住在百花楼里,要学会很多事情。”
“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我只觉得生活很充裕。”
锦衣玉食未必好,粗茶淡饭未必苦,生活,不正是由琐琐碎碎累积而成吗?
琅华看着他,开口:“花满楼,我饿了。”
花满楼听到他的声音,突然有种自己在养猫的感觉,不过他只笑笑:“刚好,我也饿了。”
花满楼和琅华俱都是白衣宽袍,男子温文尔雅,女子风华无限,走到前院的酒楼里,立即引来无数目光。
花满楼习以为常,浪花满不在乎,两人上了二楼找了个雅间坐下。
小二殷勤地侍立在侧,心里在腹诽:是这两个人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别看这俩外地人都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吃起辣来可比他这地地道道的蜀地人都厉害!
原来,花满楼和琅华昨夜就到了这家客栈,用餐时点了四道菜:干煸麻辣鸡丝、麻辣黄鳝、泡椒白菜和麻婆豆腐。
这四道菜都是酒楼的招牌菜,但问题是即使在川地也很少有人一点就点一桌子麻辣菜肴,店小二在边上瞧着都觉得嘴巴发烫,那边两位却吃得津津有味面不改色!
琅华想到那些火红的菜肴不禁又食指大动起来,想着还要点辣菜。
不过花满楼想到昨夜刚刚吃过许多辣菜,又是清晨,所以拦住了她,只点了几道清淡的点心。
殊不知这番举动让他们在店小二心中的形象正常了许多。
他们坐在二楼,楼下就是一个小型集市。
锦城雨水淫多,今日却难得晴天,街上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小贩的吆喝声不断,有卖蜀绣的,有卖豆腐干的,也有卖银器首饰的……锦城的风流繁华可略见一般。
突然一阵嘈杂声传来,一个男子在集市中上蹿下跳,搅得一片人仰马翻,他看到坐在二楼栏杆旁的花满楼二人不禁眼神一亮,身形一纵,跳到了花满楼身侧。
随之而来的还有四个执剑的女子。
花满楼脚下一动,踢出一个凳子拦住想要溜走的男子,手上扇面一开,正对那四个执剑女子。
店小二看到倒在地上的椅子不禁心痛地叫了起来,琅华手心朝上,赫然是一锭银子,小二笑呵呵地拿过,乖乖闭嘴退下。
“既然来了,就喝杯茶,何必打打杀杀。”说着,扇面一合,在桌面上依次摆开五个茶杯,悬壶而倒,水不多不少。
“原来是花公子。”石秀雪的声音低如蚊蚋。
这四个女子正是峨眉三英四秀的四秀:马秀真、叶秀珠、石秀雪和孙秀青。
而那男子,猴精似的面容,不是司空摘星是谁。
马秀真不知道“花公子”是谁,厉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挠我们峨眉派办事?”
琅华蹙眉:“真是蛮不讲理,明明是你们闯过来扰了我们的雅兴。”
“你……!”马秀真正要发怒,一旁的石秀雪和孙秀青连忙拦住她。
石秀雪小声在她耳边解释道:“大师姐,这就是在地宫里救了我和秀青还有严师兄的花满楼花公子。”
马秀真缓了缓脸色:“原来是花公子,还要多亏你在地宫里救了我峨眉派的人。”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琅华看向司空摘星:“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司空摘星见走不掉,就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大口茶,方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正赌得尽兴,这四个女人突然冲过来说我拿了她们峨眉派的东西,我看她们难缠,就跑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你们。”
“那大哥当真拿了峨眉派的东西了吗?”
“我只在三年前借过一次峨眉的金鼎剑,不过早就还回去了。”
马秀真怒道:“你还好意思提!我峨眉的金鼎剑也是你碰得吗!”
琅华冷嗤:“笑话,物为人用,我大哥有何碰不得。”
马秀真闻言就要拔剑。
一直静默不语的叶秀珠拦住她,开口道:“既然物为人用,不知花家的二十四花信剑谱可否借我们姐妹参研参研?”
琅华懒懒地靠坐在后面的椅子上,悠哉道:“只要你们有本事拿得到。”
花家商贾起家,防盗之事做得最好,即使是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都不一定能从花家偷走东西,更何况她们呢。
花满楼适时地缓和了她们的尴尬:“四位姑娘相必也累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雅间里很大,再坐四人也绰绰有余。
花满楼听她们坐下,纸扇轻摇,道:“有三个问题想请教四位姑娘。第一,你们是怎么找到司空摘星的?第二,你们想找司空摘星要回什么?第三,你们为什么认为东西一定在司空摘星手里?”
峨眉四秀都迟疑起来,花满楼这三个问题各个都问到点子上,而这其中牵涉甚广,很多都不能说,也有很多她们自己都想不通的地方。
想了想,还是孙秀青慢条斯理道:“花公子,第一个问题,我们只能说是师傅告诉我们的。”
司空摘星纳罕道:“你们的师傅,峨眉派的掌门,怎么会知道我的下落。”
“这我就不知道了。”孙秀青摇头,继而又道:“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们也可以说,但是还望花公子和琅华姑娘能够保密,以免麻烦。”
“姑娘请放心。”
孙秀青压低声音道:“不知花公子可听说过明珠双垂泪?”
花满楼几人闻言均是一愣,司空摘星直接就喊出来了:“这东西和你们峨眉派有什么关系?”
孙秀青神色微赧,还是马秀真插言道:“是师傅说他的友人托他帮忙找的。”
“哈,”琅华语带嘲讽:“你们师傅说明珠是他朋友的就是他朋友的?”
峨眉四秀俱都沉默下来,她们也知道理由站不住脚,但是她们自己接到任务时也是不明不白。
马秀真道:“我师傅堂堂一派掌门,怎么会说胡话!”
琅华道:“是掌门就都不说胡话,那光明八派各个掌门都说自己叛出无错,也都不是胡话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
花满楼温声道:“不知姑娘怎么证明东西是你师傅之友的?又是怎么知道东西在司空摘星手里?”
叶秀珠道:“师傅说他友人告诉他东西在司空摘星手里,师傅才派我们来找的。至于证明,师傅说找到司空摘星,一切自有分晓。”
众人都看向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叫道:“我的确是在找双垂泪,可是我连影子都没碰到呢!”
花满楼问:“不知尊师的友人是谁?”
峨眉四秀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花满楼道:“既然此事尚难断定,我和司空摘星还会在此地盘桓几日,几位姑娘不如先回去仔细问问你们师傅如何?”
石秀雪突然开口道:“花公子,此事是我们姐妹处理不周,你……你和你的朋友不要怪罪……”
不等花满楼回话,琅华就清冷道:“石姑娘,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和花满楼是什么关系吧?”
这话问得毫不留情面,石秀雪登时眼圈一红,拿起剑转身就跑了。
峨眉其他三秀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琅华,就都纷纷起身去追。
一时间,雅间里就只剩下花满楼、琅华,和司空摘星了。
花满楼道:“对于一个女孩子,你的话未免太不客气。”
琅华理直气壮:“我可不想再多出一个阿云茶。”
花满楼轻抿一口茶:“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对待阿云茶和石秀雪的态度会截然相反?”
琅华恨恨道:“那只是一次失误。”
她和阿云茶最开始只出于意气之争,可琅华没有想到,争着争着,阿云茶真对花满楼生出感情来了,这下可就不是闹着玩儿了。所以这一次她决定要把石秀雪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司空摘星在一旁坏笑道:“我说妹子,你以后要挡的蜂拦的蝶还多着呢!”
琅华看向他:“大哥,老实交代,你到底有没有拿到双垂泪?”
“我最近拿过很多东西,就是没碰过双垂泪。”
花满楼打断道:“你有陆小凤的消息吗?”
司空摘星凝重起来:“陆小鸡的境况可能很不好。”
“怎么回事?”
“我打听过,锦官城里第一次出现陆小凤的踪影是在八月十三。”
“是在我刚到地宫的日子。”
“对,”司空摘星点头继续道:“紧接着在八月十五,陇中严家、中原斩字快剑、金陵永昌园、长安金鼎世家,以及少林和武当在中秋宴上同时收到一封血书,都是嫡系子弟亲笔,上面写着‘杀我者陆小凤’,这一下整个武林都轰动了,这几家人于八月十七齐聚商讨,当日就发下了抓捕陆小凤的号令,也就自这日起陆小鸡就没了音讯。”
花满楼沉默,这些门派世家的子弟传人就是死在苗疆路上的那些人,他们的死虽然都是自杀,但也和陆小凤有着莫大关联,而且就算说出去他们是自杀也不会有人相信,陆小凤是百口莫辩,再加上当时他的至交好友都被困在大漠遗宫里,藏匿起来虽然会让别人以为他是畏罪潜逃,但当时对他来说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琅华道:“会不会已经被抓了?”
司空摘星摇头:“不会,那些家族还在找陆小鸡。”
接着,他突然神秘兮兮道:“不过我可以带你们找到陆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