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人心被控 欲攻西夜(1 / 1)
开元二十三年秋,突厥内乱三易可汗,契丹内乱数易其王,表面看起来似乎还是祥和平静的广袤西域其实已经开始波诡云谲起来。
即将处于炭火之上的龟兹王国此时却依旧如往常一样,迎新送往着那些踏着丝绸之路来去匆忙的商队旅客们。
这日,伊贝尔见月儿心情好了很多,他便招呼侍女做了一桌美食并遣人去邀她来一同进餐。
月儿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来了。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原以为你不会来呢。”伊贝尔起身迎她而来。
“王子您言重了,月儿一介草民,王子相邀不敢辞拒。”月儿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伊贝尔一听,心里很是不爽,这几日月儿如何变得这般样子了呢,讲的话听起来酸酸的不说,就连昔日对他的称谓也变了。
两人围桌坐了下来。
“约你来此,其实是有些话想跟你说。”伊贝尔打破僵局说道。
“王子有何话只管吩咐就是了。”月儿侧眼瞄着近旁的花圃。
伊贝尔眉头一皱,紧接着嘴角搐动了几下,看得出他是因为月儿的话相当地扎耳朵眼而略显生气了。
“还记得那日大唐咸宜公主大婚时,你我在街上偶遇时我问过你的话吗?”伊贝尔终是压下了火气,心平气和地说道。
“记得,那****问我有没有去过咸宜公主居处。”月儿说道,她转过身来望望伊贝尔,她不清楚伊贝尔怎么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其实,就在那日前不久,我遇到了一个跟你长得极像的人闯进了咸宜公主的居处,而且那人竟意欲刺杀咸宜公主。”伊贝尔说完,呷了一口茶。
“原来你那日问我是在怀疑我啊!”月儿大叫道。
伊贝尔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听她如此一说,差点没呛着。
“咕咚”一声,待茶一咽下去,他发火了。
“我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你,那日问你也只是想为了早日帮你澄清事实,想叫我这颗一直为你悬着的心踏实点而已啊!”伊贝尔气得嘴角都哆嗦了。
他腾地站起身来生气地拍了下桌子就欲走人。
“伊贝尔!”月儿喊住他。
她不晓得此时的任性让伊贝尔有多生气,她也不明白伊贝尔为了她甘愿背受骂名也要不顾一切去做的事,此时她被感动的只是她曾一度认为在告知伊贝尔真相后他会离她而去,但他却对她依旧如从前。
她开始反思自己,自己做得太过火了。
“伊贝尔!”似是要弥补前面所犯的过错,她又喊了一声。
伊贝尔听闻转过身来。
“对不起!”月儿道着歉。
虽然只是轻轻的表示歉意的一声,却让伊贝尔的心暖了起来,他的火气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他重又坐回了座位上。
“你说你亲眼见到那个如月公主进入大唐咸宜公主居所并欲刺杀她,可是那个如月为何要行刺于咸宜她呢?”月儿不解地问起伊贝尔来。
“或许是为了栽赃给你而故意在我眼前演了一场戏吧,她想让我怀疑你,并亲手将嫌犯送交到唐皇那儿,这样你我便可恩断义绝,她才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伊贝尔如是分析道,他想到那天夜探宁远国王宫时,神秘黑衣人的一番话着实提醒了他。
“毕竟当时的我还没有表明宁远国公主身份,而她却暗地里熟知我的身份,她想害死我并取而代之,在陷害我后她再以宁远国公主身份与你龟兹国联姻,两国就能结成秦晋之好,你是这样认为的是吧?”月儿问向伊贝尔他。
嗯,伊贝尔点点头,不可否认,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可是她武功高深莫测,要解决掉我也是易如反掌,她何必绕那么大圈子又是栽赃又是陷害的还要用假扮我刺杀咸宜公主的方法来对付我呢,她用下毒或是什么的都可以置我于死地啊,就像最后在你欲以动制静丝毫不拿出点行动的时候逼我吃药丸一样。”
“你是说这只是表象,其实她还另有目的?”伊贝尔似有所悟道。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就是在你入唐之前,你是不是遭到过几次暗杀?”伊贝尔也不全信温布尔当日的话,现在的情形使他不得不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不漏地搞清楚。
“没错。”月儿这次并不想掩讳了,因为上次伊贝尔街市上问她问题时她支吾其词,才最终导致那个闯咸宜居所的刺客逍遥法外,她觉得在那事上自己还是难脱其咎的。
“是不是有个女人,黑袍裹身,黑纱遮面?”伊贝尔又问道。
“是的,不过你是如何得知的?”月儿颇觉诧异。
“那夜我入宁远国王宫时,遇到的如月公主就是穿着黑袍遮着黑纱的女人。”伊贝尔说道。
“你是说她!”月儿大惊道。
“她是谁啊?”伊贝尔曾听温布尔说起过她,但他此时不想提起温布尔来,万一月儿由此再想到雪儿等人,再问到他在宫中所见其他情况,他也不好回答,于是只得等月儿自己说出来了。
“西夜国公主,她是西夜国的暗叶公主!”月儿大叫着。
伊贝尔听她讲出虽不觉惊奇,但他也有相当多的疑问。
“照这样说,这个暗叶公主先在宁远国刺杀你们未遂,后又到汉唐之地毒害咸宜公主和你,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也非宁远国的如月公主啦。”伊贝尔终于说出了闷在心底很久想说出来的话。
“但我也不是宁远国的如月公主!”月儿没领伊贝尔的情,她不清楚他讲此番话的用意是想安慰她,她倒是对自己实在得很。
伊贝尔不晓得她执意不承认宁远国如月公主身份的缘由,但她这句话又多少触怒了他。
“不管她是不是如月公主,我要集合大军攻打西夜国!”伊贝尔火往上冒了。
“不行,我觉得还是稍安勿躁为好。”月儿腾地站了起来,如果敌人有阴谋,他这样意气用事很有可能正中敌人下怀。
“稍安勿躁?这个深仇大恨要报,这段奇耻大辱要雪,我何以等得下去,她若真是西夜公主,就只有用这个方法逼她撤出宁远国了!”伊贝尔不听月儿规劝,他挥一挥手拂袖而去。
他在生气什么啊,什么深仇大恨,什么奇耻大辱啊,那人追杀的人是她,陷害的人也是她,难道她的耻辱就是他的耻辱吗,月儿想想,不觉一笑,难道他已把她当成一家人啦?
深夜。
无月的长空,繁星点点。
月儿托腮思索于窗前。
这无风的夜啊,虽说酷暑已过,但这秋老虎的猛劲却丝毫不减啊。
三易可汗了啊,短短的时间,突厥三个可汗竟都死于非命,实在是可悲可叹啊。
月儿不禁想起那一代枭雄默棘连来,想不到他的死竟只是个开端啊。而到如今,突厥三个王者接连而死,王者至尊,竟也是如此地命薄身浅,又奈何凡人种种耳。
当年突厥毗伽可汗默棘连南征北战拓土开疆,威震四方,声名远扬,是何等的霸气啊,可是却死在歹人之手,想想那日亲眼见到那霸王之星的陨落,月儿此时犹心生悲凉。
他是死于中毒啊。
但是他在临死前已将下毒之人梅录啜杀死为自己报了仇了,可是……
月儿突然想到在他后面即位的可汗,他们也是死于毒杀,梅录啜都已经死了,又是谁下的毒呢?难道说梅录啜幕后还有主使之人。
想那时默棘连是中的慢毒啊,一连几日竟没有觉察,待到与温布尔运功比剑时才毒发身亡。
慢毒,慢毒……
对了,机关师无言也是中的慢毒啊,想想当日他临死时的惨状,月儿一阵地心酸。
“慢毒!”
月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竟不觉大叫出声。
西域虽制出过各种奇毒,但是擅施毒的人还是很少啊,而擅施慢毒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因为能制出慢毒的人本就很少,但她身边为何有如此多的人中过慢毒啊,而且三个突厥可汗竟也跟无言一样中了稀奇的慢毒,这也太巧合了吧。
但是西夜人是不擅用毒的,更别说是用那稀有的慢毒了,月儿在那日宁远国遇刺之后,便派人到西夜国打探过。
她本就怀疑无言那日说出的黑衣人的身份,当然,她不是不相信无言这个人,她只是觉得无言在直到临死时都被利用了,那个黑衣女人就好像是故意留下无言这个活口然后在等无言将她的身份说出来似的,因为对于一个时刻黑衣裹体黑纱遮面谨小慎微的人来说,她是不会轻易就被无言知道身份的。
真是好歹毒好阴险的女人啊。
想想三年前默棘连打探到她月儿在宁远国却迟疑不动她,想想温布尔莫名接到的摄魂香,想想默棘连与温布尔之间的那场争战,想想温布尔与伊贝尔的激战,他们之间因着女人因着误会而造成的仇恨到底是谁种下的祸根?这扰乱西域的罪魁祸首难道是她?
她将一切人摆弄于股掌之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不是宁远国的如月公主也不是西夜国的暗叶公主,那她到底是谁呢?
夜还长。
先前还是悄无声息的风儿,这时却又忽然迎面吹来。
月儿正对着窗外的星空思索着。
看不清的阴云正在拢上天。
它来了。
一场暴风骤雨即将向着这片辽阔的西疆之地侵袭而来。
……